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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玲珑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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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睁开眼,便问道一股浓烈的檀香味,那味道仿佛近在眼前一样,她朝周围扫了一眼,屋内四周挂着白绸子,似乎在举行丧礼,但是四周静悄悄的,等等,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略过了。
她转正了双眼,朝中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位身披孝衣的男子正挺直腰杆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着,双手合十,神情虔诚。
锦年看清了人的容貌,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好像是卫辞攸……
就是那个浮生录上只有了了几行字记载的净尘长老。
那她现在在什么位置上?
等锦年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一截白白的……蜡烛。
烧化的蜡油正顺着边缘往下流动,所以……
她正窝在一团金黄的火苗里。
沃日……
“沈宥,你给我滚出来。”锦年很难不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就因为她亲切地叫了他一声“沈妈妈”,沈宥就把她直接送进了火坑里。
要不是对人界不熟,担心传错了地方,她才不会指望沈宥那个小心眼的人。
“叫本大爷干嘛?”沈宥不咸不淡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悠悠响起。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锦年知道这青木偶是沈宥做的,所以能听见他的声音也不奇怪。
“不客气。”他双腿搭在桌沿上,笑得得意洋洋。
如今锦年不在冥界,沈宥的胆子涨了不少。
锦年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笑道:“友情提醒,我可是还会回去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要小心点。
沈宥咽了下口水,脸色微变,双腿慢慢从桌沿上撤下来,语气都好了几分:“我就开个玩笑。”
锦年:……
她也不说话,等着沈宥自己往下扯。
沈宥轻咳一声,正色道:“你现在待的地方是敬慈山,修阳长老的灵堂,虽然那个卫辞攸的浮生录上什么都没有,但他那两个师兄弟的浮生录上倒是有不少关于这位长老的东西。”
“有什么?”锦年看了一眼那位净尘长老,又朝门口看了一眼,外面正黑着,反正卫辞攸在这,她一时半会也不出去,倒不如听沈宥闲聊。
“这修阳长老本来有三个徒弟,大徒弟齐文主修符咒,二徒弟蓝意主修阵法,三徒弟卫辞攸符咒、阵法和灵器都学。齐文和蓝意早已收了徒弟,但是这位净尘长老,也就是卫辞攸,因为太过严厉,吓跑了一波想要拜师的人,所以直到修阳长老过世,卫辞攸继位长老,但是座下无一弟子。”
锦年不禁偷偷瞄了一眼那位严厉的净尘长老,那张脸和浮生录上略有不同,只是神态有异,不像画像上那样刻板,眉头也是舒开的,倒看不出多少严厉。
“那现在是什么时间?”
沈宥朝浮生录上瞄了一眼,答道:“玄清大陆七三五年六月,也是修阳长辞世的第三个月,不过卫辞攸好像自请为修阳守灵三个月。”
卫辞攸本想守灵一年,但是碍于身份,南炎又离不开他,只好将守灵期缩短为三个月,齐文和蓝意这才同意。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灵堂?”这是锦年最关心的问题。
沈宥又看了一眼浮生录,掐指算了算,声音染上几分笑意:“巧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锦年闭着眼都能想象出沈宥那张欠扁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忍了。
听着旁边的小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锦年低头瞅一眼快要烧到底端的蜡烛。
是蜡烛也就罢了,还特么是最短的一根。
沈宥,我记住你了。
“要不趁着他还没睁眼,你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谁让她出来的时候用的是沈宥的阵,如今也只能求助于他。
沈宥长叹一口气,故作为难地沉吟片刻。
锦年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沈宥……”
沈宥应一声:“怎么?”
“你是不是想绝交?”
沈宥一听这话,也不沉吟了,抬起手,五指张开,在虚空中,用法术朝锦年那边推了一把。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沈宥故意的,这阵走得特别慢,锦年感觉半柱香都快要烧完了,她才出来半个身子,那双木头腿还留在阵里。
锦年只能紧张地盯着卫辞攸那边,同时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突然,锦年感觉周围有点不对劲,她歪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原本细小的火苗直接变成熊熊烈火环绕在黑色的阵法周围。
锦年感觉自己像一头正在钻火圈的狮子。
像不像狮子倒是不打紧,关键是这么大的动静,都快能把人眼睛闪瞎了,那边那位不睁眼才怪。
果然,锦年看到卫辞攸眼睛眨了一下,她暗道不妙,开始在脑海中催促着沈宥。
“他快睁眼了,你就不能让你这破阵转快点吗?”锦年终于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沈宥表示很无辜:“我倒是也想,但是这屋里好像被人施了法,冥界的阵法和房间的禁制相冲,阵法不太好运转。”
沈宥正站在阴阳界,看着面前的一团黑气被金色的光阵挡回来,他的法术很难送出去。
“那当初为什么不能穿到别的地方,这山上又不止这一间灵堂有修阳长老的灵息。”锦年很难不怀疑是沈宥在整她。
沈宥也很着急,语速都放快了不少,“这地方不是我选的,是修阳长老选的,你忘了破禁的时候,你用的可是修阳的灵力。”
“那根蜡烛也是他老人家选的?”锦年面无表情地问道。
沈宥被噎了一下,声音小了些:“那确实是我选的,你要忍不下这口气,可以回来找我算账。”
沈宥也不躲,当务之急是将她送出去。
锦年扬唇轻笑了一下,抬起头却忽然看到一双琥珀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哦吼,完蛋。
锦年的笑意瞬间凝滞在脸上。
“沈宥……”
沈宥正忙着想办法送她出去,一边施法和那层禁制做斗争,一边抽空问一句:“怎么了?”
