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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借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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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萧阳城里热闹得紧。
夕阳未落,小商小贩便早已摆好摊铺,三三两两地发出叫卖声。
众人皆知,每逢上元,各路达官显贵都会到这萧阳城内最热闹的街市里转一转,沾沾喜气。
若是碰上脾性爽朗的,随便得个玉佩折扇,足保寻常人家几辈子衣食无忧。
夜幕将临,华灯初上,河畔旁的阵阵喧嚣又热闹了些。
“哎,你们听说了吗?过了上元节,咱们萧阳城可有一桩大喜事!”
街角的小酒馆,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探着身子跟几位常来的客官聊着闲话。
“你说的可是四皇子锦王爷的婚事?”
“正是,听说锦王爷和丞相之女已经定下了亲,锦王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想必到时定会大赦天下,说不定还能免个税收,咱们也能跟着落个便宜!”
“若真如此,咱们也提前叩谢皇上圣恩了!不过说起这门婚事,倒是可怜了南宫老将军家的养女,前年二皇子贤王娶亲就拒了她,今年锦王也选了别人,说是命好成了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算来也有两次沦为整个萧阳城的笑柄,真是贫富贵贱,各有各的悲哀啊!”
“还不是南宫老将军的爱子英年早逝,如今将军府后继无人,再也不复当年威风了!再说了,她还非嫡非庶,不过是南宫老将军在战场上抱回来养到家里的。有权者门庭若市,无利者满院悲凉,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真是世态炎凉啊!不过那南宫老将军的养女要嫁入王府也不是毫无希望,三皇子政王不是还未成婚吗?况且这政王可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有辅佐当今圣上之权啊!”
“你有所不知,这三皇子虽位高权重,可患有隐疾,且性格乖戾,听说前些年还......”
眼看话题跑偏,老板娘干咳两声,说个笑话打过岔去。
今日街市有权有势者多,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这小酒馆离关张也不远了。
“驾,驾,吁~”
街市上的人正各有各的忙,城中央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引得众人纷纷望去。
冗长的车队洋洋洒洒,几辆高大威严的马车相继停在永安门前。
不一会儿,马车上下来三位锦衣大人,身旁的人持刀而立,俨然一副护卫的姿态。
每年上元节,府邸设在萧阳城内的三位王爷都会代皇上亲自到永安门为万民祈福,现下看这阵仗,必是皇亲国戚无疑了。
城中百姓闻声而来,挤破了脑袋也只能看到个大概。
“最边上那位温润如玉,一表人才,肯定就是即将成婚的锦王爷吧!”
人群中传来阵阵议论声,面前站的可是当今圣上的兄弟手足,即便是远远瞧上一眼,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你猜得真准,前些年有幸随家父去锦王府进献绫罗绸缎,与锦王有过一面之缘,众人皆称锦王英俊,貌比潘安,当时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的人是萧阳城内布庄君悦坊的严公子,作为城中数一数二的老字号,得受王府赏识,也算合乎情理。
“那位穿玄色衣裳的,就是传说中的政王吗?”
旁听的人抬眼看去,站在正中间的那位王爷剑眉星目,一身绣有花纹的玄色长袍勾勒出高挑身量,金冠玉带,精瘦却不失力量的腰间佩带着长剑,双手背于身后,浑身散发着不容靠近的气势。
若说点睛之笔,便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遮挡半只眼睛的黑色面具,只露出右侧脸颊和挺拔的鼻梁,淡漠的眼神在月光下不明不暗,紧绷的唇角显现出严肃的面容,令人不由生出敬畏之感。
三皇子萧云镜早年曾随南宫老将军南宫景征战过沙场,也就是那次左脸留了伤,自此以面具示人。
而此刻立于永安门下的玄衣男子,正是三皇子政王爷不假。
“二哥,三哥,今年的上元节好像比往年更热闹些啊!”锦王刚满十八,孩子气还未完全褪去,说话时眉飞色舞,脸上的五官都在跳动。
“怕是四弟即将娶亲,心情大好,看什么都与以往不同了吧?”贤王话里有话,言语中透露着打趣的意味。
“二哥,就你话多!”
“就你没大没小!”
两人争论着往城墙上走,萧云镜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四弟的亲事都定了,三弟也要抓紧,国事固然重要,但家事也要提上日程呀!”贤王说着扭头看身后的萧云镜,那副永远不冷不淡的样子让人摸不清分毫。
萧云镜作为先帝最疼爱的儿子,贤王对他颇有几分敬重,怎奈他性子太淡,让人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谢二哥关心,此事不急。”
三人立于城墙之上,看着萧阳城内来来往往的人群,大萧已有三年没有战乱,这般国富民安的状态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萧云镜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随即以散心为由独自下了城墙。
平日里国事繁忙,萧云镜又不喜热闹,出王府和皇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如今也算是借着机会,亲自体察民情。
“这是何物?”
