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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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4月XX日，刑事部搜查一课对井原南次郎中毒案件实施侦查。经过××天紧张周密的工作，现已基本确定嫌疑人。现将有关情况报告，并申请逮捕令：
20××年4月XX日晚9时35分，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接到报警：“东京都中央区银座XX居酒屋内一名男性顾客突然中毒，生命垂危，疑为杀人案件。”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警部目暮十三即刻率领刑侦技术人员赶赴现场。
被害人名叫井原南次郎，男，29岁，独立游戏制作人，未婚，毕业于明治大学。毕业后入职XX游戏制作公司，两年后离职成为独立游戏制作人。一年前，井原南次郎被所在游戏工作室解雇，后一直未找到新工作。
经东京大学附属医院诊断，死者体内存在过量美洛昔康。美洛昔康是一种常见镇痛药物。经现场勘察及后期调查，发现死者随身携带的糖果中含有美洛昔康粉末。同时，在死者家中发现一盒已食用近一半的同类型糖果。通过对剩余糖果的检测，发现其中同样存在美洛昔康粉末。
刑侦人员通过调查访问，得知被害人井原南次郎有一前女友，吉田玲奈。二人存在情感纠纷，井原被解雇一事也已查证与其前女友相关。
为获取更有力的物证，刑侦人员对吉田玲奈展开调查。调查发现，井原南次郎所食用的含毒糖果为吉田玲奈制作并赠送，且吉田玲奈家中存放了三瓶兽用美洛昔康。经鉴定，吉田玲奈家中的美洛昔康药物成分及剂量与糖果中所含一致。此外，根据走访所得监控记录，及邮件记录，近期二人来往密切。
据此，我们将吉田玲奈立为重大犯罪嫌疑人——”
伊达航突然丢下笔，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带着余温的签字笔在办公桌上滚了两圈，发出声响。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快离开警校时，自己与鬼冢教官的对话。
“怎么说呢……”那时还是樱花开的如云似霞的时候，鬼冢教官正对着窗外盛放的樱花，突然说道：“有的时候，破案的钥匙往往来自一些看似和案件没有联系的细节。”
“记住了，伊达。”他转过身来，盯住伊达航的眼镜，说道：“很多警察工作一段时间后，就会陷入死循环，或者说按照一套固定的模式去办案，从来不去深入剖析案件。这样不一定错，但是有些事情并不像被害人说的那样，也不像嫌犯说的那样，人是会说谎的，人也是会自我篡改记忆的，因此真相往往掩藏在更深的地方。”
“虽说，警察的天职就是惩戒犯罪，我们警察挖掘真相也正是为此。但是，在挖掘真相的同时，更应该思考，正义的天平究竟改倾向哪边。有时候，犯罪者不一定是坏人，受害者也并非好人。”
伊达航回忆着，一边侧过头来，窗外的樱花已经落了，现在枝丫上覆满了翠绿。伊达航还记得自己刚来搜查一课报到时，窗外的樱花正开到七八成的样子，如云似霞。他工位的另一侧便是窗户，正好与窗外的樱花处于同意高度，简直就是赏花的黄金位置。
然而，搜查一课的工作并不轻松，他的生活被罪犯和案牍工作所占据，有时候连侧过脸来，看一眼天空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赏花了。
现在想来，自己确实快要忘记鬼冢教官的话了。
那天，他鲜有的按时下班，便和来间娜塔莉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然而，刚回到公寓，他便接到了电话。值班的联络员告诉他发生案子了，就在银座。
他怀揣着歉意，在娜塔莉的目送下离开了公寓。
走出家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表，晚上十一点。此时，除了繁华的商业街，东京都的其他地区大约正处于极其安静的时刻，公寓紧邻的街道空荡荡的，偶尔驶过几辆车。大概连出租车司机回家了吧。他一边想着，一边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沿途的店铺大多关了门，霓虹灯也熄灭了，唯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亮着灯。除此之外，便只有路灯孤单的伫立着，发出暗淡的光。
案发地点是银座一条岔路上的一家名叫“关东煮温酒东屋”的居酒屋。伊达航抵达时，远远的便看见了警车。因为巷口较窄，警车无法驶入，便停在了巷口。红蓝闪烁的警灯格外刺眼，吸引了一大批路人驻足围观。
等走近一些，便看见一两个警员正在拉警戒线。
