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冷夜空燃狂骨梦【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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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不明白，为何少宫主想要见他？”在水闻言，不禁联想起了青衣少年胜券在握的神情与高深莫测的言行。于是，她更为不解的问道：“而既然少宫主想见他，又为何不想自己去找他？”
“在水莫非认为，能够写出《七略》的人，并不值得见上一见？”
迎风而立的白衣少女，反是笑吟吟地望了她一息，说道：“至于我为何不亲自找他……在水，难道你直至现在都仍然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任派你与一方来到长安，为我幽灵宫在此打下根基吗？”
“属下时刻不敢遗忘。”
在水神色一凛，“快活王耳目遍布天下，座下酒色财气四使与随行急风三十六骑更是不可小觎，幽灵宫若意欲与其分庭抗礼，便势不能安居一隅。”
“这是原因之一。”
白衣少女垂下眸子，并没有将自己其他打算全盘托出的意思。
“如果他没有说过我也想要见他，那么你就不会特地前来向我确定，尽管你的心中也会对我的做法存有疑惑。但是，如果他告诉过你我想要见他，那么，也就是说，他必定识破了你我之间的联系，甚至，极有可能，揭穿了你身上的易容与伪装。而既然他向你问及过我现在何处这种问题，却又没有从你这里下手来寻找我——”
这些个他，指代的自然是写下《七略》的顾惜朝。
“你说吧。”
白衣少女蓦然一叹。“他让你转告我什么。”
“他……他说……”
在水骤感心头一寒，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本《七略》。
即使她已经伴随了白飞飞很多年，即使这位幽灵宫的少宫主至今年仅十四稚龄。可是，在水却依旧，会为了那犹若于亲闻亲见的一字一句，而又敬又畏。
“……他说，他让我说。”
在水后怕不已的打着颤，咬牙狠狠道：“以彼之道，还之以彼。”
八字一落，凭添静寂。
寒风呼啸而过，如同恶鬼恸哭。
在水只觉蓝封书册似是变活。
待她再一眨眼，《七略》却隔空落入了白衣少女的掌中。
“以彼之道，还之以彼？”
白衣少女低声默念，而她柔润的嗓音，却倏然爆发出一阵尤为畅快淋漓的大笑。
“……少宫主！”
在水大惊失色地叫道，甚至忘记了她自己刚刚针对于白衣少女的恐惧。
然而白飞飞却并未理会在水的呼唤，直到她终是笑够了，方才渐停渐歇地喘着气答道：“在水呀在水，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快乐。”
“快乐？”
在水茫然，“属下不懂。”
“因为呀——”
白衣少女噗嗤一声，悦然道：“我想见他，他想见我，还有，我要见他，与他要见我，在他的这句话以后，现在又完全变成了一回事情啦。”
“请少宫主明示。”
“好。”
如若是平时，白飞飞一定没有这么高兴。
如果她不是这么高兴，她一定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她的高兴到底所为何来。
哪怕，那个别人，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
“我想见他，有许多原因。但归根究底，却是因为他非常聪明。一个人，一个女人，若是能在有生之年，遇见这样子的聪明人，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深夜下，白衣少女的黑眸，灿若星辰。
她的唇上扬有着就像是拥抱了拥有了整个天下的笑靥。
傲慢到了异常，疯狂到了异常，也，冷静到了异常。
“尤其是，当这个女人，有一个此生必须完成的目标时。尤其是，当这个具有目标的女人，她所遇见的聪明人，或许存有着，某种，他穷极一生，也一定要达到的地方时——”
白飞飞心系复仇。
顾惜朝志在鸿鹄。
这两者前进的方向，表面上来看，其实完全不同。
但是，江湖与朝廷，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侠以武犯禁。
她的复仇对象就容身于江湖，他的壮志凌云可借江湖踏脚。
于是，她与他，现在，完全，就可以有关系了。
——互惠互利的，毫无冲突的，美妙关系。
在水静静地注视着白衣少女，看着她冷静，看着她骄傲，看着她疯狂，然后，她忽然就看懂得了她心目中的想法。“少宫主既想见他，却又不想找他，是为了投石问路？”
