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修真界像个法师》鹊啼高枝

1、楔子

　　黄泉，奈何桥上，成千上万的亡魂正排队等着孟婆手上的那一碗汤。

　　偏生亡魂中掺了个不识趣的。

　　“老人家，您请。”孟婆看了他生前的相，是寿终正寝，而且生前修为还不小，因此孟婆对他多几分尊重，甚至连他影响渡桥的效率也没有生气。

　　“我想见你们锦年大人。”老人仍旧固执地说道，面上也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重复这段对话了。

　　孟婆深吸一口气，看来这老人有些不识抬举，不说别的，锦年大人能是他想见就见的？

　　她将端了许久没有人认领的孟婆汤放在一旁，正要给那不听话的亡魂一点颜色瞧瞧。

　　“出什么事了？”还未等她发作，清冽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

　　孟婆的怒气瞬间僵在了脸上，她反应迅速地换回原来的笑脸，转身俯身行礼：“锦年大人。”

　　锦年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前，微微颔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那锅黑咕隆咚的东西，默默为后面的亡魂默哀。

　　孟婆汤的味道取决于孟婆此时的心情，心情好便是白色甘，心情差，便是黑色苦。

　　看样子，现在的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孟婆握着小手在一旁不安地说道：“锦年大人，这位老人家想要见您。”锦年眯起眸子笑了笑，抬眸看向她的头发，温声道：“知道了，另外，发髻不错，很衬你。”

　　孟婆缓缓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锦年轻而缓的语调。

　　发髻不错……

　　很衬你……

　　直到锦年带着那位老人离开了队伍，孟婆也未曾察觉。

　　老人身后的几位亡魂眼睁睁地看着那锅汤由难以下咽的黑色，变成了清亮的白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亡魂看着她沉溺自我无法自拔，却又不敢催她，生怕那锅汤又变回原样，受罪的还是自己。

　　锦年带着那位老人离得队伍远了些，这才看清了那位老人的原相，白发苍苍，脸上却无岁月的痕迹，像是一位得道高人。

　　“你就是锦年？”得道高人率先开了口。

　　锦年和凡界并无多少联系，因此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

　　“您缘何会认识我？”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去找你想要的东西。”老人如是说道。

　　锦年笑了一下：“您知道我想要什么？”

　　“姑娘想要的东西一定不在这。”得道高人继续故弄玄虚地说道。

　　“那您能帮我？”锦年心底是不大相信的，她和沈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打破的禁制，这位老人凭借仅剩的灵魂就能打破吗？

　　老人不语，伸手交给她一样东西。

　　锦年看着手心里那颗像玉一样的珠子，不解地看向他。

　　“这东西是老朽积年的修为，可助姑娘一臂之力。”老人顺口解释道。

　　锦年听了这话，自然知晓这对于修仙者来说有多重要，这是他们视为心脏的东西。

　　锦年将那颗泛着蓝光的玉珠递了回去：“您还是领一碗孟婆汤渡桥吧，在下的事不劳您操心。”

　　老人没有接，身影却渐渐消失在原地。

　　锦年握着那枚还不回去的蓝色玉珠，只好问道：“既如此，您可有未完成的心愿，在下可以代劳。”

　　那张慈眉善目的笑颜渐渐消散在奈何桥旁，残破的声音顺着黄泉的冷风传过来：“若是有空还望姑娘去照看一下我的小徒弟。”

　　锦年看着魂灵消散的地方，是奈何桥的另一端。

　　她看着手中的东西，低声说道：“多谢。”

　　话说这老人的愿望是和他的小徒弟有关，还让她去照看一下，她在黄泉待了一百多年，还从未照看过谁，属实有些难为她了。

　　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拍了一下。

　　“干什么呢？盯着手看半天了。”沈宥不知何时走过来，绕到她身前探着脑袋看了一眼，看清了她手心中的东西。

　　“这是何物？”沈宥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好像是修真界用来修炼的东西。”锦年按照刚才那老人的描述，猜测道。

　　“修真界都以体内凝成的金丹修炼，我还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呢。是谁给你的？”

　　“一位老人送的。”沈宥活着时也修炼过，居然连他都不识此物，这让锦年有几分诧异。

　　“看这东西散发的光是干净的，应该是个好东西，不过你在人间还有别的亲戚？”沈宥只知道锦年在人间还有一个妹妹，尚在人世，时不时要托黑白无常去打听一下消息，但是这老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也不认识，看着修为挺高，说这东西能帮我破黄泉的禁制。”

