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柳叶》管辛辛

2、再遇

　　郊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青草的芳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贺云朗深吸一口气：“虞温，你还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班级日，大家一起去了公园野餐。”
　　虞温当然记得，应该是大二上学期吧，也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可惜，那时候的自己还没从暑假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再好的景致于自己而言都没有意义。

　　那时候的贺云朗刚转专业到化学系，除了宿舍里的几个舍友，就只跟虞温熟一些。
　　还是因为大一两个人在同一个社团的同一个部门当干事，虞温也没想到会报了一个跟自己专业没什么关系的社团。
　　只是虞温大二前刚失恋，力不从心，能退的社团都退了，学生会也退了，只在化学社留任社长。

　　贺云朗看虞温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交谈，暗暗地转了话题，讲起他们大一时社团里的趣事：“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做的那张海报，简直丑到爆表，不知道当时的学长学姐是怎么看下去的。”
　　“哈哈哈哈，我的也是，配色一塌糊涂，被学姐吐槽了好久。”

　　此时，项涯之看到了不远处笑靥如花的人，正推着爷爷散心的脚步一停。
　　老爷子从轮椅上转过头：“涯之，怎么了？”
　　项涯之回神，随便编了个理由：“爷爷，这儿的环境挺好的，要不在这里歇会儿？”
　　老爷子点点头，没反对。

　　另一边，两个人回忆往昔之后，便拿出刚刚在超市随便买的一些食物，摆在野餐垫上。
　　虞温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多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咱俩的口味这么一致吗？我还以为你们男生都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呢。”
　　“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不过我很羡慕你的吃不胖体质啊。”
　　“哪有，你也很不胖啊。”
　　两个人笑着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

　　吃着吃着，贺云朗拿起一张纸巾，想给虞温擦一下脸颊，虞温下意识地躲开了。
　　可能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贺云朗开口解释：“你脸上沾上巧克力了。”
　　“哦哦。”虞温恍然大悟，“谢了兄弟！”

　　项涯之看着虞温躲开，心里微松。
　　那年，他们还没有在一起，自己想给虞温拨开耳边的碎发，也是这样被虞温下意识地躲开。
　　在一起之后，虞温再也没有躲过，有时候腾不出手，还特意找自己给她梳理头发。
　　她的头发是很自然的黑长直，柔顺，手感很好，以至于自己给她梳过一次头发之后还想再梳第二次。或许是得天独厚吧，虞温从不用护发素，更懒得做什么护理，就简单地用洗发露揉搓一下。

　　不经意间，虞温的余光向旁边扫了一下，就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的项涯之，手一抖，咬了一半的泡芙直接掉到了身上。
　　虞温手忙脚乱地擦着衣服，旁边的贺云朗给她递纸巾。
　　“你看你，难道是衣服也想吃泡芙了？”贺云朗带着揶揄，又拿起一个泡芙递到虞温嘴边。
　　虞温下意识想躲，但又想起项涯之就在旁边，还是咬了下来。

　　贺云朗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只是此时的虞温满脑子都是旁边的项涯之，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接下来，虞温匆匆吃了几口，就向贺云朗提议离开。
　　贺云朗自然是同意的。

　　收拾好东西，刚起身，虞温就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腕上的袖扣反射出着刺眼的光。
　　“我们聊聊。”
　　这是虞温很熟悉的声音，从变声期前的清脆，到变声期后的磁性温柔，再到如今声音中多了一份冷冽。
　　她抬眼：“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之前已经聊过了，还是你想推翻上次说的话？”
　　“我们聊聊。”项涯之只是固执地重复着。

　　贺云朗出来打圆场，也是给了虞温一个台阶：“你们聊聊吧，我在那棵树下等你。”
　　贺云朗手指的那棵树，刚好能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却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不得不说，他考虑得很周全，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虞温的安全和隐私。
　　项涯之眼神一黯，“情敌”如此通晓人情世故是他没想到的。