“那位净尘长老睁眼了,正看着我。”
沈宥刚好发现一个光口,那似乎是修阳的残留灵力,他因为一时惊喜没有听见锦年的话,一个激动借着那道越来越宽的蓝光一张推过去。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师尊的灵堂?”卫辞攸二话不说直接召出天灵剑,抵在锦年面前。
锦年双手抬起,做投降状,顺便用拐杖将那剑尖往旁边挪了几分,笑道:“这位仙君,有话好说,小女子不是故意扰尊师安息的,能不能等小女子出来再……”
锦年没想到身后忽然涌过来一股力量,将自己一掌推了出去。
卫辞攸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剑收了回来,毕竟还没辨清楚对方的来历,不能随便动手。
也不知沈宥朝那阵上贯注了几分力,锦年感觉有些不受控制,只能直直地朝卫辞攸撞过去。
卫辞攸刚收回天灵剑,便被人猝不及防扑倒在地。
沈宥站在阵法后面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心知完蛋了,锦年对他的账本一下厚了许多。
他立刻将阵法收了回来,将入口处加了几个封印,免得锦年没忍住回过头来给他一拐杖。
判官正好过来找他,沈宥头也不回地将人顺手带走。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判官被拖着往后走,盯着阴阳界,看着沈宥焦急的神色,也不敢多问什么。
锦年和卫辞攸两人正四目相对,锦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别说还恩了,这个卫辞攸以后愿不愿见她都两说。
看着这紧皱的眉头,那双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星了,估计是没戏了。
卫辞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还没反应过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当然,也可能是盛怒之下,无言可喻。
锦年率先反应过来,虚化了身影,转而出现在一旁。
卫辞攸随之起身,正要问候她两句,却见对方一只脚向后撤了一步,弯着腰,拎着裙子向他施了一礼:“刚才之事,实属意外,还望仙君海涵。”
这礼节将卫辞攸的不满退了回去,他见对方并无敌意,语气轻了几分:“你究竟是何人?”
这让锦年有些为难,总不能说她是从地府里来的,那还不当场被抓起来?
她略微思索,编了个说法:“小女子是玲珑镇沈家之徒。”
沈宥:……
卫辞攸眉头渐深,语气又冷了几分:“可你刚才行的是东苍之礼。”
锦年无奈地笑了一下:“仙君好眼力,只因师父百年之前便移居了东苍,这才捡了我做徒弟。”
卫辞攸仍未打消疑虑,追问道:“敢问尊师是沈家何人?”
锦年眯眼笑道:“家师姓沈,名宥。”
沈宥:???
他猛地刹住了脚步,判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陛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宥咽了下口水,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幽冥府还有一堆公文等着我处理,我们快走吧。”
判官也没敢多问,只是应了一声,只是觉得陛下的脚步好像比刚才还快了几分。
沈家的十八辈祖宗,沈宥可能要对不起你们了。
沈宥毫无诚意地祈祷了一句,便匆匆回了幽冥府。
另一边卫辞攸与锦年的对峙还在继续。
“既然身在东苍,又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卫辞攸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锦年也不慌,在冥界待的这百年,她早就练就了一身说鬼话的本事。
“事情说来话长,家师走后,小女子学艺不精被魔族困住了,多亏了修阳长老相救,本想过来拜望一下,结果竟在仙君面前出了丑。”说到后面锦年脸颊竟漫上一层红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是锦年自己的幻术,不过神情要是不到位,看起来便会有几分奇怪。
卫辞攸见她有些为难,心肠便软了几分,况且,他确实未曾在这姑娘身上觉察到邪气。
他没再追问,锦年见他忽然不说话,仍旧板着一张脸,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只好又软声问道:“那可否让小女子在修阳长老灵前拜一拜,让小女子和他老人家道一声谢。”
卫辞攸朝修阳的牌位看了一眼,眼底流露出几分哀伤,他默不作声地朝旁边让了让,并抽出三炷香递给她。
锦年接过那三炷香,向卫辞攸道了声谢。
卫辞攸这才发觉她的手上戴着一双黑色手套。
现在正值盛夏,那双手套看样子可不薄,而且还是黑色,这人很冷?可是身上穿着也不是很厚,就是一身简单的红色纱裙。
卫辞攸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锦年接过那三炷香时,身上的红色纱裙便被一层白色烟雾包裹着,纱裙渐渐变了颜色,变成一袭素白长裙。
锦年郑重地在修阳长老的灵位前磕了三下,随后双手合十在心里念了一段祝语,才睁开眼,拾起一旁的拐杖起身。
“已叨扰多时,小女子就不打扰仙君守灵了。”锦年朝他弯腰施礼,转身准备离开。
卫辞攸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仍是一片漆黑,他终于开口道:“天色已晚,姑娘不妨在此等候片刻,明日再下山也不迟。”
此时他也脱不开身,今日是为师尊守灵的最后一天,他不能离开。
锦年似有些意外地转身看他,她余光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确实有些暗,月亮都被遮了。
她宛然一笑,“多谢仙君好意,小女子还是不多叨扰了。”
说罢,她化作一道红色的火焰消失在灵堂之内,卫辞攸有些惊讶地上前一步,确定人是真的消失了。
这种法术,他修行多年从未听说过,沈家有这种法术吗?
卫辞攸带着疑问转过身,却发现师尊的灵位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锦盒,莫非是刚才那姑娘留下的?
卫辞攸上前打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里面是一颗闪着蓝光的玉灵珠,只不过光芒有些微弱。
这灵力他熟悉得很,是师尊的。
看来姑娘身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
卫辞攸将锦盒盖上,望向门外,是悄无声息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