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亓官律川

5、怎堪花肆（二）

　　卫如泱来了这个世界也有个十几天了，自认为有了一些了解。他们所在的这个王朝叫斯安，并不是在卫如泱所了解的历史中存在的国家。这似乎是个思想颇为开放的时代，起码男女平权做得挺不错的，社会对于男女的限制并没有太多区别，甚至连皇位上的人都几乎是男女轮着来。
　　不过他还从未见过卫琳琅这么野的姑娘。这人带他们进了花肆城的城门，就不知道从哪找了匹马来，骑着马在他们的马车旁溜达，好像在讽刺车上坐的两位大少爷，三五不时还掀开他们的车帘向小团子发出邀请：“恩恩，来跟姐姐骑马吧！”
　　说起来，坐了三天的车了，谁不想出去呼吸会儿新鲜空气呢？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雪，风光正是旖旎，要不是卫如泱确实从未骑过马，他也挺想出去骑会儿马。
　　以己度人，小团子应该也有些坐不住了吧。这么想着，卫如泱也帮腔道：“恩恩？你想出去嘛？”
　　卫如沐往外张望了一眼，正在卫如泱以为他要欣然同意时，却见小孩用力摇摇头说：“不了，恩恩想和哥哥在一起。”
　　外面的卫琳琅听了这话，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调戏他道：“小恩恩，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越长越小了啊，这么黏着你哥哥呢。”
　　说完她还不甘心地哼唧：“明明上次来跟姐姐可亲近了，怎么，堂姐还是没有亲哥哥香是吧。”
　　小孩被她调戏得微微低下了头，脸好像隐约又有些红。
　　小朋友脸皮也太薄了吧，像个小笼包一样，随便一戳就透出甜滋滋的汁水。
　　反而是卫如泱听她这话，忍不住接话：“那可不是嘛。”
　　也不看看谁是亲哥哥，小朋友肯定跟我亲啊。
　　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在卫如泱心里隐隐发酵，烘得他整个胸腔好像都暖融融的。
　　“好嘛好嘛，你们两兄弟合起来排挤我这个外人是吧。”卫琳琅气哼哼的，“本来还想送恩恩一匹马的，现在嘛……”
　　等等。
　　一匹马诶。
　　哪个男孩子能拒绝一匹马呢！
　　“别这样，该送还是得送，”卫如泱当机立断，直接把怀里的小团子往外一递，“喏，你的了，马记得挑好一点的。”
　　小团子一脸懵地回头望着他哥哥。
　　卫琳琅笑得太开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将将稳住了，心却大得很，又开始作死：“哟，恩恩你看到没，你哥哥为了一匹马不要你了。”
　　“你这人怎么瞎说呢，马也要，弟弟也要，只不过是借你玩会罢了。”
　　小团子好像认命了，不再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哥哥，自暴自弃地转回去看着同样不靠谱的堂姐。
　　卫琳琅大笑着吩咐藏在暗处的手下牵一匹小一点的马来，忽然一拉缰绳，凝神看着什么地方。
　　“怎么了？”
　　“等等，”卫琳琅示意他们的车夫停下，“稍等我一会儿，看到个熟人。”
　　言罢她就策马向一条巷子里拐进去，卫如泱想等着也是等着，不妨去看看热闹，就也牵着弟弟一起下了马车。
　　只见那暗巷里，一位姑娘坐在地上，面上隐隐有些痛苦。
　　这姑娘一身白，连发丝的颜色都比普通人浅上不少，斯安并没有女子蒙面的风俗，但那姑娘却蒙着完全不透明的白色面纱，只留一双痛苦地闭着的眼睛在外面。
　　“艺妹妹？”卫琳琅从马上下来，蹲下身关切地去探那女孩的鼻息。
　　被她称作艺妹妹的女孩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困难地撑开眼皮，声音虽然好听却虚弱：“卫姑娘……”
　　“你怎么了？”卫琳琅看她这样，眼里满是关切，俯下身就想把女孩扶起来。
　　“等等。”那女孩却撑着虚弱的身体避开了她的手。
　　只见她又虚弱地喘了两口气，撩开右边衣袖，那苍白到近乎雪色的皓腕上竟盘着一条小蛇。那小蛇的身体在她手腕上游移，露出的皮肤上显出一个细小但无法忽视的牙印。
　　咬出这牙印的小蛇此时却显得十分乖顺，青色的小脑袋甚至还反复是眷恋地蹭了蹭女孩的手腕。
　　“你被蛇咬了？”卫琳琅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快把它丢掉啊。”
　　“无事了，它不会再咬我了。”女孩的精神好像好了一些，“麻烦卫姑娘扶我起来吧，现在它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卫琳琅显然是不怕蛇的，虽然仍是颇有些忌惮地看了那蛇一眼，还是扶着女孩站了起来。
　　“艺妹妹，被蛇咬了可不能掉以轻心，而且这蛇颜色鲜艳，很有可能有毒呢，卫府离这儿比韩府近些，你先到我府上让大夫看看吧。”卫琳琅扶着那女孩，轻声细语地劝着。
　　不知道为什么，卫如泱觉得卫琳琅对那姑娘好像格外温柔，说起话来人模人样的。
　　“这……我也无大碍了。”韩艺推却道。
　　卫琳琅拉着她另一边衣袖：“去吧去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那好吧。”
　　原来这就是盛情难却啊。
　　“让这位姑娘坐马车吧。”卫如泱帮着指挥马车到巷口，卫琳琅点点头，扶韩艺坐了上去。
　　“对了，你会骑马吗？”卫琳琅坐上车后，又探出头问卫如泱。
　　没等他回答，又自己补上了后一句：“你应该不会，没事，你弟弟会得很，让他带你。”
　　作为一个著名傻子，“卫如泱”不会骑马也没什么奇怪的。
　　而且卫如泱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不会。
　　但当务之急是韩艺身上的蛇毒，卫如泱也只能点头同意。卫琳琅见状也不再担心他俩，吩咐车夫赶紧出发，向卫府加速前进。