“发生了什么？”
他走过去，亮出证件，询问道。
那警员不认识伊达航，以为又是一个打探消息的小报记者。等看见伊达航的证件，他明显松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亮着招牌的店面，说道：“原来是搜查一课的！听说是毒杀案，那人在居酒屋和朋友吃饭时，直接毒发，现在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可把居酒屋老板吓坏了，还以为是食物中毒呢。”
“人怎么样？”
“运气挺好，大概是新年时去浅草寺好好祭拜了。据说客人里正好有三个医生，第一时间做了急救，起码命应该是保住了。”
伊达航辞别了警员，走进了居酒屋。人出奇的多，搜查一课的同事已经到了，却还有不少他不认识的警探正在给客人做笔录。
然后，他就看到了萩原研二。
樱花的开放总昭示着寒冬的落幕和暖春的到来。当太平洋的暖风拂过东京天空的云朵，樱花树便争先恐后的冒出花蕾来，然后在一阵阵春风中慢慢吐蕊。而随着天气转暖，又纷纷凋落，长出绿叶来。从初春到盛夏的季节变迁，单看路边的樱花便能弄得明明白白。
今天，当他终于有时间和娜塔莉漫步街头，听见娜塔莉望着树杈上的绿叶感慨春光已逝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错过了一整个季节。
不过，没关系，现在还不算晚，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萩原，笑着对自己说。
“受害者的朋友说，他就这么突然呕吐，然后倒在自己面前，这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萩原带着伊达航走到被警戒线环绕着的座位前，他用手示意了受害者倒下的样子，然后指着其中一个榻榻米说道。
那里被做了标记，科学研究所的技术人员正带着手套和鞋套，小心翼翼的将餐具，甚至是垃圾装进证物袋里。
“急救的医生说，看症状应该是急性肝肾衰竭，具体原因还得等医院那边检查完才能知道。医生说，有可能是过量服用镇痛剂。”
“为什么这么说？”伊达航突然问。
“据医生说，他此前接诊过一位把母亲的镇痛药当糖果误食的孩子，症状和受害者一模一样。”
“如果这样下结论的话，未免太过草率了。”伊达航皱了皱眉头。
“的确。”萩原研二点头，“医生自己也说，希望警方以医院的最终诊断结果为准，毕竟一个成年人要是过量服用镇痛剂，可得吃上一整瓶。而且，我们也没有在受害者的随身物品中发现相关药物。”
“受害者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萩原研二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说：“跟着救护车过去的同事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医生看了都直摇头，能保住一条命都可以算得上是布袋神保佑了。”
也就是很难拿到受害者证词的意思。
伊达航叹了口气。
受害者的朋友还在做笔录，伊达航走到对方身边。
受害者的朋友名叫柳木敏郎，和受害者井原南次郎一样，都是软件工程师，只是后来井原辞职，做了独立游戏制作人。
“我们曾经是同事。”被问到和受害者的关系时，他这样回答道：“后来他辞职，想做自己开发的独立游戏。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他的，毕竟Nintendo的薪水还是很诱人的。而且他辞职那会，steam还只是刚刚兴起，没有现在这般火爆。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话，大概是孤注一掷……不不，赌徒更合适一点。”
“性格？宅男吧。我也是。”说到这儿，柳木敏郎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挠了挠脸，“其实，干这一行的，绝大多数都是宅，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和言辞的。用现在流行的MBTI来说的话……INFP吧，井原就是这种人。所以我一直以为他会找不到女朋友呢！”
“你的意思是，井原先生是有女朋友的？”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似的，伊达航问道。
“哎。”柳木敏郎好奇的看了一眼方才便一直站在一边的伊达航，“大概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应该是三四月的时候，那时候樱花开得挺好的。井原突然跟我说自己遇到了命定的女神。但是，后来他才知道，那哪里是命定的女神啊，那简直就是索命的般若！”
“为什么这么说？”做笔录的警员也嗅到了线索的气息，赶忙追问道。
