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曲-镜花水月》自1为是

5、第四章 镜

　　这一觉睡醒，我顿时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用完早膳，我就跟着冬儿到皇宫里转了一圈。
　　不知怎么，转着转着就到了御花园。
　　不愧是给皇上后妃们观赏的园林啊，自然是我看过最雅致的园子。一进来，就正对着一个大池子，池子一旁是些假山和花草。
　　沿着小路走过去，我竟然发现池子里居然有不少鱼，大大小小约摸有几百条。
　　“冬儿啊。”
　　“怎么了娘娘？”
　　“你说这鱼，让炖吗？”
　　“……”
　　我又往右边的林子里走去，穿过林子后，又是一片花海，花海之中还坐落着一座亭子。
　　我正想穿过去去看个究竟，冬儿却拦住我：“娘娘，天黑了，您都逛了一天了，休息休息吧。”
　　我本来是打算离开的……可是我忽然看见，亭子里似乎坐了个人。
　　“冬儿别急，待我去看看那亭子里的是个什么人！”
　　走过去之前，我心中已经有了好几种猜测。有可能是哪位失宠的可怜妃子，也有可能是正在偷会情郎的小宫女。
　　我拎起裙摆，带着满心的好奇，迈着小碎步小跑过去。再仔细看看，那原来是个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她坐在那里，背对着我，估计也是后妃吧。
　　怀揣着想要和后宫的诸位姐姐妹妹们打好关系的善良心情，我慢慢地走了过去。
　　走进亭子，入目的便是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好些个纸团，还有几张写满了词句的纸——她在写诗。
　　石桌上摆着一盏小灯，照亮了她那张脸。
　　我不敢惊扰她，小心翼翼地打算慢慢接近过去。谁料，那人忽然抬头，我们视线交缠在一起——
　　这不是那天那个送我回府的什么镜海居士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是男扮女装混进来的？
　　“你……是镜海居士？你，你不是个男的吗……”
　　镜海居士挑了挑眉毛，面上依旧平淡无波：“你怎知我就是镜海居士？我有说过我是男的吗？”
　　我上下打量她一番，发现她换了女装还是谪仙一般的美貌。我只觉得脸上发烫，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哦。”
　　啧，我又不能说是沈连蕴告诉我你是镜海居士的。
　　“在下江海镜，也就是你所说的镜海居士。”她抬起毛笔，用毛笔抵住唇瓣，“不知姑娘芳名？”
　　我心下一惊，那不是那个被送到江大人府上当义女的那个姑娘吗？
　　怎会如此……
　　“沈容儿。有幸曾听家父提起过你。”
　　“哦？”她戏谑地笑了笑，“那咱们，不是还挺有缘分的吗？”
　　我脸色不自然地轻咳了声，试图转移话题：“咳咳……那你一个女子，为何做男子装扮？”
　　“你见过当今哪个女子写诗能混出名堂？”她撇了我一眼，“不过是儿时玩闹罢了。”
　　“玩闹？”我走上前去，拾起桌上的一页纸。纸上墨迹未干，应该是刚刚所写，“那本在民间流传甚广的《镜海奇思集》，是你写的吧？”
　　“容儿竟然读过？”
　　听到她唤我容儿，我脸像起火了似的烧起来：“别乱叫！我当然读过，这市面上能买到的书，我大多都读过的！”
　　她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暧昧：“看来容儿还挺博学。”
　　我竟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我怕我的慌乱狼狈都会尽收于她眼底。我心头逐渐蔓延开一种奇怪的感觉，酥酥麻麻，又令我欣喜不已。
　　“那……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她故作神秘地摇摇头，随后刻意地贴近我，在我耳边低声呢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那，我要不要告诉你替你保守秘密啊？”
　　“你想说就说，反正谁出去也没人信。”说完，又转过身来，“罢了，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脱下了她那件深蓝色外衣，披在我身上。
　　“江海镜，你疯了啊，你不冷吗？”
　　“我？我当然是不冷，只是……”她那双浅棕色的眸子转了转，“只是某些小孩身体弱，大半夜出来晃荡，还穿的这么少。”
　　我的心头又蔓延起那种奇怪的感受，比上次更严重。我的心脏用力地跳着，寂静的夜里我听得格外清楚。
　　如此走着，就到了棠梨苑。我本想着，直接走进去然后把门摔上算了。可我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好梦。”我生硬地说了一句，把她的外衣扔了过去，“还有，下次不准叫我小孩了。”
　　背后人又低低的笑着，我和冬儿赶紧进了屋，把门摔上了。
　　“小孩，啊不，沈常在，好梦。”
　　我不自在地跺了跺脚，问冬儿：“冬儿，我难道很幼稚吗?”
