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玫瑰》柚灯不亮了

41、吵架

　　这天晚上希柔没等梁子龙一起，下了课就从后门冲出教室，冲进了人群。

　　梓涵开学没几天就搬了家，她家长要在南门等她，所以就没再跟一起走。黎颜最近因为许义的一句“要不要我教你”勾走了。

　　梁子龙就自然而然与她搭上了关系，每天送她到巷子口，一路上会有说有笑的，开心得不行。

　　而今天，她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好好理一理。

　　好好正视一下她和梁子龙这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没吃早饭，他就给她送吃的；她生理期，他就给她接热水；她不能喝冷的，他就想方设法的找理由给她塞热奶；她一个人走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

　　他为她做了好多事，多到超出了朋友的范围。

　　希柔以为，他是喜欢她的，他没说，但做的事情显而易见，毋庸置疑。

　　她本以为是因为大家都还小，现在说不是时候，可她错了，他没说，可能只是因为人家根本没这么想过，人家就是拿你当个挡箭牌，仅此而已。

　　呵，你还真把自己当正主了？

　　希柔低着头穿着过满是人烟的马路，鸣笛声，吵闹声她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随情绪的崩溃而加快。

　　很快，很快，她走到一片少人的空地，口袋里的手指绞在一起，她将自己埋在旁边店面投下的阴影里，眼眶的里热泪溢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到校服，锁骨，地面，到处都是。

　　亮处的梁子龙喘着粗气，叉着腰看着阴影里浑身轻微颤抖的少女。

　　他顶了下腮，眉头紧锁，身子顿在那，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他盯着她想了好会儿，见她也没有要停的架势，轻叹了口气，三两步走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就往更黑的小巷子里拽。

　　希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拉进巷子，刚要抬头，整个人就被一道生疏而粗糙的力度摁进怀里，胸膛的温度穿过皮肉融进血液，希柔整个人都麻了，麻到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了。

　　一阵草莓味的奶味通过呼吸穿入希柔的鼻腔里，甜味弥漫开来，她彻底不想反抗了。

　　直到上头一道紧张的低炮音响起：“你好些了吗？还难受吗？不哭了吧？”

　　希柔的意识渐渐拉回，她吸了吸鼻子埋着头与梁子龙拉开距离，嗓子哑了：“谢谢。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你也早点回去

　　明天见。”

　　她自顾自的说完这一通话后抬脚与梁子龙擦“衣”而过。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不过梁子龙也没想讲话，他知道问了也不会说，上次就吃过这瘪，这次还不记着？

　　他转身，垂着眼皮瞧了眼她刚刚的成果，校服上湿了一大块，看完急促的笑了一声。

　　随后，他双手插兜，低着的头抬起来，目光打量着希柔小小的背影，目测有三四米后跟上她。

　　距离却始终保持三四米的样子。

　　一直到希柔往常回家会进的小巷口他才转身往反方向走。

　　……

　　一路上希柔心情格外的好。

　　哭完了，发泄完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梁子龙突然出现抱了她，还一路上又送她回家。

　　在路上她也想明白了，为她做那么多怎么会不喜欢？他又不是慈善家，也不是对谁都好，独一份的偏爱谁能不爱？

　　希柔越想越觉得开心，高高扬起的嘴角就没掉下来过，以至于开门后她还是一脸愉悦的样子。

　　“妈？”

　　门刚打开，希柔就看见她妈搬着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在距离门只有一米的地方，脸色不是很好，反而还有些怒色。

　　希柔收敛了一下嘴角，转身将门关上，又转回来，语气试探：“怎么晚了，您还不睡？”

　　这句话犹如一条导火线，杨萍冲的一下站起来，愤怒的拿食指指着希柔，战争一触即发：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啊？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你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回家，你说，到底干嘛去了？”

　　听完这话，希柔神情恍惚，十分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出于理解她可能是担心自己出事才发火的，所以希柔压着火，耐心解释：

　　“不是——妈，我今天就是走的慢了一点，然后才晚了二十分钟的，我没去干嘛，你发那么大火干嘛？”

　　“走的慢了点？发那么大火干嘛？”杨萍似乎冷笑了下，指着希柔的那只手越发的猖狂，在空中一颤一颤的，不断地加重力道，眼眶里憋出泪水，“好！你瞒！事到如今了你还要瞒是不是？”