“那件事在业界也算不小的新闻了。”柳木敏郎喝了一口乌龙茶，缓缓讲述道：“大概是一年前吧，一位女性独立游戏制作者在推/特上指控团队的另一位制作人对自己实施性/骚/扰。而吉田——我是说井原的前女友，她叫吉田玲奈。她趁着这个机会，跳出来声援这个女性制作人。声援没有什么问题，可吉田却分享了自己的故事，一个编造的故事！她说自己曾经被前男友，也就井原PUA，性/虐/待什么的。”
说着说着，柳木敏郎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事实我是知道的，井原这种性格的人，压根做不出这种事！事实上，早在之前，井原就发现吉田借着参加业内聚会的机会，频繁出轨游戏媒体编辑和其他制作人。井原发现后，说着什么‘毕竟是初恋，还是有很多美好回忆的，我不想让这些变成黑色’，和吉田和平分手了。要我说，井原就该在那个女人胡说八道的时候把她出轨的证据放出去！”
“可是，无论怎么说，我都不是井原，没办法代替他把那个女人出轨的证据放到网络上。”柳木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肩膀也垂了下去，“所以，吉田撒谎污蔑井原之后，很多网友出于打抱不平的目的，或者其他什么凑热闹的心态跑到井原的社交媒体账号底下对他大肆辱骂。同时，井原出资创建的工作室也借机将他踢出局。这件事之后，他就患上了抑郁症。积蓄也基本被掏空了。事实上，今天我和他吃饭，就是为了给他饯别。”
“饯别？”
“嗯，井原要回老家了。毕竟名声已经被那个垃圾女人弄脏了，再想在业内有什么发展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没什么积蓄了。所以他想回老家，找个电子会社上班，重新开始。”
这时，柳木敏郎突然冷笑一声。
“真是讽刺啊！”他指着电视机的正在播放的节目，鄙夷的嗤笑着：“你们看，那个女人竟然踩着前男友的尸体，成了什么先锋社会活动家、女权主义旗帜。嘁，不过长了一身好皮肉罢了，连“青睐之光”都是靠着卖肉得到的。这就是女权吗？哈！真可笑！”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顺着柳木敏郎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电视机里正放着吉田玲奈接受采访的画面。而字幕上，是这样介绍吉田玲奈的：女性知名独立游戏制作人，先锋社会活动家、女权主义旗帜。
“MBTI是什么？INFP是什么？”伊达航带着满脸的困惑离开了居酒屋，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些英文字母的组合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转过头，朝着与他并肩行走的萩原研二发问：“还有，PUA又是什么？”
“Myers–Briggs Type Indicator，现在年轻人里很流行的一种性格测试，所以简称MBTI。它把人分成了16种类型，INFP究竟是哪种性格我不太清楚，不过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内向的那种？”
“不过——”萩原研二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戏谑的看着伊达航，“与其问我，不如去问来间。我可还是从文职那边的女孩子那里知道的呢！文职那边的女孩们经常互相问‘你是哪种MBTI’之类的问题。”
“你这家伙，开玩笑也适可而止！”伊达航佯怒，露出横眉冷对的表情，换来了萩原研二笑嘻嘻求饶的模样。
他看着萩原，也笑了起来。
真好啊！他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倒流，回到了他们五个人还在警校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科学研究所的报告便传真到了目暮警部的邮箱里。技术人员在糖纸上检测到了美洛昔康，也就是镇痛剂的成分。
“但是很奇怪。”技术人员特地打了电话过来，“检测出来的成分和市面上常用的美洛昔康药物都对不太上，而且剂量实在是太大了！。”
“但确实是美洛昔康没有错，对吧？”
目暮十三也有些困惑，但起码报告的结果证明了受害者的确有可能是过度服用镇痛剂。而且，根据受害者友人的口供，受害者井原南次郎在之前曾多次向友人抱怨最近食欲不振。而食欲不振，正是美洛昔康的副作用之一。
“是的。”
挂断了电话，目暮十三沉默的看着报告。许久，他站起身来，对环绕着自己的部下们说道：“总之，带着中毒原因很可能还有其他这样的想法，去搜查受害者的住处吧！”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