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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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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宁正独自悠闲地走着,仿佛只是来山上郊游。虽然透过盖头也能视物,岑宁不喜这嫁人用的物什,反正四下无人,正要抬手揭去,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正巧吹起这盖头,落在身后的一棵树上。
岑宁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起了浓雾,可见度也就一丈以内。
他回头看了眼挂在树上的盖头,嘀咕着:“难不成还真有那劳什子山神不成?”
岑宁没进过后山,只听闻每到傍晚山里就浓雾环绕。没走几步,身旁的灌木传来簌簌的声响,岑宁看见一只野狐,红棕的毛发顺滑蓬松,四爪和尾尖乌黑,腹部倒是洁白无瑕,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没等岑宁做出反应,那红狐转身又溜开了,在刚好能见的不远处坐下看他。岑宁试探性地又往前走两步,红狐甩着大尾巴又跑开,也是在不远处坐下。
“你这是……要我跟你走?”岑宁觉得可笑,自己竟跟这小东西说话,怕不是疯了。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那狐狸闻言歪了歪头,嘤咛一声,然后接着往前走。
岑宁一边心想疯了疯了,一边鬼迷心窍地就跟了上去。
大雾中这一点火红倒是显眼的很。岑宁不紧不慢地跟着,来到了一座小院。小院后有一条小溪,溪水是山上流下的山泉水,清冽可人,岑宁先前走得出了层薄汗,现在洗了把脸倒是凉了下来。
岑宁想到被送进来的那一家子,莫不是他们建的?可没有人在啊……家具倒是都好好的,只需要擦擦灰尘。
小院常年没有人住过了,到处都积了厚厚的灰,岑宁忙活了半天才看清原来的颜色。等到打扫完已经月挂疏桐了,直到肚子传来抗议声,岑宁这才想起来没吃东西,掏出娘亲偷偷塞给自己的糕点,淡淡的花香味沁入肺腑。岑宁不禁想到,从前那些像他一样被送进来的人,是怎么撑过去的?或是……没撑过去……
岑宁眼神黯黯,抬眸却发现那只小狐狸正蹲在门口,黑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手上的糕点。
“小东西,你也要吃吗?”岑宁累得靠在竹榻上没起,掰下一角抛过去。
小狐狸轻轻一跃将糕点衔住,三两口囫囵咽下,粉嫩嫩的小舌意犹未尽舔舔嘴,转身不知在捣鼓什么,撅起后腿翘着屁股,大尾巴摇啊摇的。随后它叼着一篮果子进来,放在岑宁脚边。
岑宁惊讶之余还发现那篮子跟小院里其他篮子长得一样,就是沾了些灰土和杂草,想必是这小东西带他来时顺走的,没想到竟是为了给他送果子。
岑宁弯下身子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温热的毛茸茸,岑宁心里都软了,“谢谢。”
小东西也弯了弯眼睛,湿漉漉的鼻头在他手心蹭来蹭去,还发出细细的叫声。岑宁还没摸够这可爱的手感,小狐狸耳朵一竖,最后蹭了两下就跑出去了。
岑宁走到门外看,夜晚的雾更浓了,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白墙,压得人心慌。岑宁把门关上,拿出带的火折子把翻出来的蜡烛点亮放在床头。
外头白雾吞噬了树林,咽下了月光,就连一丝虫鸣鸟叫也不肯放出来。
岑宁累了一天,简单擦擦身子就歇下了。他没有看见,浓浓的白雾沁过纸窗,转瞬间就笼罩了房间,那雾甚至放过了一缕月光,轻轻拂在岑宁的脸庞。入秋的夜晚有些偏凉,浓雾像是一床丝被,覆在少年身上,以一个完全的支配形状,将他拥入怀中。
岑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昨夜古怪的浓雾也散去,不留一丝痕迹。他起来洗漱,发现昨天的小狐狸又来了,还带了一只白狐。他不禁觉得好笑,一红一白两只狐狸一起歪着头坐下,身后的大尾巴搭在一起。
“看什么?”岑宁鼓鼓脸逗它们。
红狐起身叼来一串果子,放在岑宁脚边,然后半眯着眼睛仰起头。
岑宁摸不准这小东西什么意思,试探着揉了揉它的脑袋,果然,笑得更开心了。那只白狐也不甘示弱,没多久就衔来一条鱼,那鱼被咬住脑袋还在不死心地挣扎,鱼尾甩上来的水珠溅湿了白狐嘴角的毛发。
岑宁好笑地接过它嘴里的鱼,拿木盆装着,轻轻帮它顺着被鱼甩乱的毛。俩小家伙争宠似的。红狐晃着尾巴往岑宁怀里蹭,岑宁又赶忙安慰闹腾的红狐。小院一时间充斥着两只小兽嘤嘤的叫唤和少年清脆的笑声。
岑宁把小白送来的鱼处理掉了,午饭煮了鱼汤,乳白的鱼汤味美色鲜,他还给两只不肯走的小家伙拿碗盛了点分着吃。
之后的几天,除了几乎每天都来的两只小狐狸,小院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客人”上门,小到松鼠麻雀,大到山猫野狼,起初岑宁还吓了一跳,发现这些动物都没有恶意后也就随他们去了。岑宁也不明白,怎么就这么招惹小动物,尽管它们有些并不小。
不知不觉,岑宁已经在山里住了大半月了,岑宁翻出几床棉被,趁着太阳多晒会儿。他已经摸清楚了,这座小院估计经历了许多次神祭,里面有好几种不同的生活痕迹,最开始是那一家人建的小院,后来是一个小姑娘,然后是一个少年,再就是他。虽然不知道最后人都去了哪里,不过岑宁一向很想得开,反正没人住,这小院就归他了,时不时还会自己添置一些东西。
天气渐凉,岑宁是早产儿,从小便容易生病,这场风寒来得气势汹汹,不过是在溪边洗了衣服,山泉水清寒刺骨,岑宁便受了寒,回去当晚便发起了热。岑宁没力气去管两只小狐狸担忧的叫唤,沉沉地陷入了深眠。
平日里等岑宁睡熟才笼罩房间的浓雾,这天夜里未到半夜就浓了起来。浓雾从门缝挤进来在地面汇成一片流动的白,渐渐堆积了半人高,像乳白的洋流,温柔而霸道地淹没了一半的房间。白雾无风自动凝成了一双手的模样,轻轻贴在岑宁烧红的脸上,亲昵地抚摸着,带着怜惜的意味吞噬了少年。少年瘦弱的身形也如同房间里的摆设一般,淹没在白蒙蒙的浓雾里。
第二天,岑宁是被两只小兽嘤嘤的叫声吵醒的。
岑宁刚睁开眼只觉得喉间很痒,忍不住轻咳两声,他好像眼花地看见一缕白气从眼前消散。两只小兽看见岑宁醒来,纷纷跳上床围着他又嗅又拱的,嘴里还嘤嘤的哼着。
“我好着呢,没事。”岑宁挨个摸了摸,他隐约记得自己昨夜发了热,一团火烧着胸腔,带着脑袋也嗡嗡的疼,然后又觉得一片清爽,好像落在天边的云霞上,便安稳地睡去了。
好像……还有什么人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