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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还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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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街市确实热闹,但对于南宫璃来说,并无多大吸引力。
带着若烟到城南的糕点铺子买了些桂花糕,便直接返回将军府。
“母亲歇下了吗?”南宫夫人的贴身侍女秋莲正在院子里倒药渣,听到南宫璃问话,急忙起身回答。
“回小姐的话,夫人刚喝完药,这会儿正在少爷的书房呢!”
南宫璃点了点头,随即从若烟手中拿过糕点,“你先回去吧,我去跟母亲说会儿话。”
从院子里去往南宫骁书房的路上,南宫璃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她和传闻中说的一样,只是将军府的养女。
南宫璃的亲生父亲本是南宫景手下一名将士,三岁那年,父亲战死疆场,后得南宫景怜爱,接入将军府收养。
虽并非亲生,但父亲,母亲和哥哥皆关爱有加。
忠勇豪迈的父兄和温柔敦厚的母亲使得南宫璃养成了独立自强却又至善至纯的性格,本以为这一世都会与家人相伴相守,可一切都在五年前发生了变化。
哥哥的离世让父亲一病不起,天人永隔的痛苦害母亲终日以泪洗面。
将军府不再如往日充满欢声笑语,更多的是无尽的沉默和寂寥的苦楚。
快穿过走廊来到书房拐角处时,南宫璃忽然想起个把时辰前萧云镜那番关于放花灯的论述,她暗自定了定心,眼神里多了分坚毅。
“母亲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南宫璃走进书房,看了坐在哥哥书案前发呆的母亲一眼,便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把夜晚的寒风挡在窗外。
“把窗户打开吧!阿骁一向不喜欢闷着。”南宫夫人没有抬头,说话的声音低得可怜。
南宫璃应了一声,转身复把窗户打开,寒风透过衣袖钻到身体里,冻得她缩了缩身子。
“今日街市上热闹得很,我和若烟随便逛了会儿,就去城南那家铺子买了母亲以前最爱吃的桂花糕,要不要尝尝?”南宫璃说着打开食盒,糕点的香气扑鼻而来。
“刚喝过药,胃里实在盛不下,先搁那吧。”
“哎。”南宫璃弯弯嘴角,把糕点推到一旁。
窗外的寒风越发嚣张,呼啸着仿佛要穿过墙壁进到屋里来。
屋内的母女二人安静坐着,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夫人说累了,想回房休息,南宫璃立即起身,上前搀扶。
“若你哥哥活着,你的婚事也不会这么难办。”快到卧房门口,南宫夫人突然开口,言语里透着一丝惋惜。
南宫璃沉默良久,扶着母亲的手也紧了紧,“璃儿只期盼父亲母亲康健,哥哥在天安息,其他的都不重要。”
道别离去时,南宫夫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这个女儿,她是爱的,只是丧子之痛,已经占满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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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南宫璃按例去看望父亲,临别时叫住皇上派来的御医询问病情。
御医叹了口气,轻摇头回话,“日子不多了。”
南宫璃行礼道谢,回头朝父亲榻上看了一眼,便叫上若烟出了府门。
“君悦坊的人都打点好了吗?”马车上,南宫璃闭眼假寐,许是昨夜受了凉,此刻头疼得紧。
“小姐,都打点好了,只是......”若烟吞吞吐吐,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自打半个月前,南宫璃向若烟道出自己的计划,若烟便没有一刻不为她担心。
贤王妃和锦王妃相继落入他人囊中,眼下这个政王妃,南宫璃势在必得。
将军府军权旁落,南宫景脉数几尽,南宫璃饱受将军府恩泽,便必须做些什么,寥还恩情。
只是政王爷萧云镜的名声素来不好,若烟担心南宫璃入了王府,便如同进了苦海。
若烟犹犹豫豫,规劝的话始终说不出口,只因自小跟在南宫璃身边侍奉,自家主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将军府小姐,一旦下定注意,任是谁也改变不了。
“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南宫璃柔声交待。
将军府离政王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片刻光景,南宫璃的马车不偏不倚,刚好停在政王府门前两只石狮子中间。
若烟拉开门帘看了一眼,王府大门敞开,进献布匹的小厮正在门前忙活。
“这里是政王府,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王府侍卫看见南宫璃和若烟径直前来,面露凶色上前阻拦。
“我家小姐是南宫老将军之女南宫璃,今日前来王府归还王爷物件,烦请大人通传一声。”若烟满脸堆笑,态度谦和地说明来由。
“稍等。”守门侍卫虽态度冰冷,倒也老老实实地前去通传,并未沾染上某些大户人家趋炎附势的作风。
南宫璃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盯着一旁马车上装的布匹若有所思。
守门侍卫很快从府内出来,身旁多跟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
南宫璃认得他,昨夜的街市上,他听了萧云镜的命相借钱袋。
“见过南宫小姐,王爷请小姐到府中说话。”早些年跟着萧云镜上过战场,南宫一家的忠勇凌霄有幸亲眼得见,因此对着这位将军府小姐,他没来由得尊重许多。
“有劳大人特地跑一趟。”南宫璃颔首,随后入了王府。
幼时跟父亲进过几次皇宫,前两次贤王和锦王选王妃,南宫璃也借着机会去过两位王爷的府邸,千篇一律的富丽堂皇。
可现下政王府的景貌,却让南宫璃暗自思忖了几分。
雍容华贵之气虽无,肃穆威严之情不减。
入门是一座影壁,其上雕刻的麒麟活灵活现。
绕过影壁去映入眼帘的是三三两两的假山和涓涓细流,在这寒冬凛冽的时节,假山旁几树梅花傲然独立。
再往前走,一座正殿巍然屹立,青绿色的琉璃瓦将整座大殿染上暗沉。
南宫璃往那扇紧闭的门上瞧了一眼,虽小有疑惑,却也不动声色地随凌霄继续向前。
过了侧门是一片碧湖,面积足有几亩田地那般大,湖边停泊着一叶扁舟,随着微风摇摇晃晃,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说的便是这番景象吧!