　　沈宥表示怀疑：“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锦年看了他一眼，扬起唇角勾出一个微笑：“行不行，试一试就知道。”

　　沈宥忙道：“要不你先等等，容我去翻书找找这东西的来历。”

　　锦年轻轻点头：“也好。”

　　沈宥虽然表面懒散，却是个一根头发分八瓣儿的性格，细得很。

　　第二天，沈宥就匆匆带着翻到的古籍去了朱瑾宫。

　　“这东西叫玉灵珠，是由玉灵草炼制而成的。”沈宥将古籍上的记载浓缩了一下，简洁地说道。

　　锦年不由好奇：“那这东西能存灵力？”

　　沈宥笑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几分痞气，解释道：“这东西用处还不少呢。凡界有些人想修炼，但是无法凝成金丹，便可以服用玉灵草，用灵气将其转为玉灵珠，可代替金丹。还有一种人，他的力量和灵修不同，比如……”

　　说到这，沈宥瞥了她一眼。

　　“比如我。”锦年默默将他想说的话补全。

　　沈宥点了点头：“据说神力和灵力也有不同，不过也没人见过。”

　　他随口嘟囔了一句，继而又说道：“玉灵珠此时便相当于一座桥梁，可以将两种不同的力量互相连通，互相转化。”

　　锦年想起给她玉灵珠的那位老人，问道：“那位老人也不能结金丹？”

　　沈宥摇了摇头：“我去查了那位老人的浮生录，发现人家竟然是南炎的修阳长老，不过他十五岁就结丹了，我还活着的时候，他在修真界一直是个传说，不过嘛，传说搁久了也就过期了，修真界的人已经对他的厉害习以为常了，但是……”

　　“什么？”锦年见他突然住了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盒子里的那枚玉灵珠。

　　“这位长老生前将自己的修为贯注到这颗玉灵珠内，然后还将这枚玉灵珠交给了你。”沈宥越想越不对劲，立刻抬头看着她，满眼都是探究：“锦年，你会不会是修阳的私生女啊？”

　　锦年：……

　　“我要是他的私生女，至于一直待在这？”

　　沈宥不解：“那他为何要如此帮你啊？”

　　锦年转着手里的拐杖，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哦，对了。”

　　她眼眸一转，忽然抬眸：“修阳长老的小徒弟你查了吗？”

　　沈宥想到这，眉头忽然皱起：“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修阳的几个徒弟在浮生录上都有记载，唯独他这小徒弟，诡异得很，浮生录上只落了他的名字和样貌，别的什么都没有。”

　　锦年也有些惊讶，手心的拐杖猛地停止转动：“这是为何？”

　　沈宥也不知道，只能凭猜测：“也许他这位小徒弟身世不一般，我接手这个位子以来，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说着他将那浮生录交给锦年：“你看看吧。”

　　锦年翻开，便是那小徒弟所在的那一页，大片的空白，除了左页一角落着一行字:南炎修阳长老之徒，卫辞攸，现任南炎净尘长老。

　　文字右侧便是这位净尘长老的身形样貌，一袭白衣，腰间着金线腰封，领口高竖，那副薄唇抿成了一条刻板的线，眉宇间像是凝了一层冰霜。

　　锦年不禁对这位净尘长老有了几分好奇，万人敬仰的修阳长老都在浮生录上，这位刚刚上任的小长老居然能避开冥界的管束，让人匪夷所思。

　　“破阵吧。”锦年将那枚玉灵珠从锦盒中取出，说道。

　　“也好。”沈宥明白，这些谜题只有当锦年去了凡界才能解开。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锦年抄起拐杖画了一个阵法，将阵法上的两点相连，便走了进去，沈宥也跟着进去。

　　再睁眼，他们已经到了黄泉入口，阴阳界。

　　锦年捏着那枚玉灵珠，施法将它引向阴阳界，两股抗衡的力量撞到了一起，禁制之阵渐渐现了形。

　　墨色的宽袍微微摆动，沈宥抬手助她一臂之力，那枚玉灵珠散发出的力量直接将禁制完全包裹住，阵法的黑色线条在力量的压制下开始断裂，消融，最后完全消失。

　　玉灵珠回到锦年的手中，光芒也变得微弱了不少，最后形状消散，主动融进了锦年的手心中。

　　锦年看着手背上的那朵红色的木槿花鲜艳了不少，这力量竟然能和自己的力量相融，今年想起沈宥之前说的话，眼眸中的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感激的笑意。

