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疾》吹尽繁红

9、第 9 章

　　四个月后，萧益丰伤愈出院，风城的凤凰血已经换了主人。
　　萧家祖宅成为孙家小少爷的别院之一，萧家旁系飘离主家而去，外出异乡谋生，他的爷爷奶奶仍在按计划旅行，父母返回风城，租了一间房子住下。
　　如今萧家剩下的不过是他母亲的私房钱，四百多万而已，他身无分文且不得自由，父亲的资产已被孟冬伪证为非法所得，全数归公。
　　百里宣亲手操纵的家道中落，他萧家再难有翻身的余地。
　　若不是他还留在百里宣身旁，那萧家人可能也不会还齐全。他自然恨，但势不如人，最后的抵抗不过是冷面不笑，闭嘴不言。
　　百里宣也不需要他笑，更懒怠听他说话，只是想要的时候按着他艹，有难题的时候抛给他，规定了解决时间便离开。
　　两人的关系一步步腐烂下去，散发的恶臭令人作呕，而他没权力说暂停，又愚蠢地舍不得按删除，该死地记着过往美好的一切，从细枝末节到生死患难，他已经失去百里宣，不想连记忆也失去。
　　所以再怎么心痛，再怎么在被伤害的时候疼得想死，再怎么在一天结束之后彻夜难眠，被空寂默无声息地淹没，在清晨灰心绝望，被疲累撕成碎片，都是他自找的，与人无尤。
　　他软弱到开始相信神佛，不停在心中祈祷和许愿，他曾愿意用所有去爱百里宣，现在，他只希望用所有去交换自由。
　　可惜世人太苦，神佛太忙，眷顾还轮不到他这个没多虔诚的人。
　　他等不了了，如今，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
　　等百里宣再一次把他当成鸭不管不顾地换着花样玩了一夜后，他趁着狼狈伸手拉住百里宣的衣角，虚弱道：“宣哥……”
　　百里宣其实很惊喜，本来想着以萧益丰的傲骨，逼他到家族没落自身为囚的地步，怎么也要磨个几年才会认命，倒软和得快，不过他也没放松警惕，对重视的东西，他崇尚小心为上。
　　这四个月看着萧益丰痛苦沉郁的样子，他也不是不感慨的，谈判桌上言语如剑，为益宣拿下一个个好合约的萧益丰，何等意气风发；演示厅里逻辑强大，让高层忍不住一起鼓掌的萧益丰，何等才华非凡；经济论坛中风趣深邃，博得各国集团掌权人喝彩的萧益丰，何等魅力无双。
　　还有，赛场上流尽汗水，捧回奖杯的萧益丰，为他挡下危险的萧益丰，为益宣拿出最好创意的萧益丰，每时每刻都灿烂若星辰，带给人希望和温暖的萧益丰。
　　与他旗鼓相当，棋逢对手的萧益丰。
　　没有人会愿意把狮子驯养成狗，除非他再也没有能够吸引狮子留下的旷野。
　　即使有遗憾，也无法后悔；即使时间倒流，摆在面前的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已经陪了他十四年的萧益丰，必须继续如此，不管是以什么样子留下。
　　百里宣温柔地抚过萧益丰的脸颊，含笑问:“想通了？那一切便还和从前一样，闹了那么久，你也不好过，想要什么，包括把风城交到萧家手上，我都会满足你。”
　　萧益丰摇摇头:“萧家复兴了也没有管理者，还是不要了，谢谢宣哥。”
　　“听你的。”不要正好，免得有了靠山心又野了，百里宣在心里暗自想道。
　　“我想去游乐场。”
　　“你刚出院，再养几天吧。”
　　“我已经好了……”
　　“一周后陈丽陪你去，我会让人给你包场，一整天的时间都归你。”
　　果然，他已经不能再自己做任何决定。萧益丰对试探的结果没什么失落，原先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事情已经不能再糟糕。
　　“对了，你母亲怀孕了，等你手上的项目结束，你可以去看望她，但要记得回来。”百里宣给他盖上被子，“昨晚上我要得狠了，今天你在家里休息吧，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多招了一个助理。”
　　萧益丰没再说话，等他到院子里要上车走了，又忽然走到窗外冲他挥手。
　　百里宣暗觉好笑，大声对他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萧益丰也笑了，不过笑到后来眼泪淌了一脸，相见怎如不见。
　　第二天去益宣，萧益丰见到了百里宣口中的新助理，宜都孙家的大小姐孙巍，前段时间红透半边天的一线女星，放着准影后的荣誉不努力，转行经商，想来孙家是定了她作继承人了。
　　孙巍不是第一次见萧益丰，却还是被惊艳，身高腿长眉目好看神情冷傲这些若还不稀奇，那他说上三天也说不完的才华，他高贵优雅的气质，他淡漠而犀利的眼神，他忧伤而干净的脸，这些就不是认识的人多就一定遇得上的，总要有点运气才行。
　　而且，这些迷人的特质都巧妙地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是上天的宠儿。
　　孙巍难免叹息，如果他不是百里宣的情人，她会待他为友，但他是，所以她注定要找机会除掉他。
　　可惜了。
