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错》屎壳郎城堡

4、第 4 章

　　或许你在考虑娶女人回去的时候应该调查一下她的家谱，有一个在农场长大的外婆的女人自然会有你讨厌的粗鲁和大嗓门。国王知道这根本没有关系，王后的跋扈是因为她的父母对她太溺爱了，王后从小就不拘小节，任性懒散，小公主艾米各种违矩的举动是王后小时候的翻版。国王知道她的一些传闻但还是娶了她，这不得不说是被她的外貌所一时迷惑了。
　　国王虽然不喜欢她的很多毛病，但王后整个看来还算是坦率天真，比如她经常把外婆拉来当挡箭牌，虽然能躲过国王的刁难但不知不觉中已经降低了她身为王妃的高贵。但国王意外发现失去一点点高贵的王妃反而是可爱的，是他在拘泥于无聊琐碎的仪式中所渴望的一种别样的消遣。所以国王是讨厌而又不完全讨厌着王后的很多特点。
　　在王妃要变成王后的时候，王妃的外婆知道自己经常被出席夫妻的吵嘴，紧急给了王妃一封信，叫王妃不要过于频繁地提起她的存在，以免损失王后的品格。最后信的末尾不无抱怨的说，大家都叫她伯爵夫人，她都快忘了她还有个农场主父亲。
　　王妃记在了心里，所以自她当上王后后面对国王半是调侃半是埋怨的数落，王后只会回答，陛下，我是一国的王后，您说的事情王后不会做。王后打算负隅顽抗，睁眼说瞎话。
　　国王眼神有点错愕，似乎她说了一句脏话。
　　在我们回溯国王与王后的故事时，公主的眼眶已经蓄满了眼泪，就等着在王后停下来想下一段长篇大论的主旨时嚎啕大哭，这样最有气势，也最能打断她的思路。经历了这一闹，艾米忘记了救人这个事情，在第二天洗澡侍女问这条项链是哪来的艾米才想起来，她火急火燎地从浴缸里爬出来，又被侍女摁了回去，等她乖乖洗完澡擦干换上衣服的时候外面的形势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国王决定炸门了，从那群瑟瑟发抖的蓝家人嘴里实在问不出什么线索，国王决定不如使用蛮力把石壁炸了，他把国库里用来战争储备的炸药用了个精光，石壁纹丝不动，但还是获得了一丝成效，神秘人被招来了。
　　神秘人轻易地打开了机关，掂量着那块石头说，假的。又听说老国王对石头做的种种加工，评论了一句自作聪明。他最后又说，事情很清楚了，蓝玛骗了你们，真正的石头一定还在他们手里。蓝家人一看瞒不住了，承认了他们见过那块石头，可是那个男孩已经失踪了。
　　神秘人很生气，就是这群人搞七搞八害得他冒着暴露的危险又出现了一次，他对国王说，石头不用费力找了，我会给你们弄开的。至于蓝家那些人，要不你还是杀了他们吧。
　　国王被这句话困扰了一天，神秘人要是说你杀了他们，你不要杀他们，国王可以立马执行，“要不你还是杀了他们吧”，是一句弱语势的请求，可以说他对杀了他们抱有希望，也可以说他对杀不杀他们根本无所谓，这神秘人的意思是杀呢还是不杀呢。国王决定把这个问题扔给手下，第二天他清清喉咙，对看管囚犯的士兵说，要不你还是杀了他们吧。士兵楞了一下，马上立正喊道，好的，陛下。国王第二天起床，外面就发生了巨变，国王都忘了去查看士兵是如何执行他的命令。
　　事实上，士兵根据他混沌的脑袋忠实地遵循了这一项混沌的命令。蓝家人除了查理斯，一个不剩。悲剧发生的几个小时前，神秘人来到囚牢前，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直盯着他，神秘人对查理斯说，你有话对我讲吗？
　　查理斯说，你可以直接打开那个门的话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什么石头？
　　神秘人说看来你懂得还挺多。
　　查理斯说，人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暴露多少秘密，他们随意地说自己的事情，随意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但除了这些，仔细观察也很有用：当你的表妹卡西和小姐妹偷偷比较她们的胸时，你就知道她们发育了；当你在医生来的时候总被要求去外面玩，你就知道你的亲人得了痔疮或者即将面对死亡；当你看见麦克叔叔走路一扭一扭，你就知道他昨天又醉得把裤衩扔进了垃圾堆，而此刻没了裤衩的他，蛋蛋被磨得很难受。守卫的士兵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神秘人很少遇到这么直接、毫无惧色的人类，他于是有了兴致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他说，我们不想暴露自己，人类像你一样，很会联想，很会观察，他们可以根据一点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你的存在。而用一块石头打开一个结界就好多了，这听上去多像一个流传几百遍，换汤不换药的故事脚本。
