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梧仙谪

2、第二章 初遇话痨男（下）

　　距离城还剩五百里地，身后的天兵天将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宫一行大舒了口气，在城内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降落，脚才刚着地便牵起云音奔入街道，马不停蹄的寻了一家酒楼吃起饭来。

　　云音喝着茶，默默看着自己对面的宫一行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大桌的菜，着实不理解他为何能对凡间食物如此热衷。

　　“别只顾着喝茶，你也吃点，看叫的这一大桌菜等会都要被我一个人吃完了。”宫一行嚼着嘴里的东西含糊道。

　　“不要紧，菜都是你自己点的。”云音放下手中茶杯道。

　　“对了，忘记问你想吃什么了，看我累的，脑筋都没转过来，小二……”

　　“不用，我不吃。”

　　“随你吧，我跟你说，这凡间的食物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比修炼的日月天地精华这种乏味的东西好太多了。”

　　宫一行吃得十分愉悦，转眼间，桌上的菜全部被他横扫一空，放下最后一个沾满汤汁的碗碟，扫视一遍桌子上的空碗，似乎没剩下什么食物了，最后将属于他的那个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云音离开。

　　走出酒楼，此刻正值日落西山，街上有些小铺子正在打包收拾货物，还有很多提着菜的人脚步匆匆地走着，人们一整天的劳作因夜的降临而准备结束，此时大家应当都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回家与妻儿父母团聚，吃上一顿亲眷齐聚乐也融融的晚饭。

　　时间过得真快。云音不禁感叹，望了望挂满晚霞的苍穹，随即目光移向挺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正悠然自得走在前面的宫一行，做出了就在这里跟他分道扬镳的打算。

　　“宫一行，”云音站住脚，出声叫住了他:“就此别过吧，我还有事要做。”

　　宫一行顿时停住，转过身来，眉头微皱着，他将不知什么时候含在嘴里的草吐出后，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会麻烦我，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动动手指就能给你做好。”

　　“不必，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说完，云音便抬脚独自往出城方向走去，心中盼望着宫一行不要再着自己。

　　事与愿违，宫一行还是不疾不徐地走在她的身后，虽然离得不是很近，两人也没说过话，但云音的身影从没脱离过他的视线，即便他在身后一会丢个小石子到路边河里，使其激起水花，以此为乐，打发着一路上的寂寥。当然，打水花总有腻的时候，总之他不会让自己闲着，一会又用腿扫一遍路旁的草丛，看到蚂蚱小虫都鸡飞狗跳般蹦跶出来时，他便会哈哈大笑，踢踢踏踏的十分开心。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日，尽管宫一行没有与云音搭过一句话，但她也没有了以往孤身一人的轻松自在，反而令她不得不注意起宫一行来，实在看不清他究竟要做什么。

　　这夜，云音在一颗大树的树冠顶端歇脚，而宫一行也在这一棵树上，只是与她隔了几根大树杈，就像第一次见面的那样，悠闲晃着双腿。

　　云音忍不住将这几日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你跟着我究竟要干什么。”

　　“那路不是你开的吧，这树不是你种的吧，怎么能说是我跟着你，咱们顶多只能算顺道。”宫一行理直气壮地道。

　　“既然如此，不如告诉我明天你要走那个方向，我到时与你反着走便是。”

　　宫一行装不下去了，他跃上云音所在的树枝，与她并肩而坐，妥协道:“我承认，方才说的不是真话，若非得需要一个理由才肯让我跟你同行，那么‘喜欢你’算不算？”

　　云音侧目道:“无赖。”

　　宫一行摊手无奈道:“‘无耻’和‘无赖’都让我给占了，下次的词会是什么，我心中也有数了。”

　　云音不想再理会他，起身跃到另一棵树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起来。

　　但宫一行并没有因此而闭嘴:

　　“看你漫无目的的地到处走，究竟在找什么，两百年前第一次遇到你时便是这般，如今找了两百还没找到？凡间俗话说多个人多份力气，带上我找起来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

　　“遇到危险我还能护着你，瞧瞧前几天那群天兵，恨不得把你生剥活吃了一样，要不是有我你能跑得掉嘛。”

　　这话云音不赞同了:“没有你我照样能摆脱，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嘿，是是是。话说回来，他们究竟因何要抓你啊？”

　　“……”

　　“不说也不打紧，以后有我在，他们来一个我便打一个，来两个便打一双，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宫一行举起捏得咯咯响的拳头至身前，胸有成竹道。

　　“哦？前几天你可不是像现在说的这样。”云音睁开一只眼睛望着他，挑眉道。

　　宫一行收回拳头，面露窘态:“那时候可不止两个，当时情形只有走才是上策嘛。”

　　云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侧过身去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宫一行又开口了:“忽然想起关于天界的一件丑闻，不懂你知不知晓。”

　　过了片刻，没有得到云音的回应，宫一行自顾说着:“听说天帝跑了个儿媳，是他儿子西方神君的未婚妻，还是跟一妖跑的。这种丢了他们天界颜面的事被捂得挺紧，至今都没透露女的和那姘夫的半分信息，你知道这事不？”

　　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云音猛然睁开双目，待听完整段话，思索片刻才道:“略有耳闻。”

