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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幻梦成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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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柯继续在病房里给千越削苹果,苹果皮没有再断过,削完之后他又用水果刀插着小块的苹果喂到千越的嘴边,像哄小朋友一样地说:“啊。”
千越看到这样亲密的行为,有些不自在,只得不看陆柯的眼睛,低声说:“没事儿,我自己吃。”千越接过陆柯手里的苹果,自己啃了起来。苹果在嘴里被咬碎,汁水在千越的嘴里四散开来,甜甜的。这些年,千越下意识地避开吃苹果了,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削苹果,而是因为没有人和她一起削苹果了。她害怕自己吃苹果的时候会想到姚妈妈和陆柯。
护士小姐姐被秃顶医生拦在门口很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秃顶医生有急事走开,护士小姐姐才终于摆脱他的纠缠,走进病房来,接着和千越交代之后的事情。
“啊!我们刚刚话都没说完呢罗医生就一直不准我进来,真是太奇怪了。”她不由地抱怨了一下,然后对着千越说:“如果你经常反复性胃痛的话,建议你去照一下胃镜。我们胃镜那边今天排队的人不多,你今天下午过去的话,应该不用等很久就可以做了”她接着说,“以后你要注意三餐规律,适量定量,进餐前后一个小时不要喝水,多注意休息。”说完,护士小姐姐就离开了。
千越下午有工作,不敢耽误,赶紧爬起来准备去照胃镜。她的腹部刚一用力,疼痛又传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皱了一下眉头。
陆柯见状,对千越说了一声:“阿越,你等我一下。”不一会儿,陆柯就不知道从哪儿借到了一把轮椅,他把轮椅推到千越面前,然后转过身来准备扶千越坐上去。
千越看到轮椅,有点害羞:“我没有伤到脚,坐这个会不会有点奇怪?”
陆柯说:“胃痛到走不了路了,坐轮椅也是可以的。”说着拍了拍轮椅的坐垫,然后把手递过来扶她。
千越不得已只能低着头,扶着陆柯的手坐上去,说了声:“谢谢。”
陆柯推着千越来到同层的胃镜室,进去之后里面的医生问:“你最近的8个小时有吃东西或者喝水吗?”千越想到刚刚的皮蛋瘦肉粥和苹果,点了点头。
医生听到,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要不明天来照吧,照胃镜前8个小时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的。可以回家休息一下再来照,如果胃疼严重的话,建议去找主治医生开一点止疼药。”
出了胃镜室,千越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我明天排了一天的会,唉!”
陆柯安抚她:“还是身体要紧,会议看看可不可以延后或者别人替你去。”
“或者我看看后天再来。”千越还是想把工作放在前面。
“工作怎么能有身体重要呢?今天都那么痛了,如果有什么大病怎么办?还是要多关心一下自己的。”陆柯循循善诱。
千越喃喃地说:“好吧,我回家去看看明天的会议有哪些可以往后挪的。”她低着头,像一个被父母拒绝的小孩子。这么些年,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千越还没有那么可怜过。
陆柯摸摸千越的头,认真地说“我明天送你过来嘛,不可以不来!”陆柯明面上要送千越,暗地里却有了监督的意味,“我送你回家。”
回家的路上,千越给陆柯说了自家的地址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陆柯到达目的地停下车的时候,他才发现千越已经睡着好一会儿了,她的嘴巴略略张开,脸蛋因为冬日车里的空调而红红的。
陆柯不忍心吵醒她,于是他把千越副驾驶的座椅往后调了一下,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然后去后备箱里拿出毯子来给千越盖上。
做完这些,他终于回头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他这一整天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做,积压如山的工作让他忍不住皱着眉。
千越醒过来的时候,冬日的暖阳已经移到了太阳的正上空,虽然是正午时分,但是上海冬日里光秃秃的梧桐树却莫名让人宁静。千越起身拿出手机,看到大约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她回了几个很重要的信息之后,侧身看着旁边那个也在加班的人,真情实意地说:“谢谢你啊陆柯,耽误了你那么长时间,没有你我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柯停下手里的工作,侧头笑着对她说:“不用客气,老朋友了。回去记得好好休息。我送你上去?”
千越不想麻烦他,赶紧摇摇头说:“没事儿,我家从这里走两步然后坐电梯就到了,我刚刚吃了止疼药,胃也不痛了。”
陆柯觉得自己坚持去别人家也不太好,只得点点头,然后说“那你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我的电话是……”说着,他伸出手。
千越疑惑:“怎么了?”