“姜子牙悬钓河上，昭烈帝三顾茅庐。”
白衣少女间接而自然地颔首承认道：“若是你们没有救下废后何为娇，若是他没有让你转告我那八个字，纵然他是惊世奇才，见与不见，便如同这世上的得与不得，他是否愿意见我，他是否想要见我，他是否能够见到我，自然也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情。”
“可‘以彼之道，还之以彼’又是何解？”在水迷惑的问道。
“这与你有关。”
白飞飞低头，又缓缓翻开《七略》，道：“你说，一方的易容术，江湖可排第几？”
“第三。”
在水毫不迟疑的回答，“除了江左司徒，还有云梦仙子。”
“可是，他识破了一方的易容。”
白衣少女淡淡地说：“他能够识破一方的易容，然而，会替快活王收集天下绝色女子的色使江左司徒，又绝不可能具有青云豪志。他既不是快活王座下的色使，那么他也有可能与那位色使一样，同为江左司徒家的后人。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江左司徒家的功夫路数大半尽属于阴损之流，其中又尤以迷香暗器与大小擒拿之学见著，而能够写下《七略》这本书的人，即便不乏心狠手辣的手段，却亦不失清纯刚直的气节。所以，自然，可以识破一方易容术的他，也只可能是与王云梦有关。至于江左司徒一家么，呵，他们怕是教养不出如此心高气傲的后辈。”
但凡是人，便都会伪装。
伪装的东西，可以是外貌，可以是事情，当然，也可以是人心。
走在江湖上的江湖客，或多或少都会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进行伪装。可是，能够将伪装这门技艺展现到几可乱真地步的人，却总是少之又少——
普天之大，若论易容术之精到毫巅，除了昔年隐没于江湖的各家英杰后裔以外，近年来最为出名的，只有云梦仙子王云梦一门，以及居数不多的江左司徒家残余。
“既然他识破了你与我的关系，又发现你易了容，那么，他就会顺理成章的想到，给他留下只字片语的人，必定来自于江湖。”
白飞飞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想见见王云梦。
她之所以会将幽灵宫的势力范围发展到中原来，有四分之一的因素是为了替母复仇。至于另外的四分之二，无论是为了摸清中原的势力割据，还是为了从中牟取利益——这些动机，则完全都是出于希望能够尽早完成复仇的目的。
而其中，只有寻找王云梦的理由，是情况最为复杂的。
被快活王抛弃的女人有很多，可是在被快活王抛弃以后却还能凭自己的本事活下来并且活得很好的女人，除了她的亲生母亲白静外，就只有云梦仙子王云梦。
“倘若他与王云梦关系密切，他就会顺着你这条线来找我，因为王云梦与柴玉关不共戴天，也因为他必定能从一方的易容手法中判断出一方与王云梦到底差在了哪里，更因为他若为王云梦的手下，他就会对王云梦极为熟稔，他就会怀疑你我与快活王或江左司徒家有关——毕竟，快活王座下的色使虽然不会对男人感兴趣，可是比起人间绝色，快活王却会对格外出色的人种之龙凤兴趣更浓。”
这些个他，指代的自是写下了《七略》的顾惜朝。
“或许，他与王云梦有关，可是，他们的关系又不密切？”
在水迷惑的眨了眨眼，兀自猜测道：“但既然他识破了一方的易容，也就是代表，虽然他与王云梦的关系并不密切，可是他却有可能获得了王云梦的青睐，甚至能让王云梦将自身易容之术相授于他的地步？”
“我若是快活王，我一定会由于王云梦、《七略》以及他留下的那八个字而想见他。可我虽是白飞飞，我却还是由于王云梦、《七略》以及他留下的那八个字而想见他。”
他没有顺着在水这条线来找她。
白衣少女意味深长的挑起唇，忽然就笑弯了眼，“不管如何，事以至此……如今，无论是我想见他，还是我要找到他，便早已经都成为了同一回事。”
——以彼之道，还之以彼。
她以阳谋待他，他用阳谋还她。
她向他投石问路，他朝她抛砖引玉。
留字，折痕，还书。
她以三者缺一不可而让他想见到她。
识破，揭穿，转告。
他用三者不可缺一而让她想找到他。
起初，她告诉他，她想见他，可是她不想找他，让他自凭本事来找她。
然后，他同样告诉她，他同样也想见她，可是他更是同样也不想找她。
冬时樱，寒节竹，冬樱寒竹，一季两方。
高歌山，流曲水，高山流水，闻弦知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冷夜空燃狂骨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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