　　宫一行:“我倒是挺佩服他俩的，公然私奔不明摆着跟天界为敌么，精神可嘉！我认识的天界朋友就只有你，本想着你认识他们的话还能介绍给我结识一番来着。”

　　云音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天界仙神众多，不一定都能见得上面，大家相识的也就一些关系要好的，各自有各自的圈子。”

　　宫一行道:“那你认识哪个？跟哪个要好？”

　　云音道:“无可奉告。”

　　“说一下呗，就当聊天解闷嘛！”

　　直至第二日，两人相伴上路途中，宫一行还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久而久之，云音已经习惯了宫一行的聒噪，反正也赶不走，不如顺其自然，偶尔看他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模样也挺有趣。

　　行了十多里路，穿过一大片树林，同行的两人远远便看到一座城雄伟庄严地屹立着。此刻的宫一行是最开心的，因为这意味着不仅能吃上美味可口的食物，还一再坚持夜里要去最好的客栈，在软床高枕上好好睡一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云音，自从认识你以来，是我连续在外头露宿最多次数的一个月，行行好，这回陪我住店好吗？”

　　云音同意了，但唯一要求是必须分开睡，各住一间房，这一点让宫一行由最初的面露期待，转而变成像受了万分打击的失落。但越发靠近那座城，他的失落感也随之逐渐消失，满怀期待的盘算着等会要大快朵颐的各种菜品名称。

　　来到城门下，门上中间的牌匾赫然刻着三个大字——洛南城，城墙崇墉百雉，气势磅礴，看似挺富庶的一座大城，然而城外却格外冷清，没有一个进出的行人，显得异常萧条。

　　两人进城时，正值申时刚过，才走了一段路，身后便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随后是沉闷的一声巨响，回头一望，原本大开的城门此刻已经让守城的官兵关上，官兵们关城门后三三两两的便散去了，致使城门附近变得空荡荡的，一个守卫官兵都没有，也不像是要交班，若是交班的话应该会有换岗官兵过来才对。

　　天没黑就关了城门，且无一人守卫，这举动着实令人费解。然而，更为反常的事还在后头，街上的店铺大半数以上都已关闭，即使还没关的，也都在匆匆忙忙收拾货品，无论是店家还是路上极少的行人，无一不是神情紧张、面带惧色。

　　且酒楼客栈等地方皆是大门紧闭，宫一行找好几家，无论怎么敲门叫喊都无人应答，若不是云音拦着，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定要上去踢门砸店大闹不休不可。

　　云音道:“吃不到就算了，你也不差这一顿。不过，你有没有留意这城里的百姓很是古怪，大家似乎都在害怕着什么。”

　　宫一行道:“你管他们作甚，没有好肉好菜就算了，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咱们住宿问题，这几天总睡树上，搞得我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云音坚决道:“不行，看样子定是有不得了的事，我要去弄清楚。”

　　说完，便要去找个路人或店家问话打听，宫一行拗不过，也只好跟着去了。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像串通好的一般，要么闭口不言，要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知道，蹒跚着跑开了，直到天色全暗，家家紧闭户门，路上再也见不到一个行人时，云音始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宫一行道:“咱们先出城吧，这里的人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是他们特有的风俗。”

　　云音道:“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宫一行牵起云音的手就往城门方向走去，口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催促:“走吧走吧，世间之大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这有什么怪的。”

　　忽然，黑暗之中窜出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猛的将云音撞了个踉跄，头也不回地飞快跑进她身后的一片暗夜里。

　　“臭小子，走路不长眼啊！你没事儿吧？”宫一行回头骂道，完了还不忘关心云音的状况。

　　云音摇了摇头，整理衣服时习惯性摸一摸衣襟处，忽然顿住了，此时装财物的地方空空如也，除了银袋没了外，连一件十分重要的信物都不见了！不加思索，云音转身便朝方才那个少年跑的方向追去，毋庸置疑，她敢肯定一定是这个少年偷走的。

　　宫一行一脸懵然，喊道:“你跑那边干嘛，出城的方向在这边！”

　　“我有件要紧之物被拿了，得去追回来！”

　　“什么？这该死的……你别使法术，我帮你追！”

　　云音说过，天兵天将会找到她所在处，是因为天界有一件法器，只要想找到哪个出逃的仙神，只需在法器上融入属于那位仙神身上的仙气，等着那位仙神使用法术致使身上仙气散发时，法器就能准确地找到具体位置。无奈之下，宫一行只好帮云音一同去追少年，因为此时的云音身上徐徐散发着淡黄色光亮，这就是使用法术后的自身仙气涌发所致。看来被偷走的东西确实重要非凡，令她不顾会引来天兵的危险，毫不犹豫动用法术上前追人。

　　率先找到人的，是宫一行，少年阴差阳错地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里，自断了后路。宫一行二话不说单手掐着少年的脖子，让其双腿离地，在空中不断挣扎，尽管自己的手被挠出几道指甲痕也不松开半分，他静静看着少年涨得通红，表情痛苦的脸，仿佛在欣赏一朵花，一副美景般沉醉。

　　须臾，宫一行在少年身上两侧摸索着，拿出半袋碎银和一支毛笔后，脸上浮现起一丝邪气，他冷笑道:“你个小半妖，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