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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打架 ...

  •   夏念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时神色怏怏的,全然没了先前风风火火的架势。

      马超还在那儿站着,一见人出来就迎了上去,眉间拧成了个“川”字。

      这小警察脸蛋儿生得乖巧,眼睛更是水汪汪,乍看上去倒像个灵动的姑娘,这会儿那两弯细软的眉毛紧皱着,仿佛假装成熟的小孩儿,像模像样地学着大人的神态。

      “怎么回事啊念哥?”

      夏念苦笑着摇头,随后又与对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把王礼财的资料给我?”

      马超支吾着,心里有他的顾虑,“局里已经开始着手这个案子,死者的资料可不是说拿就能拿了。”

      “这......”

      话未说完,两人的谈话就被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哟,这是什么风把夏警官从家里给吹来啦?”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调子,夏念闭着眼都能猜出他是谁。

      来人身形消瘦,个头高挑得出奇,远看去活像个挂了身警服的细竹竿子,一副廉价的黑边镜框压在鼻梁上,啤酒瓶底厚的镜片都挡不住那卑鄙猥琐的目光。

      “陆狗腿子!”

      夏念一脸晦气地啐了一口。

      这人叫季千然,顶着个文质彬彬的名字,净干些阿谀奉承的事儿,对局长那是百般谄媚,整天使着浑身解数讨好他老人家,时间长了就有不少人揶揄,“干脆改名换姓去当陆家的狗得了!”

      这话传开了,大家就给他取了个“陆狗腿子”的绰号,不过都是暗地里奚落,还真没有敢像夏念这样当着面儿喊的。

      “哥知道你是嫉妒,可这风水是轮流转啊。”

      季千然摆出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有意无意地翻弄着手里的档案,“之前市里的命案哪个没经过你的手,可这不就巧了,偏偏在你停职这关头出人命了,这王礼财的案子就落我手上了不是?”

      似乎是意犹未尽,他又把手搭在了夏念的肩上,像前辈教导新手般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说你啊,这暴躁的脾气可得改改了。”

      马超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夏念一时冲动跟他打起来,只得反复祈祷着,“菩萨保佑,耶稣保佑,圣母玛利亚保佑啊,念哥咱忍忍就过去了,可别再惹事了啊。”

      眼看着夏念攥紧了拳头,马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夏念接下来的动作却只是甩开了肩上的手,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马超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季千然却不消停,见对方忍气吞声更是蹬鼻子上脸,“这案子,马超跟着我办,让我也享受享受有个小跟班在后面屁颠屁颠的滋味儿。”

      说完,他还不忘露出惬意的神色,仿佛已经过上了有人端茶倒水的日子。

      夏念止了步子,深邃的眸子宛若洞开的矿井,藏了乌黑剔透的煤矿,只需稍有星火,便能燃起一片火海,仿佛地狱里灼烧恶灵的岩浆,渴望将世间最丑恶的灵魂焚烧殆尽。

      季千然被这目光盯得发毛,却也不好认怂服软,“怎么着,想打......”

      “架”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一个猛扑压到了地上,身子在雨点般密集的拳头下缩成了虾米,如同一条毫无缚鸡之力的蛆虫般扭曲躲闪,原先的嚣张气焰,这会儿全都用来擦地板了。

      且不说季千然这个吃软怕硬的东西,在场几个身经百战的警察都被这场面唬住了。

      随着这暴力野蛮的动作,清脆响亮的银铃声夹杂其间,让人觉得不合时宜,却叫夏念更添了几分火气,多年来积攒的情绪全在此刻爆发了,他红了眼,露了青筋,身下人的安危也全然不顾,只觉得挥拳让他心里痛快舒服。

      ********************

      狭小的出租屋内昏暗一片,若不是床上的人发出一声长叹,还真叫人以为这屋里没个活物了。

      那人正捏着张照片,看得出神。

      照片上是个穿白裙的姑娘,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辫,看样貌像是十几岁的年纪,可那眉目间的神情却比同龄人要更成熟几分,漆黑的瞳仁宛若无人踏及的深海,那里没有憧憬,只有看尽世态炎凉后死寂般的平静。