　　冬儿似乎是顿了顿：“……娘娘天真可爱，是好事。”
　　“呜呜呜冬儿你也欺负我呜呜呜……你怎么和江海镜一样了呀呜呜呜”
　　——
　　第二天早上，我睡到日上三竿，才听见冬儿叫我：“娘娘——您该起了。”
　　“唔……不要叫我……绿柳你给我把她撵走……”
　　“娘娘，江才人来了。”
　　我腾地一下子坐起来了，顶着个炸毛头发走出卧室，看着正坐在木椅上悠闲喝茶的江海镜。
　　“我说镜海……江才人，您这一大清早的，过来闹腾我干嘛啊！”
　　江海镜拿着茶杯，抿了一口：“你去看看，现在日头都升到多高了。”
　　我心虚地看了一眼，呃，大概中午的样子。
　　“那你也不能打扰我睡懒觉！”
　　她头都没抬一下：“这么理直气壮啊，怎么，大盛律法上有写‘不能叫沈容儿起床’这一条？”
　　我争不过她，只好叹了口气：“唉……我沈常在可真是栽在你这儿了。说吧，江才人有何贵干呐？”
　　“没事，只是无聊，来你这儿喝会儿茶。”
　　“我看你不是来喝茶的吧，你是来找茬的是不是！”我瞪她一眼，“你一个才人，位份比我还高，宫里会缺你茶叶不成？”
　　“嗯，缺。”
　　“江海镜啊江海镜……”
　　“我给你带了糕点，没吃早饭吧？”她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我亲手做的。”
　　我顿时眼前一亮，一个猛虎扑食，赶紧打开盖子随便拿了一块儿糕点咬下一口——
　　嗯！太好吃了！
　　我拿的大约是块鲜花饼，酥软的饼皮下，里面是又嫩又滑的月季花瓣。一口下去，满口的香气涌上鼻腔……
　　“唔，没想到你做吃的居然有一手。”我嘴里吃着鲜花饼，说话支支吾吾的。
　　“嗯，你喜欢就好。”
　　那一刻，我竟然在她的眼中看出了纵容的神情。可我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她究竟在看谁？
　　心中酸酸涩涩，看着眼前的人也就没那么顺眼了。
　　“我乏了，冬儿，送客。”我让冬儿把人赶出去，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吃的留下。”
　　——
　　江海镜走后，我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我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的脸。
　　“奇怪，我长得也不像沈连蕴啊……”
　　忽然，镜子里的人开始变化起来，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过与我很像。
　　我与她对视着，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镜子。
　　闹鬼了？
　　这时，镜中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你好，你是沈容儿吧，我是未来的你。”
　　“未来的……我？”
　　这也太离谱了。
　　她点点头：“未来，你会当上皇后。”
　　“真的嘛？”我欣喜道。
　　狗皇帝居然能看上我这样的？
　　“对了，沈容儿，我想让你，看个东西。”
　　忽然，画面一转，是在山顶上，好像是奉天楼那边。
　　江海镜站在悬崖边上，眼含着泪，我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但仍能通过嘴型，分辨出她说了一句：“谢谢您赐我好梦一场。”
　　原来，是梦吗……
　　一切心脏的悸动都有了理由，原来我们不是萍水相逢，而是早有孽缘。
　　可是，究竟那镜子中的是梦，还是我现在正身处于梦中呢？
　　镜中画面再次转会到未来的我身上：“沈容儿，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请救下她吧。”
　　不由分说，我自然答应了她。
　　至此，我每天的后宫生活似乎增添了几分色彩，因为我不是在宫里混吃混喝的，我也是有任务的。
　　——
　　这天晚上，冬儿欣喜地告诉我，说我被皇上翻牌子了。
　　我有些惊讶，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和冬儿去泡了花瓣浴。我还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圣宠什么的，我自打进宫就没奢望过。只要不让我进冷宫，我就能一直混吃混喝下去。
　　不久后，我被送到了圣宸宫。
　　皇上叫君闲雾，人如其名，还真挺让人嫌恶的。他长得不赖，可惜人品不行，不然我大概也会同那些后妃一样，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宫墙吧。
　　君闲雾站在殿内，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平静而柔和的眼睛望着我。
　　我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免礼。”
　　他缓缓地靠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熏香的味道：“过来，别怕。”
　　过了那一晚，我只想说，呵呵。
　　第二天起来，我的身子像散架了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我终究还是被几个太监抬了回来，放在榻上。
　　“冬儿，我能不伺候皇上吗？”
　　“并不能。”冬儿拒绝地干脆利落。
　　——
　　两个月后，我例行把脉时，居然被查出了喜脉。君闲雾一高兴，直接给我连升两级，我成了美人。不仅晋了我的位份，还赐下大把钱财。
　　啧啧，真是发财了啊。
　　我高兴坏了，赶紧跑去江海镜那儿准备炫耀一番：“冬儿，帮我更衣，咱们去找江才人！”
　　“娘娘，您……”
　　“走走走，我得跟她好好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