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第七楼》SEVENWHISPER

106、番外三

　　骆明珂把两个碗放在桌面，叶行舟拿起筷子把试图跳上桌子的十二点敲了下去：“看你养的猫，天天想爬桌子。”

　　“这不是你捡回来的吗？”骆明珂拧开剁椒酱，勺了一勺盖在面上。

　　“诶，我纠正一下，不是我捡回来。”叶行舟把剁椒酱拌进了汤里：“是我跟你去散步，它自个儿跟回来的。”

　　“那也是跟着你回来的。”骆明珂咽下口中的粉，说：“晚上要不要出去走走，给它捡个伴儿？”

　　叶行舟微微一顿，笑了：“行啊，不过这儿也太小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他们在靠近郊区的地皮上边买了一栋小楼，今年刚刚开始装修——这还是托烛龙骨的福，桃源和人间的货币无缝衔接，所有财产得以保存。

　　所有人都以为进了人间就得从头再来，就算不是彻底的从零开始，也得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兵荒马乱。

　　但是都没有。

　　在桃源彻底陷落之前，烛龙骨就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尽管还是有些不容易，但波澜比他们想象中要小得多。

　　“明年吧，”骆明珂说：“搬回去你也习惯一点，”

　　“不至于老是见鬼是吧。”叶行舟喝了一口酸辣汤，失笑：“我刚跟你说早好了，结果转头就打脸，啪啪响。”

　　骆明珂也笑了下，但还是微微拧着眉，显然还有不放心。

　　叶行舟倾身抬手按住他的眉心：“没事啊，他闻到你的味儿就跑了。”

　　他说：“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难熬，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回家了还能看见你。只是最近忙，昨晚又没睡好。”

　　骆明珂握住他的手指：“看到了，游戏在线时长9个小时，凌晨四点二十七分下线。”

　　叶行舟：....

　　他理不直气也壮：“你怎么又偷看我游戏电脑！”

　　“难道不是因为你连屏幕都没关，一碰就开了吗？”

　　叶行舟：...

　　他还真忘了自己关没关账号。

　　“我洗碗。”叶行舟拿起两个空碗转身进了厨房。

　　骆明珂看着他逃避现实的背影，眼中带上笑意，跟了上去：“怎么跑了？”

　　“洗碗啊，不然油干了多难洗。”叶行舟一本正经道，手上动作认真极了，仿佛要给这两个碗退个色。

　　骆明珂笑意更深，靠坐在料理台边上，偏头去亲叶行舟。

　　“干嘛呢，”叶行舟笑着躲开，又假装正经：“一手泡泡呢，我看看蹭哪儿哈…”

　　“那你冲水啊...”

　　尾音消失在了唇齿间，阳光从厨房的小窗户照进来，铺成了窄窄的一道。

　　叶行舟垂着眼，在骆明珂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果然下一秒就招来了反击，等到分开时他感觉自己嘴唇都已经麻了。

　　“你这可真是，”叶行舟低笑，两个人挨得近，呼吸相错：“亲人怎么这么凶。”

　　“…你说我啊？”骆明珂点了点自己嘴角的破口：“这谁咬的？”

　　“你啊。”叶行舟秒答。

　　骆明珂：…

　　行吧。

　　又过了十五分钟，两个碗终于被放上了碗架，两人没个正形地瘫在沙发上-----主要是叶行舟瘫着，骆明珂被他靠着。

　　“…要不我坐地上去吧。”骆明珂叹气。

　　“为啥？”叶行舟从资料书里抬头。

　　骆明珂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我都快被你挤下去了。”

　　叶行舟一怔，笑着往底下出溜一截，撑起脑袋：“来，快点，撑着好累。”

　　骆明珂坐过去，他便自然地枕在他腿上，舒舒服服地窝着，傀线支棱着给他翻书。

　　十二点在旁边开铲车似的吃完了罐头，蹦上了叶行舟肚子团成了一团。

　　本来一切都好，叶行舟的腿突然一缩，他猛地坐起来，把肚子上的十二点掀了个四脚朝天。

　　骆明珂眼疾手快拎住了伸爪的十二点的后颈，问：“怎么了？”

　　“有人挠我脚心。”

　　骆明珂愣住：“...什么？”

　　叶行舟，指尖打出一道咒，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却没见着什么。

　　他脸色有些难看，口中却故作轻松：“好像是有点问题，可能又要下凝神了。”

　　“叶行舟。”

