《念故不悔今》雨夜终无人

1、第一章

　　“站住！”“还敢跑！”
　　幽深的小巷里，回荡着叫喊的声音。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来势汹汹地在巷子中追逐着什么，而另一头的阴暗处，有个人悄悄藏好，屏息凝神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那人喘着气，脸上满是伤痕，手臂撑在墙上，挂在肩膀的校服破了两个洞。他俯下身子，尽量将自己藏起来，让对方看不见。
　　咚。
　　落地的脚步声引起了少年十足的警觉，他立马打起精神抬头一看，却发现人影已然逼近，正面对着他，目标显然是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靠……这些人怎么还叫帮手。少年一边看着人步步逼近，一边想，架起了双拳护在身前，咬了咬牙，却咬到了嘴皮子上的伤口。
　　社会人士么？他发现，他有些看不清来人的脸，却看见他一身西装穿戴得相当讲究，里边是一件湛蓝色的衬衫。来人双手揣在兜里，从影子上看，他的影子几乎将少年吞噬包围其中，好像是个相当高大的人。
　　只差一步就要抓到他了。少年没时间想那么多，一拳挥了出去，他看不清是谁，这种时候，也不管有没有惹到什么了不起的人了，保命要紧。
　　铿。
　　拳与掌撞在一起，少年吃惊地看着自己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拳，居然被对方单掌招架住，裹在对方掌心，无法发力，动弹不得。
　　那人手掌心很温暖。少年这样想着，对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谢凄凄。”
　　谢凄凄听到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吃惊地看到一张不怒自威的脸。
　　“跟我回去上课。”
　　那人的脸生的很冷淡，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尤其是常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总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很容易便和那些刻板的老师形象联系上了。而且在谢凄凄的印象中，他好像是全校唯一一个每天都会穿着正装来上班的老师。
　　他是自己的班主任，语文老师，许终河。
　　“许老师，我……”谢凄凄本想说些什么做些辩解，却在迎上对方冰冷的目光时住了嘴。许终河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将手臂放下，让谢凄凄的拳头挣开自己的束缚。
　　“哈，谢凄凄，总算找到你了。”
　　巷头突然传来一声大笑。许终河和谢凄凄回头看去，那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寻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挑衅地看了眼谢凄凄，又看了眼旁边的许终河：“谢凄凄……你跑什么啊，我们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谢凄凄沉默不语。
　　许终河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谢凄凄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阴影笼罩下来，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班主任原来生得很高大，能将他护在身后。
　　为首那个察觉到二人位置变化，于是哼了一声，冲许终河一挑眉：“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班主任。”许终河一开口，就是那种冷冷的腔调，和他的人，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的特征都一样。
　　“好啊！谢凄凄！”为首的人和他旁边几个小弟哄笑起来，“打不过你就叫帮手啊，真是让我们哥几个开了眼咯，这你也叫帮手。”
　　他话语一顿，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正装，看来死板冷漠的许终河：“叫的还是老师啊。”
　　“我没有叫……！”谢凄凄年轻气盛，哪里接受得了这种挑衅，听人如此一说，立马就要冲出去与人再打上一架。
　　许终河一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还说你没有！”几人嘲笑起来，仿佛被人保护着是一件什么很丢脸的事情似的。
　　谢凄凄显然是不服气，站在许终河身后狠狠咬字道：“老、师！请您让开！”
　　“跟我回去上课。”许终河推了推眼镜，回头瞥了一眼谢凄凄。
　　“走吧走吧老谢！你要是就这么跟着你班主任走了，今天就放过你！”
　　许终河听着他们堪称猖狂的笑声，好像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乖乖跟着老师去上课，是很丢人的事情。他伸手拉了一下谢凄凄，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拽不动他。其实许终河能感觉到，在他刚找到谢凄凄的时候，对方是动摇了的，已经准备跟着他回去上课了，骨子里还是有他这个老师、尊敬他的。但对方的挑衅让谢凄凄受不了，好像他这个时候屈服去上课，对方就会觉得，他是个很没种的人。