陆柯:“嘴上说怕输错了,把手机给我,我来输。”千越依言把手机给他,陆柯输好自己的手机号之后,打通,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陆柯说:“你以后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那么拼命。我先走了,记得,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你定好明天的时间之后给我发一个短信,我明天来接你。”
千越客气地说:“嗯,好,谢谢,一路顺风。”
陆柯目送千越走进单元门,然后嘴角勾起,拿出手机在手机上存下了千越的电话。
晚上
千越没想到自己没找陆柯,他却那么快自己找上门来。
她从医院回到家后,就赶紧洗了个澡,洗完之后忙赶着回K公司在上海的办公室和同事们一起过了一稿很急的材料。晚上回到家后,已是深夜,室友还是没有回来。
她从浴室出来,就发现手机已经有好几个来自陆柯的未接来电了,她边擦着头发边忍不住猜测陆柯打电话过来是什么原因。
她正准备回拨过去,这时候陆柯的电话又打进来,她接起:“喂?”对面没有说话,但是千越知道对面有人,因为对面传来了很重的呼吸声。
千越也没说话,她听着那熟悉的人传来熟悉的呼吸声,莫名贪念这一刻的安静无言。
隔了好久,她又再说了一声:“喂?”
陆柯终于发声:“阿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她“阿越”
千越停住,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回望自己的这些年,自己问自己:千越,你过得好吗?
“陆柯,你喝醉了吗?”其实从他出声她就察觉不对劲,他的嗓音像刚刚睡醒那样的喑哑,说话也有点大舌头。
“喝了一点点,”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他又说,“千越。你在哪里呀?我怎么都找不到你。”说着,电话那边传来哇的一声,陆柯酒吐了,看起来真的喝了很多。
千越:“你吐了吗?酒醉那么严重?”
陆柯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他又吐了一次。
千越:“你记得把头侧着,不要睡着的时候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了,会窒息的。”电话那头还是没说话,只是传来砰的一声,仿佛重物摔下。
千越又说:“陆柯,你摔倒了吗?”对面还是没有说话,千越不得不换了一个策略:“你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来看看你好不好。”她的声音循循善诱,仿佛是在哄那年那个害羞的小孩。
这时候陆柯却说话了,磕磕盼盼地报了一个地址,千越心说:怎么之前不会说话,这时候就能条理清晰地报地址了,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但还是怕醉鬼出什么事情,千越顾不得头发没干,换好衣服拿上钥匙就出门打车了。
到陆柯家门口,她发现他的门上还插着钥匙,心里更是想:“看来是真醉了。”
她推门进去,发现里面一片漆黑,空气中飘着一股子呕吐物的酸味。千越打开灯,看到了那个躺在沙发上的人。千越走过去看他,他脸上鼻青脸肿的,好像真的是在刚刚不开灯的时候,绊着什么东西摔着了。
千越跪坐在陆柯旁边,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人:陆柯这么多年仿佛什么没有变,他还是不怎么梳头,头发还是奇形怪状的,那么大的人了还有呆毛;他还是喜欢睡觉的时候用嘴巴呼气,鼻子则发出轻轻的鼾声;他还是在阳光下一往无前,温暖着身边的人。
千越看到陆柯皱着眉头,于是伸手想要把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她的手刚刚碰到他,他就醒了。
陆柯微眯着睁开眼睛,想要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一室光亮,亦或是适应眼前这位旧时光里走来的故人。他喃喃出声:“阿越~”声音软软地延长。
千越正要回应。陆柯又继续说:“又是梦对吧,我才不会上当,哼!”像小孩子一样。
他的眼睛继续睁大,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这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陆柯想:她好像长大了很多,她的五官精致了很多,眉毛修得很整齐,脸上的婴儿肥也完全消失不见了,那双眼睛好像不似少年时的灵动,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她。
他以为这是梦,继续低喃:“阿越,我好想你啊。”说完,他凑上去亲上了千越的嘴唇,他的手抚上了千越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轻柔而缓慢,仿佛手间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藏。不到一分钟,他很快又撤开了,呐呐自语:“这次的梦做得好逼真。”手卷起来千越的头发,一下下地在指尖打着圈。
千越看着眼前这个醉鬼,眼中晦暗不明,各种心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