　　说着，她从一堆杂物箱子里拿出一部手机，是希柔的，她攒了好几年的压岁钱自己买的。

　　当时杨萍是同意的，但买了后只要她一拿手机，不管她在用手机干什么，杨萍总能说她两句，变着法的说她的不是。

　　年纪小点时希柔还会和她吵，吵个你死我活，想竟办法向杨萍证明自己是对的，结果呢，下次依旧骂，甚至还骂得更狠。

　　久而久之，希柔也不会和她吵了，反正说两句又不会死，再加上每次都要年纪一大把的奶奶来调解她们之间的矛盾，搞得不好血压上来了还得进医院，得不偿失。

　　那句话不是说得好吗——“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就算希柔解释了一百遍，有理有据，措辞得当，可杨萍不听，那就是白搭。

　　所以之后的生活里，希柔面对杨萍无理由的责骂都是能忍则忍，实在听不下去会顶两句，再过多的事便不会做了。

　　希柔的手机没有锁，杨萍打开手机点了Q.Q，找出了不知道和谁的聊天记录。

　　——照片发来看看？

　　不拍照。

　　——那你现场拍一张给我。

　　没这习惯，下次出去玩的时候会见到的，到时候就看到了。

　　——那行，给个备注吧。

　　……

　　这只是聊天的一个小片段。

　　杨萍站在她身侧，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指快速滑着屏幕，屏幕怼着希柔脸的方向放着，逼着她看：

　　“你自己看看！自己看！你在说什么？啊！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是不是？这么急不可耐的找男人？

　　你是女儿身，要懂点羞耻！知不知道！一点都不检点！

　　而且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叫你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你这个年纪要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是关键的时候，知不知道，说了几百遍了，你就是不听。”

　　说到后面，好像是见希柔没反驳，以为她听进去了，正在反思呢，气也就消了些，开始语重心长：

　　“妈妈也不想这么管着你，但你是个女孩子，天生就比生男孩要让人操心的多，妈妈也是没办法啊。

　　你能理解妈妈的对吗？

　　下次听妈妈话好不好？

　　好好学习，好不好？”

　　说到后面杨萍居然开始哭起来，她晃着希柔的肩膀，眼泪汪汪的看着希柔等她回答。

　　在这一刻，世界都好像安静了，沉默了。

　　希柔没立刻回答这令人窒息的问题，她垂着眼皮，湿透了的睫毛颤了颤，两滴眼泪打在地上，在希柔脑子里发出巨响，忍了好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出来。

　　她猛得推开杨萍，顶着血红的眸子凝视她，发出一声隐忍的叹气：

　　“妈！我什么时候没理解您，什么时候没听您话，什么没有好好学习？啊？

　　从小到大，您说什么是什么，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他.妈像个傀儡一样！我什么时候忤逆过你？

　　您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自己做过一次决定吗？不都是您在替我做决定吗？

　　这还够不听话吗？”

　　杨萍没料到她会这么和自己说话，以前吵架，希柔偶尔会顶两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更没有看着她的眼睛，光明正大的怼回来。

　　杨萍眼眶里的眼泪似乎都僵住了，脸上每个器官都写着震惊，她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希柔，唇瓣一张一合：

　　“你……”

　　希柔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冷笑一声：“您不就是看我不顺眼吗？

　　因为我不是您的宝贝儿子，是个赔钱的女儿，所以你恨啊——

　　你巴不得当时在乌波村那间小破屋里被捂死的人是我

　　对不对？”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脸上出现一道红得透血的巴掌印。

　　杨萍像是愤怒到了极点，拽着希柔的衣服猛扯，吼道：“你说什么！

　　当时要不是你捂着弟弟的口鼻，他能死吗？

　　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你能活下来，多亏了你弟弟！

　　你还不用心，还不好好学！你对得起你弟弟吗？你对得起我吗？”

　　夜晚寂静无声，杨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割一样一下又一下摧残着希柔的五脏六腑，疼得她直掉眼泪。

　　久久不能平复。

　　正当两人僵持之时，小房间的灯突然亮了，里面传出一道沙哑又和蔼的声音：“希希啊，是你回来了吗？

　　啊——？来房里看看奶奶好不好？”

　　希柔瞬间清醒，抬手随意抚了擦眼泪，深呼了口气，边答应着边往房间那走：“诶！在呢。我马上来啊。”

　　走到门口她怕自己眼睛太红让奶奶看出来，进门就把灯关了。

　　奶奶也没提，她反倒紧张得自己解释起来：“奶奶你刚刚才醒，这灯太亮了，伤眼睛，所以给关了好吗？”

　　“诶，好，”奶奶边摸索着坐起来，边朝希柔招手，“来，让奶奶看看啊，瘦了。”

　　“没有，您不是天天在家吗，哪里看出来我瘦了啊？”说着，希柔脖子往前伸，嘴角咧着，“你再好好看看，绝对不可能瘦了。”

　　奶奶伸手捏了一把，也笑起来：“诶，确实没瘦，胖了。”

　　“啊，没吧。”希柔咯咯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