　　查理斯不懂，他们看上去比人类强大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怕暴露自己？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害怕和人类爆发战争吗？
　　神秘人哈哈大笑，战争？他们根本不够这个资格。他止住了笑，我们是怕人类的信仰因我们的存在崩塌。
　　查理斯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斗篷的帽檐边缘微微晃动。他说，你们的存在的确突破了我们的想象，人类天生慕强，我们可以把你们当作新的信仰。
　　神秘人想象着四个人类圈都整日低头焚香向他们祈祷的画面板起脸，不要，那会极其无聊。
　　沉默中神秘人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于是他问查理斯，你认识蓝玛吗？
　　查理斯摇摇头说，他们才是蓝玛的亲人，而我根本没见过蓝玛。
　　神秘人说，那你待在这里干嘛，赶紧出去。说着吩咐士兵给他开了门。
　　查理斯没想到出去居然是如此容易，士兵怀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好像逃走了一只狼崽。查理斯要是知道一个时辰后，牢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杀掉，他一定会求神秘人，哪怕跪下来，哪怕他多么嫌弃成为人类的信仰，他都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求他救救他们。
　　查理斯从囚牢里走出来的时候，艾米刚好赶到了。神秘人只是一瞥，他那并不存在的眉头就皱了一下，他大步流星向艾米走来。艾米害怕的往后退，查理斯象征性地拦了一下，问他要干什么？神秘人没理他，他一把抓起艾米，原来在你这。说着就伸手去拿石头，艾米离他很近，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半张脸，艾米失声尖叫起来，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脸，像一个恶魔。艾米的尖叫把所有因为搬炸药而累得昏昏欲睡的蓝家人都吵起来，把查理斯几乎震聋在原地。
　　查理斯冲了过去，把神秘人撞倒在原地，他抱起落下的公主就跑。神秘人起来了帽檐掉到了耳朵后面，监牢的人都伸直脖子看外面的情况，神秘人背对监牢的人把帽子翻了回去，监牢的人只看见他的脖子和脑瓜顶是蓝色的，被查理斯抱起的艾米此时把头搁在了查理斯肩上面，她看见了神秘人完整的面容，她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一滴口水在查理斯肩膀上洇出了一个圈。
　　旧国王的亲信们没有等到权力的下放，他们眼看着国王一天比一天疯狂，他们于是觉得根本不用等这一天了。就在国王所待的地方因为远方的人马源源不断奔来而引起土地微微震动时，士兵们正在蓝家人绝望的哭号中手起刀落，那一挥一砍的姿势与叛乱的士兵们赶来后的姿势一致，在这夜和下一夜，人类的残忍得到了传承。
　　艾米在查理斯肩膀上睡着了，半夜又发起了高烧。王后四处找公主急得跑掉了一只鞋，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王后在梳妆台上打瞌睡，她突然听见了一声吆喝，她惊醒过来，四处安静极了，就连鬼魅飘过也会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响，突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叫来侍女，侍女说她什么也没听到，王后说不对一定出事了，赶紧去叫醒国王。王后的直觉是对的，王后和国王刚打包好细软，叛兵几乎就到要了。至于王后怎么听到尚在四公里之外的敌军的声音，那就不得而知了。
　　瀑布下士兵都举着刀向外等着叛军冲破外围的兵力进来跟他们血战一场，他们雪白的兵刃在月光下发抖，明晃晃地抖成一片，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他们的腿颤成一片，与微微抖动的大地形成了某种共振。
　　国王大声喊着，催促神秘人快点打开通道，神秘人不耐烦地喊回去，你以为我不想吗？被那小崽子摔坏了！神秘人的手指头在一个平板上面疯狂地点，但是平板除了疯狂闪频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国王急得快哭了出来，他喊道，不是我想催你，是你再慢一点，我们就都没命了！
　　王后也呜呜地哭了起来，她问神秘人能不能帮忙找找小公主在哪？只是她的声音太小，完全被瀑布声音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