　　“哥哥，那我们也走吧。”恩恩上前拉住那匹被卫琳琅抛弃的马，回首向卫如泱示意。
　　“啊，啊好。”
　　虽然有点紧张……但是不可以在弟弟面前露怯！
　　不就是骑马吗？虽然没骑过马，但是他好歹骑过、骑过……
　　骑过小电驴呢？驴和马都可以杂交了，四舍五入他就是骑过小电马了。
　　现在不过是骑没有电的马而已。
　　加油！泱泱子，你可以的！
　　在卫如泱做心理建设的期间，卫如沐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十分熟练地带着马儿走到了卫如泱身边，向卫如泱伸出手：“哥哥，上来吧。”
　　卫如泱拉住那只尚且比他小一号的手，勉强做到了一个不太狼狈的上马。
　　他此时坐在卫如沐的身后，小孩子明明抱在怀里小小一只，却很有安全感。
　　“哥哥，抱着我。”卫如沐直接拉着卫如泱的手扣在自己腰上，感觉到哥哥的气息浅浅喷洒在头顶，有些发痒。
　　“抱紧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不会在骑马时紧张了，此时他的背脊却有些僵硬，气息也有些失去稳定。
　　“嗯。”卫如泱抱着自己单薄而年幼的弟弟，有些担忧地用下巴在他的头顶蹭了蹭，“恩恩加油！哥哥的性命就托付到你手上了。”
　　他说得随意，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夸张过头了，低低地笑了声。
　　身后人的笑意也漫上了卫如沐的嘴角。
　　真是，太久没有骑马了，这么这一次，拉着缰绳的手都有些紧张得发颤呢。
　　卫如沐懊恼地想。

作者有话说

　　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