　　叶行舟闻声抬头，正正与骆明珂视线相撞。

　　骆明珂神色平静而温和，轻轻地捏着他的手指，温度沿着指尖传来，熨帖地安抚了叶行舟。

　　他偏过头去，把脸埋在骆明珂肚子上，闷闷道：“有点烦。”

　　骆明珂给他顺毛：“也不一定是幻觉，你以前从来没有被他们碰到过。”

　　“这个倒是。”叶行舟抬头：“其实我也感觉有点不对，人间可不比桃源，不会走几步就遇到小阵法，怎么会能把幻觉具象化。”

　　“但是吧...”叶行舟默默团成一团：“总不能是见鬼了吧。”

　　骆明珂看着他这怂唧唧的样儿就觉得好笑。

　　他始终不明白叶行舟怎么还怕那并不存在的鬼，按道理来说该是鬼绕着他走才对。

　　许是为了安叶行舟的心---另一种程度上的安心----接下去他接连碰到了诡异的事情。

　　比如正洗澡，满头满脸泡泡，浴室灯突然灭了。比如一转身，桌子上的水壶就空了，比如半夜醒来看到一个黑影飞快闪过。还有什么去个厕所镜子和人不同步，去沙发底下摸猫结果摸到一只手…

　　诸如此类。

　　一次两次还吓人，多了就烦了。

　　骆明珂看着一脚踏进狂暴线的叶行舟，感觉那只鬼生命安全很难保障。

　　对此他只能说：“楼上楼下住着人呢，别折腾太过。”

　　叶行舟啧了一声：“我是那么轻重不分的吗？”

　　骆明珂点头：“多少有点。”

　　...

　　叶行舟指着门，面无表情：“上班去。”

　　骆明珂扶着门框笑了起来，凑过来亲了他一下：“我出门了。”

　　那鬼大概是觉得叶行舟毫无威胁，骆明珂前脚出门，后脚变又开始作祟。

　　它刚从玻璃水壶脱身，还没来得及钻进镜子就被叶行舟一把捏在了手里。

　　鬼：…？

　　不对劲。

　　叶行舟笑容温柔和善：“别跑啊。”

　　他说：“在我家做客这么多天，感觉怎么样？”

　　-
　　叮。
　　电梯到了，留着山羊胡子的道袍男人走进去，招来了旁边大妈的好奇：“哟，您这是…”

　　“贫道偶然路过，见这楼上有冲天煞气，恐有大祸，特意来化煞解忧。”山羊胡说。

　　一听男人这么说，大妈就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大师，那煞气…在几楼？”

　　自从两年前魔火血海出现之后，世界各地“异常事件”层出不穷，安安稳稳生活了几十年的人类一时间手足无措，对待各种“特异事件”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各种封建和玄学就又有了抬头趋势----因此，反特异诈骗宣传，成了特异局这两年的工作重点之一。

　　山羊胡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嗯…七楼！”

　　那大妈脸色刷得白了，那山羊胡故作深沉：“你家可是住在七楼？”

　　“…是。”

　　“家中可是有二十岁出头的孩子？”

　　“对…对！大师帮帮我，我家姑娘可乖了！怎么会惹上什么，什么煞气！”

　　姑娘？
　　山羊胡子纳闷了，伥明明说是个年轻男人啊。

　　正想着，电梯到了七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大妈余光瞥见门外有个黑影：“啊！！！！！”

　　叶行舟被她这可绕梁三十日不散的嗓门震得一呆，在大妈疯狂按关门键的时候伸手挡住电梯门*：“姨！是我！”

　　大妈看见是叶行舟才松了一口气，强撑笑脸：“是小叶啊，你要出去？”

　　“啊，也不是。”叶行舟说：“就是扔个垃圾。”

　　他嘴上说扔个垃圾，手里却是空空如也。
　　大妈嘴角一抽，山羊胡子却已经率先出了电梯，她也只好忙不迭跟上。

　　那山羊胡子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在七楼的走廊里来回悠转。
　　大妈看着他手里发光的鬼画符，往叶行舟方向走了一步，小声说“小叶啊，你刚刚出门有没有感觉不对？”

　　“什么？”

　　“就是，”大妈声音越发地小：“刚刚我在楼下遇到大师，大师说咱们这层有煞气！也不知道是谁沾了杀孽，别害了咱们这一层才好…”