      要说这孩子身上唯一还算得上有生气的东西,就是手腕上用黑绳系的铃铛了,光看那小巧精致的模样,就叫人格外喜欢。

      而那手持照片的男人,腕上也系了这么个铃铛,只是用了红绳绑着,两边还点缀了几个平安扣。

      回忆的潮水逐渐将他浸湿,他置身于思绪的汪洋大海中,随其劈波斩浪的也只是一叶孤独的木舟。

      “姐,我给你穿了个铃铛,以后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寻着声音找着你。”

      男孩吸溜着大鼻涕,作势要给他姐戴上,却不料被一把推开了。

      “丑死了,谁要戴这种东西?”

      这话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却还是一个劲儿地笑着说没事。

      “那,那我用红绳给你做一个,这个丑的就......”

      话还没说完,女孩就抓起那条黑绳做的手链扔进了垃圾桶里,“烦死了,说了不带就是不带,滚远点儿行不行啊?”

      随着男孩被推出门外,驾着孤舟的男人也被浪潮冲进了海底,咸湿的海水呛进肺里,意识也逐渐模糊,回忆到此便戛然而止。

      “对不起啊姐,我听不见你的铃铛声。”

      他强忍着泪,把照片翻了过去不再看那女孩。

      等他慢慢平复了情绪,才又继续思索起来,照片后面的黑体字已经被他指尖的汗沁得模糊了,可那早已刻进记忆的兴福小区却抹不去,也擦不掉。

      “到底是谁寄来的?”

      起初他以为是有人在暗中帮自己打探姐姐的下落,可此刻他意识到,是自己在帮助对方干预凶手谋杀王礼财的计划。

      为什么会选自己来做棋?而对方对于自己的事还知晓多少?

      这样想着,后背都不禁升了一股寒意,如今他对这人知之甚微,以后是否还会有这样的情况更是不得而知,他已在不经意间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而木偶师藏身于幕后,他不知这人手上还有多少根操纵自己的丝线,只觉得这场戏剧的出演叫他胆战心惊,看不透开场,更猜不出结局。

      男人下意识捏紧了照片,可随之而来的疼痛让他又不得不松了手,此刻他的手指关节红肿着,发痛发胀。一想起早些时候在警局里闹的荒唐事,便忍不住自嘲道,“夏念你这回可算是个混蛋了。”

      夏念从冰箱取了冰块,在碗里捣碎了直接把手整个儿插了进去,凉意直冲天灵盖。

      像他这样冷敷的,估计也没几个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想把手拿出来时,却发现动不得了。

      “好像不大对劲儿,不对不对,我这手好像没知觉了,不行不行,完了给我冻麻了!”

      ********************

      今晚算是黑得彻底,连半点星光都看不见,夜色如此浓重,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理所应当得搬上了台面,成群的老鼠窸窸窣窣地徘徊于大街小巷,高跷起优雅的尾巴,交换着从深坑泥沼中挖出的秘密。

      陆光耀陷在硕大柔软的沙发里,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屏幕。

      幽幽的光将他整个笼罩着,宛若长了触手一般,深入到那横肉堆砌的沟壑之间,吮吸着这人皮之下,散着腐臭的血液。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医院三楼的监控录像。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提着旅行包进了二号床的病房,他只停留了几秒钟便离开了,出来时手里还提着那个包。

      凌晨医院的走廊倒比白日里清冷,几乎没什么人影走动,过了片刻,又有一个男人推开了二号床的门,同样的装束,同样的行为,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陆光耀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自己已坠跌于断崖之下,往日的罪行如落石滚滚而来,他不得不为了苟延残喘而匍匐于滚烫灼热的地狱间,亲吻恶魔的双脚,甚至不惜献上其他人尚且无知彷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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