城内河畔,无数妙龄少女将心事写在花灯上,再投于河中,寓意心想事成。
萧云镜看着一个个对着花灯双手合十的人,稍有不解。
“回王爷,民间有放花灯的习俗,在花灯上写下心愿,心诚则灵。”贴身侍卫凌霄微微探身,恭敬答话。
“有心愿不去争取,偏在这里做些无用的事情,若许个愿便能达成,世间就没有那么多荒唐事了。”萧云镜面色不改,语气却冷了几分。
“正是世间荒唐事多,大部分人无能为力,所以才想借助天道,也许老天爷打瞌睡的时候往人间看了一眼呢!”
身后传来一道柔声细语,萧云镜未及转身,来人已至身前。
“不过王爷说得不错,既有心愿,便应去努力争取,良辰佳节放花灯应应景也就罢了,若是真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这方寸烛火之间,怕是放上千个万个也难如愿。”
说话的人一身水蓝色衣裙,仿佛天气冷了些,外面披着白色斗篷,衬得整个人越发清丽脱俗。
视线往上,不过寻常发髻,甚至比今夜逛街市的年轻女子少戴了些首饰,可有时,越简单,越特别,与衣裙同色的淡蓝色簪子在灯光下发出点点星光,映衬得来人淡雅秀气。
白色面纱遮住脸庞,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睛上下波动,摄人心魂。
萧云镜凝眸,又想起刚刚女子说的话,脸上的表情微妙了几分,“你认得我?”
“南宫将军府南宫璃见过政王爷,多有冒犯,还请王爷恕罪。”南宫璃微微屈膝,行的是极简的礼。
“南宫璃?阿骁的妹妹?”五年前边境遇险,萧云镜随南宫景挂帅出征,五个月恶战,击退了犯境者,年少有为的南宫骁也以身报国,战死沙场。
南宫景丧子心痛,一病不起,军权自此旁落。
“正是,”南宫璃欠了欠身子,便又开口,“臣女自小便听哥哥说起,宫里的三皇子才貌过人,文武双全,五年前哥哥从军营寄回的家书中也有提起,能让他在行军打仗上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除了父亲,便是王爷,今日得见王爷风范,果然名不虚传。”
萧云镜注视着刚及自己肩头的南宫璃,娇小的身子在寒风中更显羸弱,只是那面纱之下的巧舌如簧却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将门之女的风范。
“老将军身子可好?”三年前先帝驾崩,大皇子萧云鸿继位,指尹风将军之子尹沧允为护国将军,萧云镜为避嫌,三年之间与南宫景相见的次数不过寥寥。
“家父一切都好,只是常常感怀战场往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哥哥。”南宫璃说话时总低着头,是恭敬还是害怕,让人琢磨不清。
“你从未见过我,如何识得我?”萧云镜思虑片刻,眼神里多了几分考究。
河畔的风比别处大了些,南宫璃拢了拢斗篷接着回话,“政王爷在战场上受过伤,常年佩戴面具,这是萧阳城里人尽皆知的故事。”
“那萧阳城里有没有传说,本王因为受伤毁了容,如今藏在面具下的脸其貌不扬,女子见了都避之不及?”萧云镜说着故意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哥哥说过,”到底是刚满十七岁的女子,感受到面前的强大气息,终是露出些许局促,南宫璃停顿之余细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宫里的三皇子才貌过人,文武双全,我只信哥哥的。”
许是这句话说得胆怯又逞能,竟露出几丝撒娇的意味,萧云镜忽然想起五年前在将军府匆匆一瞥间看到的那位小姑娘,不经意露出笑来,“夜里凉,早些回府。”
话毕,萧云镜转身就要离开,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将军府用不着银子,我出来得匆忙,又有丢三落四的习惯,可否向王爷借些银两,也好在集市上买些好玩的回去讨母亲开心,他日必将如数奉还。”
站在一旁的凌霄眼睛瞪得老大,微微抬头观察主子的反应,半晌才见萧云镜冲自己挥了挥手,然后迈步离开。
凌霄掏出钱袋,递给南宫璃身边的丫鬟,之后向南宫璃行了个礼,便大步朝主子追去。
“小姐,这政王看起来和传闻中的一样,不像是个好相处的,要不,咱们还是再做打算吧?”丫鬟若烟看着前方那道高大冷峻的身影,犹犹豫豫地说道。
南宫璃拿过钱袋,轻笑着摇头,“我要的本就不是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