　　不管那位老人是为了什么，她都要说声谢谢。

　　“禁制破了！”沈宥在一旁惊喜地喊道。

　　锦年抬起头，伸手触碰到那片阴阳界，自然地穿了过去，这表明没有了阻碍。

　　一百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期盼已久的自由。

　　“那你准备何时出发？”

　　锦年指尖轻点了几下拐杖，说道：“后天吧。”

　　沈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搭话，送她回了朱瑾宫。

　　冥界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能由着掌灯使点灯和灭灯的时间算，也是靠着那些无尽的鬼灯，才撑起了冥界的“白天”。

　　朱瑾宫的鬼灯更是很少亮起，因为锦年多半时候都在睡觉，之前冥界大战过后，她耗费了不少法力，此后一直长眠休养，不知不觉便多了易困的毛病。

　　沈宥将她送回朱瑾宫，站在宫门外，只见小鬼将她的灯点亮了没多久便灭了，她又睡了。

　　“陛下，无常大人已经将今日入界的恶鬼登记造册，呈在您的案桌上了。”判官站在他身后，见他许久没有动静，只好出声提醒。

　　“终究是留不住的。”沈宥仿佛没有听见判官的提醒，自言自语地说道。

　　“陛下，您说什么？”判官年纪大了，耳朵不咋好使，没听清沈宥的低语。

　　沈宥摇了摇头，甩了下宽袖，转身道：“回幽冥府吧。”

　　“是。”判官只好乖乖地跟上去。

　　当日解除禁止时，并无鬼差看见，锦年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因此她要离开冥界的事，除了沈宥和她便再无人知晓。

　　三日后，沈宥抱着一样东西在阴阳界等她。

　　锦年知道沈宥精通巫术，毕竟他生前就是做这个的，这有胳膊有腿的东西看样子倒像个傀儡。

　　还没等她发问，沈宥就开口解释道：“这是送给你充当肉身用的，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在阳界就是一缕无形的游魂。”

　　锦年看着那做工精致的木偶，伸手碰了一下：“结实吗？”

　　沈宥摸了下鼻尖，说道：“那得看你做什么了。”

　　锦年睨了他一眼：“打架够结实吗？”

　　沈宥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这可是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做出来的，用的是黄泉上的青木，你尽管放心。”

　　锦年没再多问，将拐杖往地上一敲，脚下便出现了一个圆形光阵，眨眼间，她的身形便化作一道红光附在了那木偶上。

　　青木可以随着魂者的形态而改变，沈宥看着她又落回原地，表面上并无多大变化，但是在阳界她便有了实体。

　　“这青木做成的东西就算在冥界使用也不会受影响，所以……”

　　所以回来的时候你也不用担心。

　　沈宥原本想这样说，但是又觉得这句话表达的不舍有些多，便被他咽了回去。

　　“所以你尽管放心。”沈宥改了口。

　　锦年抬起手，蜷起又松开，结果看到手上多了副黑色手套。

　　“顺手做的。”沈宥轻咳一声，说道。

　　锦年捏着指尖，笑了笑：“做工还不错。”

　　沈宥盯着她的手背，说道：“出去收敛着点，万一天道发现了，就麻烦了。”

　　锦年非人非鬼在人界就是个异类，为天道所不容，若是闹出太大动静，搞不好会挨劈。

　　“嗯，放心吧，我有分寸。”

　　锦年将长至手腕的手套往上扯了扯，握着自己的拐杖朝他告了别，转身朝着入口走去。

　　沈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急忙说道：“你现在力量有些不稳定，情绪不要波动太大，否则会伤害你的魂体。”

　　锦年背身朝他挥了挥手，“听见了，沈妈妈！”

　　许是担心沈宥追着她打，便迅速踏入那道光晕，彻底消失在沈宥面前。

　　“没良心的。”沈宥低声骂了一句，抱着胳膊在入口处站了许久。

　　回去的路上，他叫来了判官：“将朱瑾宫关上，就说锦年闭关休养了，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违令者重罚。”

　　判官不知锦年大人又出了什么事，只好一头雾水地领了旨意。

　　冥界上下都很是好奇，但谁也不敢多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