　　杀孽？
　　叶行舟挑眉。如果魔物算的话，这一层，不，这一个小区，估计没有别的人比他和骆明珂“杀孽”更重了。

　　“姨，别担心，特异局在每个街区都装了直接接入总部和外勤的测试仪，如果真有什么凶煞，他们早就过来了。”叶行舟安抚着大妈，把人送回家门口。

　　大妈掏钥匙开门，但还是不放心：“真的吗，但我看警察都不样样管，那个特异局才做了多久啊，够人手吗？”

　　“够的，这不是来了很多异人嘛，”叶行舟说：“底下还有青训呢，每年青训都得被教官带着出好几次任务。”

　　“哦…咦，你怎么这么清楚？”

　　叶行舟飞快眨眨眼，笑道：“毕竟我家那口子是特异局的人啊。”

　　我家那口子。
　　大妈震惊了，也歇了给叶行舟拉红线的心。

　　叶行舟替她关上门，转身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外的山羊胡子：“这位道友，怎么了？”

　　山羊胡子大概也不是什么耳聪目明的，叶行舟跟大妈的对话他是一句也没有听见。

　　他在门口做掐指算，终于等到了叶行舟的询问，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哎，你这屋子啊…”

　　“嗯？”叶行舟一手按着把手，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他。

　　山羊胡子呆了一下，嘴里打了个磕绊，还是坚定地把台词说完了：“..不干净啊。”

　　“怎么个不干净法？”叶行舟还是不急不慢的。

　　“就是有脏东西，你在家里没有碰上什么怪事吗？”

　　“哦——”叶行舟拖长了调子：“你说的是鬼吗？”没等山羊胡说话，他脸色蓦地一沉：“这是别人盼也盼不到的念想，想见也很难见到的人，你管他叫‘脏东西’？”

　　眼看着“缺乏同理心”的帽子就要扣下来，山羊胡连忙说：“贫道是看这里怨煞冲天，对你实在不好。”

　　“我乐意。”

　　...？

　　山羊胡“乐于助人”十几年，就算这两年业务量暴增，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反应。也得亏早就练了一副厚脸皮和不烂舌，愣是绕了回去：“小伙子糊涂啊，人鬼殊途，待得越久越容易伤己...哎，罢了，相逢即是缘，我这儿有一块上好的玉，可避煞气，就送你防身吧。”

　　这是一副翠绿的玉，色泽通透纯净，连叶行舟这外行都看得出来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上面乱七八糟的咒的话。

　　叶行舟心里嗤笑，面上还是一副温和模样：“多少钱？”

　　山羊胡老神定定，做高人状：“你我有缘，何必谈这俗物。”

　　“那行。”叶行舟伸手接过玉佩。

　　山羊胡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你加一下联系方式吧，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

　　“手机呀。”叶行舟笑眯眯地说：“我没带呢，不如道长跟我进屋一趟吧！”

　　话音落下，他手上猛地用力，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屋中一片暗红，正中央悬挂着一条黑色的人影，暗色的法线祭文爬满地板，漫过了满地的玩偶，墙面神台上供奉的神明面容狰狞似修罗，而在门开的一瞬，屋中所有东西齐齐看向了他！

　　看见这一场景，山羊胡三魂飞了七魄，僵硬着转头，发现这看着温和的青年神色不变，仍是笑着的。

　　然后伸手推了他一把：“进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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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哪儿？”同事一脸难以置信。

　　“我们家。”骆明珂有些无奈：“他胆子太大了。”

　　“一点儿也不奇怪。”白英走过来，把新的资料递给等待已久的同事，说：“你跟叶行舟在桃源的时候就能看出这种苗头。”

　　“不至于吧，我看小骆挺安静沉稳的啊。”同事一直在现世生活，进特异局之前甚至没听过异人。

　　“…完全不啊，”白英说：“当年桃源外勤最疯就是他和叶行舟，尤其是他，就是对着图宁也敢自/焚识海，要不是救得及时，早就不在了。”

　　“真的假的？！”同事投来震惊又敬佩的目光。

　　骆明珂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叶行舟做出把伥一网打尽还把骗子带进家里恐吓之后还报警这种事情，我一点儿也不意外。”桃源开始就在荒原工作的同事搭话。

　　骆明珂还是不习惯跟这么多半生不熟的人聊天，大多数时候只是在笑。

　　他们今天都不用出外勤，到了下班的点就准时打卡。等骆明珂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大堂门口已经有个人在等他了。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骆明珂自然地握住叶行舟的手，自然地揣到自己的兜里。

　　“你们里面太闷了。”叶行舟打了个哈欠，迎面刮过冷风，灌了一肚子的空气：“艹…好冷，要不去吃火锅吧。”

　　“麻辣锅？”

　　“…番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