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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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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还有饭了吗？”
中午一点半，蒋墨睡的天昏地暗。
阳光用力的穿透深蓝色的窗帘，室内不算太刺眼。
蒋墨很久没有睡到下午一点起了，母亲总会在中午之前一遍又一遍的叫他起床。
真烦啊，蒋墨总是揉着惺忪的睡眼，然后听妈妈的话乖乖爬起来。
蒋墨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母亲的卧室，今天没有见到母亲，是挺稀奇的。
他打开冰箱，自己找一些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刚热好的饭菜，在送进嘴里第一口之前，门外有动静。
“蒋惠婷女士，你终于回来了，你的好大儿要饿死啦！”
母亲沉默着，像平时一样脱下外套，把钥匙和包挂好。熟练的坐在凳子上换拖鞋。只是，心情低沉了很多。
她缓缓地走到餐桌面前，看着儿子大口吃饭。
蒋墨感觉到了不对劲，平日里叽叽喳喳地母亲今天格外的安静，像菜市场下午的青菜，像盛开后又凋谢的花。
“妈，你今天咋了？”蒋墨瞪着大眼睛问道。
蒋惠婷去医院拿检查报告了。
肺癌晚期。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麻木，连泪也流不出来。
她没有打车，一路从医院走到家。在小区里还和平时一起跳广场舞的朋友们打了招呼，她强忍着的情绪和眼泪，在儿子开口询问的一瞬间爆发了。
她本来可以忍着，等孩子好好的吃完一顿饭，平静的告诉他这个消息。
但听到蒋墨的一句问候，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蒋墨五岁的时候，一家人从四川老家搬到如今的城市。
父亲是包工头，早出晚归，成天泡在尘埃满天飞的工地里。拼命的工作换来了一家人富足的生活，可环境的恶劣也让他的肺部吸入大量粉尘，患上肺癌。
父亲去世的那年，蒋墨刚七岁。
母亲坚决不肯回老家，带着蒋墨四处找工作。
因为怕被欺负，蒋惠婷改掉了四川的方言，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上海话。
蒋墨小的时候，最讨厌母亲装作本地人的样子在菜市场里讨价还价。
父亲留下来的积蓄不算少，但母亲还是很努力的工作，因为要供应蒋墨读书、画画，需要不少的钱。
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和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买过菜、做过服务员、摆地摊、在批发市场里搞批发。
受尽了生活的这般折磨。
儿子长大了，她也攒了一些钱，原以为苦尽甘来，能好好的享受下半辈子了。
可生活并没有放过她。
为什么会如此呢？偏偏是肺癌，明明家里已经有一个人因为肺癌死掉了啊，蒋惠婷想着，是要完完全全感受一遍蒋墨父亲的痛苦吗？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母亲，蒋墨吓坏了。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永远都是一个蛮不讲理、高谈阔论、爱开玩笑、疯疯癫癫的小女生。
除了父亲去世的那年，除了平常生活里演戏假哭，蒋墨再也没有见过她真正的掉一滴眼泪。
蒋墨手足无措，心里也十分着急，走到母亲身旁轻轻地抱住她。
待母亲情绪稳定下来，他才敢开口问：“发生什么了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蒋惠婷已经哭累了，深呼吸几次，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拼命的想在孩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乐观。
蒋墨更加着急了，根本吃不下饭。不停的询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惠婷小声的说：“生了点儿小病。”
“什么病？”
“肺癌...”
她认为，这件事没有必要瞒着儿子，他快三十岁了，再大的风浪也得自己受着。
蒋墨整个人都懵掉了，仿佛在下一刻，他就要失去面前这个陪伴了他近三十年的人。
那天下午，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桌子上放着蒋墨热好的饭菜。一盘青椒炒土豆丝、一盘番茄炒蛋。
屋子里静的出奇，除了钟表的滴答，他还感受到了母亲的呼吸声。
筷子落在白色的餐桌上，母亲坐在他面前，卷卷的头发、哭红的眼睛，和穿了十年的紫色毛衣。
在他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件事的时候，母亲又补充：“晚期...”
蒋墨皱起眉头，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从眼角渗出泪水。
“你在骗我...”
他颤抖地笑起来，连声音也变得沙哑：“蒋惠婷女士，戏过了啊！”
母亲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被捏的皱巴巴的检查报告，递到蒋墨的手里。
蒋墨缓缓的展开报告，泪滴在纸上，晕开了。
“医生说还有三个月...”
母亲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可以治好的吧，妈，我有钱的，我卖画攒了好多钱...我去找肖帅、找彭飞借钱...”
蒋墨握着母亲的手，母亲摇了摇头：“墨墨，不要这样...”
你不能有事的，我只有你了。蒋墨心里想到，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是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吗？当年父亲因肺癌去世，如今又要亲眼看着母亲患上肺癌...
已经咳嗽、呼吸困难好久了，蒋惠婷才去医院检查。
在蒋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母亲已经承受了很多身体上的不适。
他想抱怨母亲抽烟太多、想质疑医生检查结果出错、想坐上时光机回到小时候有父母的日子里。
我注定要失去你，你多陪我一天，就意味着你陪伴的日子又少了一天，我该以怎么样的心态面对你呢？
蒋墨看着母亲，心里千头万绪。
母亲眼睛看向窗外：“事到如今，妈就跟你说实话噻。”
她换回她的四川口音，很多年不说了，竟然有些陌生。
“其实你搞说唱...”
蒋墨抬头看着母亲，他心里知道，打打闹闹这么多年，母亲其实是担心他不能照顾自己，而不是真的反对他做说唱。
“其实你搞说唱，我是真嘞很反对噻...”
“啊？”
“但是我不阻拦你，只是很遗憾，不能看到你结婚、组建家庭。我是觉得在勒个世界上，没有人像妈妈一样照顾你喽，没有人像妈妈一样爱你，你老汉儿也走喽，那我有一天也不在喽，剩你一个人，我光是想一哈儿都很难过...”
“妈妈最大嘞心愿，是看到你有人陪伴...”
蒋墨抬眼看到母亲眼角的皱纹，岁月早在她脸上刻满痕迹，他还单纯的认为，来日方长。
在命运之门面前，原来有那么多的来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