　　“走。”许终河低声说了句。
　　谢凄凄还想要争辩，突然被许终河拎住了衣领往前拽。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位平常相当爱倒酸水的语文老师，手劲特别大，他不得不跟着往前走。
　　几个少年大笑着，目送谢凄凄狼狈被老师拽走的样子：“哈哈哈哈！”
　　谢凄凄挥了两下拳头，却被许终河拖着走，怎么也打不到他们，只得无奈气急地冲他们竖了个中指，听着他们的嘲弄，跟着许终河出了巷子。
　　一束阳光照了下来，谢凄凄才觉得没那么阴冷了。他忽然发觉，今天天气有点好，出太阳了。谢凄凄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手指却蹭到了鼻子上的伤口，太阳的灼热烧痛了他的伤，他皱了皱眉。
　　许终河突然顿住了脚步，谢凄凄差点没刹住车，一个踉跄撞到了许终河的背上。许终河倒没像他那样不稳。谢凄凄看了一眼老师的反应，许终河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谢凄凄在一边不满的哼了一声。他还以为，学校的老师应该都习惯了，再也没人会来管他了。结果还是有像许终河这样，多管闲事的老古板！非要打个电话给自己爸妈，看到自己被他们数落一顿，才开心么！
　　“林主任。”
　　“是我，我是许终河。”
　　“嗯，刚刚在我们学校附近发现，你们六中四五个学生打了我们二中的学生，下手很狠，把我的学生都打哭了。”
　　谢凄凄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打哭，我？？？
　　“还手？不，我们二中的学生怎么可能还手，不信你去看看你的学生有没有事。”
　　“不用谢。”
　　许终河这些话说得可是相当的损，然而谢凄凄作为目睹了这一切的人，发现许终河全程都是冷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他挂断电话，对谢凄凄说：“好了，我们走吧。”
　　“嗯？嗯……”谢凄凄愣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方向似乎有点不对。明明校门就只有一条马路之隔，而许终河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谢凄凄只好快步跟上。
　　“这样能算帮你报仇了么？”许终河一边向前走，一边缓缓说道，“那是六中的学生吧，等会他们会被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抓走的。”
　　谢凄凄跟在后面，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当然不是对许终河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满，他已经很知足了，如果不是许终河救了他的话，估计又要去医院里躺上几天。顺便，许终河还替他“报仇”了。
　　他只是很震惊，老师，也会这样帮助学生吗？
　　“我不会允许别人欺负我的学生的。”许终河说。
　　谢凄凄有些五味杂陈地跟在后面，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天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些过分，跟着人出去打架、混社会、跑江湖，一点书也不读，一点学习也没弄，是不是多少有点对不起老师这样护着他了，还找他回去上课……
　　“来吧。”
　　谢凄凄跟着许终河站定在围墙边，谢凄凄疑惑地看着许终河对他说话。
　　许终河指着墙壁问道：“翻墙，你总会吧。”
　　谢凄凄大为震撼。
　　翻墙？？？翻什么墙？为什么放着正门不走侧门不走要走墙啊？
　　“不会么？我读初中的时候打架没你这么频繁，但现在都还记忆犹新。”许终河动作相当干净利落，即使穿着一身正装，他还是迅速地爬了上去，坐在墙头，对谢凄凄伸出了手。
　　谢凄凄当然不是不会，他顺着杆子往上一蹬，两手一撑，从围墙上跃了过去，稳稳落在校内。许终河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发了会儿呆，随即也很快速地跳了下来，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会的话，请你迅速一点，谢同学。”许终河说，“还有三分钟，你的第一节课就要迟到了。”
　　谢凄凄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的大钟，七点五十七了。
　　虽然他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许老师，比如，为什么非要拉着他翻墙，还有为什么他初中也会打架，对翻墙逃课这些一套一套的，特别娴熟啊？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犹豫了，谢凄凄一个加速，就把不紧不慢走在前面的许终河甩在身后。
　　很快，谢凄凄迅速上了二楼，几个纵跃就要冲上三楼。
　　他身手倒是很灵敏，心想着自己的班级就在一班，就在楼道口，来得及。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整个三楼都回荡着那有力的后跟踩地的声音。谢凄凄心下一惊，心中大叫不好，很快就在脑海里搜寻着高跟鞋与这所学校相匹配的人。当他将声音与人匹配上时，他已经与年级组长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