走过小桥是一座侧殿,左右两边各有几间厢房,凌霄在左边最当中的那间停了脚步。
“南宫小姐稍等。”凌霄简单跟南宫璃交待一句,便独自进了房间,开门时南宫璃看了一眼,原来是书房。
“宫里的三皇子才貌过人,文武双全。”又想起哥哥那句话,才和貌还未得知,单看这满屋子的书卷气息,文和武必定是双全的。
大概是里面的人正好得空,凌霄出来得很快,南宫璃紧了紧手中的钱袋,随他入了门。
跨过门槛抬眼看到的,是一抹墨绿色的背影。
到底是习武之人,萧云镜的身板比贤王和政王健壮许多,可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精瘦的。
也许是满屋子书籍的加持,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减了几分,昨夜那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身上,好像也有几分文人墨客的韵味。
“南宫璃见过王爷。”这一次不用碍于身份,南宫璃的礼数行得周全。
“免礼。”萧云镜并未转身,只是低低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南宫璃抬头又看了那抹背影一眼,开口道,“昨夜多谢王爷相借钱袋,今日特来归还。”
“可讨得你母亲开心了?”
“做女儿的送东西,母亲自然是开心的。”南宫璃的话回得很快。
许是这句话说得太过俏皮,南宫璃看到萧云镜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身来,日光下那副面具更清晰些,原来上面还刻有黑色花纹。
“不过一个钱袋和一些碎银,何劳南宫小姐亲自跑一趟。”萧云镜从上到下看了南宫璃一眼,周身的打扮竟与昨夜大不相同。
蓝色衣裙换成了紫色,裁剪式样看起来华丽许多。身上没有了斗篷,女子特有的曼妙线条更加清晰。
发髻的式样也变了,半卷青丝用蝴蝶步摇微微挽起,一圈珍珠钗斜插在秀发中,额前垂着淡紫色宝石,鬓间两缕青丝微卷着下垂,多了几分异域风情的韵味。
紫色面纱之上的那双杏眼,在日光下更显波光粼粼。
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从小便听父兄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南宫璃虽为女子,但对此谨记于心。王爷不责冒犯,亲自相借钱袋,我自当亲自来还。”南宫璃说得不疾不徐,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气度让人一看就知定是饱读诗书之人。
半晌,对面那抹高大身影不见应答,南宫璃正欲抬头,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用银丝勾线的黑色靴子,头顶处也传来一阵极强的压抑感,迫使她藏在袖中相互交握的双手攥得更紧。
预料中的声音并未出现,一只洁白无瑕的手却无声无息地伸到她面前。
父亲和哥哥一身武艺,他们那粗壮有力且充满茧子的手南宫璃也是见过的,她原以为那才是习武之人的标记。
可眼前的这只手,仿佛是一件艺术品,修长匀称到了极点,在墨绿色袖口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毫无杂质。
“不是要还我钱袋吗?”见南宫璃发呆,萧云镜低声提醒。
南宫璃愣了一下,立马找回思绪,伸手去拿袖口里的钱袋。
交还的时候两只手无意中相碰,南宫璃发现原来看起来这般冰冷的人,身上的气息竟是如此温热。
幼时忘了听哪位老人说过,心冷之人身上也是寒的。
再回想关于萧云镜的传闻,想必许多事情,耳听为虚。
萧云镜瞥了眼钱袋,眼睛里的情绪有了些许变化,“你绣的?”
钱袋还是那个钱袋,只是上面不知何时多了银丝仙鹤的图案。
南宫璃正正神色,“钱袋本是黑色的,上面又没有丝毫装饰,显得过于沉寂。王爷日理万机,忧万民所忧,这银丝仙鹤若是能解王爷半分苦闷,也算是功德一件。可若是王爷不喜热闹,见之心烦,我这就拆了去,自作主张之罪,还请王爷责罚。”
说到最后,南宫璃眉头紧蹙,仿佛真真切切在请罪。
萧云镜看了南宫璃一眼,又用修长的手指在那仙鹤图案上摸索了几下,沉声回道,“有劳南宫小姐。”
说完,便转身走到桌案后头,拿起刚刚放下的书卷,细读起来。
南宫璃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行礼告辞,可还钱袋,并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昨日街市相见,趁着机会在萧云镜面前提了哥哥几次,算是成功了第一步,今日能入王府,也算是看到了效果,而眼下,事情必须朝着南宫璃计划好的方向发展。
她仔细盘算着时辰,想着门口那车布匹大抵已经卸完,君悦坊的人也该到了。
站在一旁的凌霄看着毫无离开之意的南宫璃心里有些发急,自家主子好静,他是知道的。
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提醒时,门口响起了传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