　　“聊吧，你想说什么？”虞温先发制人。
　　“我们……”公司里雷厉风行的项总有些迟疑，“我们……还能不能做回好朋友？”
　　“所以，之前的事情都是真的？”
　　项涯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有一句对不起。
　　“呵。”虞温的冷笑里带着一丝自嘲，“我不会把扔到垃圾桶里的东西再捡回来。再跟你说一次，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虞温转身就走。
　　项涯之伸出手想把虞温留下来，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理由。
　　他不知道，转过身的虞温眼里满是苦涩，自己竟然到了现在还在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当年的事情项涯之是有苦衷的，希望当年的事情项涯之是骗自己的，希望……他们两个人还能在一起。

　　树下，贺云朗一脸担忧地看向虞温：“想哭就哭吧。”
　　“不。”虞温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我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了。”
　　贺云朗看着虞温硬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项涯之注视着两个并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脸色煞白，指甲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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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啊，要么一直遇不到；但凡遇到一次，就会经常遇到。可到底是阴差阳错还是蓄谋已久，又有谁知道呢！

　　虞温在实验室踏踏实实做了一个星期实验之后，跟师兄师姐一起被导师叫到会议室开临时组会。
　　通常组会是固定在每周五下午的，这次临时开会，大家都在问会议内容，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进入会议室，发现在场的不只是他们高分子化学课题组的人，还有包括了整个化学专业和生命科学专业的研究生和博士生。
　　国际知名大公司旗下新成立两年的高新科技公司——Win，想与G大的化学和生命科学专业展开合作，Win的负责人Victor将来此做相关报告。

　　虞温在台下认真倾听，对Victor所描述的材料前景很感兴趣，决定回去就查阅一下相关资料。
　　报告结束之后，院长致辞。最后双方达成了合作，签下了协议。
　　大家都知道今天应该就是走个过场，合同九成九是早就协商了很久的，但亲眼看到这一重大合作的顺利完成，对于这些学生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虞温的导师Polley被任命为合作负责人之一，这也意味着他们课题组要承担更多的工作。
　　长期来看，他们的机会和经验就会多一些。
　　当然，短期来说，发的工资就更多那么一丝丝。

　　第二天，Polley想找个学生去Win公司送份文件，师兄师姐们恰好都有课，连贺云朗都有一门选修课要上，路痴的虞温只能硬着头皮自告奋勇。
　　还好，Win公司就在本地一个标志性建筑旁边，不算难找，靠着导航软件，虞温终于到了大门前。
　　大门装饰得简朴中带有精致，恰巧带有浅浅的樱花花纹，虞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经过询问，前台恭敬地把她送上了电梯，并且详细地告诉她负责人办公室怎么走。

　　敲门。
　　让虞温进去的声音从金属门内传来，有些失真。
　　开门。
　　看到面前熟悉的人，虞温险些落荒而逃，但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
　　“喝点儿什么？”没等虞温回答，项涯之就自言自语，“你胃不好，喝温水吧。”

　　虞温语气僵硬：“不必，我送完文件就走。”
　　“那你坐下，我们聊聊文件。”
　　“你……”虞温怒目而视。
　　项涯之打蛇打七寸：“我相信你会公私分明的，对吧。”
　　“那我也没有跟你谈的必要，Victor呢？”
　　“他去法兰西国开会了，你要是想等他的话，可能要在这里住几天。”

　　“行。”虞温咬牙切齿，“你想听哪里？”
　　项涯之随手点了几处：“这几个名词什么意思。”
　　虞温看了一眼，忍住了想让项涯之自己百度或者谷歌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解。

　　项涯之听着与回忆中别无二致的声音，想起从前，她隔着一条过道，也是这么给自己讲解题目，声音温柔且耐心。
　　是了，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可是学霸，一直是班里的第一，从没掉下来过。而自己一直被她压在下面，经常被调侃为“万年老二”。
　　那时他们两个人的绯闻被班里传得沸沸扬扬，周文航还在他面前调侃：“虞温第一，你第二，流水的第三。不过你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第一都是你的，咱在第二待着也挺好。”

　　看着虞温的嘴唇一张一合，项涯之完全不想知道她在讲些什么，他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人。
　　慢慢地，项涯之的眼皮越来越沉，连轴转一周的他终于在心爱之人的声音中缓缓睡过去，睡了一场近四年没有睡过的好觉，得了一次近四年没有得到的心安。

　　听到旁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虞温差点儿被气笑了，她伸出手想把项涯之推醒，却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看到了对方眼下的乌青。
　　虞温的手，始终没忍心推向项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