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上》三木大人

6、往事无追

　　白依依抱着木匣子走出红颜坊，春日的阳光从一侧斜照过来，将她笼罩在一层明媚的光晕之中，让她看起来温柔而又娇艳。

　　她低着头，专注于脚下的台阶走得小心翼翼，下了台阶，忽被两个姑娘挡了去路，她抬头看了过去，见到两人的面容顿时没了动作。

　　“怎么，不认识我和七妹妹了？”五公主笑着打趣她。

　　白依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却并不显得激动，不急不缓屈膝行礼。

　　面前的人，褪去了往日的清高孤傲，行事内敛有礼，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堇色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好一阵后才问道：“你何时回的京都？”

　　“回……”白依依刚要说话，忽扫到两人不同寻常的穿着打扮，又改口道：“去年鸿时过了乡试，恰逢今年春末又是会试，于是商量着进京都碰碰运气，也是前两日才安置下来。”

　　五公主听了惊讶不已，脱口道：“孟鸿时那纨绔竟然会念书了？”

　　白依依尴尬地笑了笑：“民女与鸿时这些年皆有了些变化。”

　　五公主咂么了一下，觉得她这“有了些”三个字可真谦虚得冒酸气了。

　　堇色沉默一会儿，说：“你我与五姐姐许久未聚，可愿一起去酥香阁坐坐？”

　　白依依有片刻的犹豫，但终是点了点头。

　　忽遇故人，打乱了五公主的一日游计划，不过她并不觉得遗憾。她想着，七妹妹与白依依多年未见，此刻相遇心里一定很开心，这也就够了。

　　五公主脑补了一下两人深情厚谊，相拥哭泣的场面，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堇色见到白依依的瞬间确实很欣喜，但欣喜到哭泣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酥香阁是京都有名的酒楼，吃□□致，环境独具一格，服务也极周到，但他和周围主为贵族服务的商铺不同，酥香阁主要还是亲民定位，只要付得起餐费，都允许进入消费。

　　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也和谐。当然在这样的地方，也是有心人散步消息绝佳的选择。

　　堇色一行人刚走进去，店小二立刻热情迎了上来：“几位贵客，想吃点什么？”

　　五公主望了望人声鼎沸的大堂，皱了皱眉头，问：“可有安静独立的雅间？”

　　“有的，几位贵客请随我楼上去。”

　　店小二前面带路，将她们往二楼引。

　　堇色跟在他后面走着，走至拐角的楼梯处，一胖一瘦两男子的交谈声传到了她耳里。

　　胖子说：“我里面的朋友传来最新消息，据说雁南国太子看上了咱们的七公主，想要联姻呢。”

　　瘦子一脸惊讶：“此消息可当真？”

　　胖子：“据说是雁南太子亲口说的，绝对靠谱，错不了。”

　　瘦子一脸的不可置信道：“那雁南太子进京的时候，我还看过一眼，没想到徒有一张脸，竟是个眼瞎的，天下人谁不知道七公主就是个病秧子，今天活不过明天，喘口气都艰难，他选谁不好，偏偏看中七公主。”

　　胖子：“谁知道那些贵族人怎么想的，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况且光是七公主受宠这一点就够勾人了。不过，左右也不关咱们的事，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来来，喝酒！”

　　瘦子忙附和：“老哥说得是，咱们小老百姓也就听个热闹，来来，今儿哥俩不醉不归。”

　　“……”

　　站在楼梯角听了好一阵闲话的堇色，面无表情地踏上了上二楼的木梯。

　　五公主听到这两人的谈话，一时间胸腔剧烈起伏，脸都气红了。若不是怕暴露身份，她定叫人打断他俩的腿！

　　白依依注意到她，暗拽了拽她的衣角说：“上去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易起冲突。”

　　五公主“哼”了一声，气冲冲上楼：“无知小民，竟敢随意编排皇室，脑袋不想要了！”

　　白依依摇头跟上，这么多年了，五公主和七公主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不过他们是公主，即便没有变化也无伤大雅，总归都是让人羡慕的。

　　无声走在后面的若柳低头若有所思，对买下自己的人的身份有了一些揣测。

　　雅间内，一行人饭毕，互道了近况之后，五公主邀约白依依一起去听傅抱琴的琴音。

　　白依依有些心动，傅抱琴的名声她曾也有所耳闻，心神往之。只不过经过再三思索后她还是放弃了，婉拒道：“我与鸿时有约，午后与他对弈，抱琴先生的琴音怕是无缘得听了。”

　　“你和孟鸿时对弈？”五公主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他可是见了棋子就要抓了往湖里打水漂的人，也好意思下棋吗？”

　　白依依扶额，孟鸿时往年做纨绔时的罪恶行径罄竹难书，她现在实在无力挽回其在京都的声誉，无奈道：“鸿时这些年都改了，还望五公主原谅他以往的过错。”

　　五公主幸灾乐祸道：“那是你的夫君，我原不原谅无所谓，不过这事你得问七妹妹，孟鸿时当年可是烧毁了陆久年送给七妹妹的定情云履鞋。”

　　孟鸿时竟还向自己瞒了这事？白依依惊了一跳，咬牙看向七公主。

　　“你别看我。”堇色吃饱喝足，慢悠悠地用手绢擦了擦嘴说：“那烧毁的鞋我可没难为他。我那会儿正和陆久年闹着气，也没告诉他，后来陆久年跟他兄长打仗去了，直到今日他也还不知情呢。”

　　白依依：“……”所以这事还是个没引爆的炮仗？不得不说这消息让人有点扎心。

　　五公主笑得好不欢快，孟鸿时以往在京都作妖时，虽不敢招惹她，但有些阴阳怪气的话也没少说，常常让她气得肝疼不得发作，能看到他倒霉就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此次进京你可有谈好的去处？”

　　宫廷生活寂寞无趣，堇色有心将白依依弄进宫玩。

　　白依依略沉吟，道：“原是有的，只是许久没回京都，才发现改变颇多，遂想再缓缓。”

　　堇色点了点头，思考了一小会儿才说：“问思塾现有法令可聘女先生。”

　　白依依摇了摇头，“依依自嫁人后便没再继续读书，当不起先生的职务。”况且，问思塾是父亲一辈子劳心劳力的地方，也是父亲归葬的地方，对于她来说更多的却是哀伤。

　　白依依极力掩藏自己负面的情绪，奈何堇色一双清澈明眸一直静静看着她，让她无处可逃，只能自我坦白地说：“公主，自父亲去后，民女和鸿时被迫离京多年，如今再也不是当初您身边的伴读白依依，她丢掉了那些可贵无用的东西，现在的白依依全身披裹了坚硬的保护甲，这些都是她现在生活下去的勇气。”

　　她的话说得有些沉重，房间里一时间沉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