　　萧益丰对眼前妆容精致，姿态优雅，笑容温柔的女子很敬佩，不是每个千金小姐都能从群演到准影后，从庶女到当家人的，其间不易一想便知。
　　“你好，我是萧益丰，益宣创意总监。”
　　“你好，孙巍，董事长助理。”
　　百里宣看着两人握手，心里一阵不舒服，亏得萧益丰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又是一场风波，而且以孙巍的蛮横，势必要出杀招，现在装出这副友善无害的样子，他怎么看怎么碍眼。
　　如果不是萧益丰一直闹，公司缺人，他也不会答应孙巍让她来帮忙。再者，孙家他还用得着，孙巍本人也算有本事有眼色，处起来不会不舒服，安排在益宣倒也妥当。
　　就是萧益丰难办。
　　百里宣思考着该用什么理由把萧益丰留在家里，公司的事有孟冬，孙巍，陈丽，不如就让萧益丰闲下来，他也能放心点。
　　一天忙完，尤新和孙巍都约百里宣吃晚饭，他想了想，用陪孙巍的理由推了尤新，又用陪尤新的理由让萧益丰自己吃饭。
　　萧益丰说晚上要去看乔如他也同意了，反正饭后孙巍肯定会约他看音乐剧，萧益丰迟点回家也方便。
　　陈丽把事情交给几个锻炼出来的实习生，收拾了包追上萧益丰:“萧总监，我送你。”一看陈丽是带着四个保镖来的，萧益丰就明白了:“他吩咐的？”
　　“是，老板给我和孟冬排了时间表，我们俩替换着带人保护你。”陈丽有些尴尬，却也说了实话。
　　萧益丰颔首:“他一向疑心重，随他吧。”
　　到了地方，陈丽让保镖在门外守着，自己一手抱了康乃馨，一手提了水果和礼品，陪萧益丰进门。
　　乔如正和萧湛跳舞，留声机放着老歌，窗帘放下了，开着暖黄的吊灯，藤编的秋千桌上摆了香味浓郁的咖啡和美味可口的点心，两人舞姿优美专业，陈丽看得入迷。
　　萧益丰请她坐下，倒了两杯咖啡，把咸的那叠点心推到她面前。
　　陈丽心里一热，萧总监记得她不爱吃糖，她在益宣工作多年，见过了太多装出来的微笑和礼貌，但只有萧总监是不笑也让人觉得可以信赖的，他为你做的事总是出自真心，并且有分寸到令人赞叹。
　　“前面有段时间不见你，是家里有事吗？”萧益丰问道。
　　陈丽放下杯子，没有隐瞒:“惹了老板生气，在家闲了三个月。”
　　“百里宣一向喜怒无常，你不用太过在意。但以后还是不要逆着他，保护好自己是第一位的，那三个月恐怕很难熬，如果再有这样的时候，就去找尤新，只需说是我让你去的，尤新一定帮你。”萧益丰与她合作多年，对她的为人很是欣赏，能帮的就想帮她一把。
　　陈丽点头道谢，想着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萧总监是值得世上最好的回报的，谁让他这样好呢。明明本身都陷在沼泽，难过得很，还在关心别人的不顺利。
　　翩翩风度，贵重如玉，真是难得的浊世佳公子。
　　作男友，她是不敢肖想，但只要和萧总监成为朋友，她就很满足了。
　　“萧总监，有两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
　　“第一件，孙巍是老板的未婚妻。”陈丽搅了搅瓷杯子里的咖啡，苦涩的香味一丝一缕散出来:“第二件，络石别墅现在的主人是安唯。”
　　“他们两个都不简单，你要小心应对。”
　　萧益丰为她续满咖啡，并不惊讶，络石别墅有人，百里宣会有未婚妻，都是他早已明了的事:“以后这些事不要再对我说，你把他的秘密透露给我，百里宣恐怕不会喜欢，害你有麻烦我会愧疚。”
　　“士为知己者死，我会小心，萧总监放心吧。”陈丽俏皮一笑，取了酥饼吃。
　　乔如和萧湛跳完舞过来，坐在他们对面，乔如很高兴:“死孩子，还不快给我们介绍，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伯母好，伯父好，我是陈丽。”
　　“你好，萧湛。”
　　“你好，乔如。”
　　乔如拉着陈丽的手，语重心长道:“丽丽啊，我们益丰有哪里不好，你只管告诉我，我都让他改了，他要是能有个你这么好的女朋友管着，我们也放心了。”
　　“伯母，不是我挑剔萧总监，实在是我不够好，萧总监看不上我啊。”陈丽无奈道，脸上现出可怜的神色。
　　乔如怒了:“萧益丰，你怎么回事？！瞎了还是傻了，这么好的姑娘也看不上，有病快去治，别耽误了我有儿媳妇。”
　　“……”萧益丰无语地看着偷偷笑个不停的陈丽，对他母亲的无理取闹没有办法。
　　“妈，听说你怀孕了？”
　　乔如妩媚一笑:“没错，你快有弟弟妹妹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四十六岁，为什么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萧益丰根本没法想象如果乔如因为新的生命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他该如何，父亲该如何。
　　乔如正要骂他没良心，竟然咒她，萧湛按了她的手一下，沉声道:“阿如，你和小陈先喝咖啡。益丰，到我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