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糖酒酒

2、第 2 章

　　过了一个月，顾言跟徐天凌提了辞职的事。徐天凌看着顾青，说道：“我没有对你隐瞒什么，但到底也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你就这么着急辞职？”
　　顾言忙给徐天凌解释，“徐主管，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外甥女病了，需要很多钱，我现在这个工作的工资太少了。”
　　徐天凌问，“那你接下准备做什么工作？你是不是联系陈虎了？”
　　顾言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徐主管，我准备去送外卖，你说的那个陈虎，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
　　徐天凌点点头，“陈虎他那个圈子不干净，你一个大学生，勤奋又踏实，少往那个圈子里面凑。真要是想过日子，找个安分的人。”
　　顾言心道，自己已经休学了，哪里还算的上是什么大学生，将来或许也没什么机会重回校园。
　　“我知道，徐主管费心，我做完这个月就走了。”顾言对徐天凌说。
　　徐天凌没说什么，点点头。
　　从那天开始，顾言白天在超市上班，晚上一有时间接一些外卖单，一开始跑起来不熟练，也没少被客户骂。
　　一个月后，也就熟悉得七七八八。
　　离职的那天，徐天凌请理货组的同事一起吃了顿饭，说是送一送顾言，酒过三巡七荤八素，大家胡话漫天，围绕着舍不得顾言离开的主题瞎扯了两三个小时。
　　顾言也喝了不少酒，等他第二天醒来时，看见手机里和徐天凌的聊天记录在界面最上面，点进去一看，手机里面有一万元的转账，他已经确认收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酒后断片，顾言一点也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收了徐天凌的一万元？
　　非亲非故，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小孩生病需要钱，徐天凌就直接给了他一万，也不问真假。
　　顾言摇了摇头，立刻拨通徐天凌的电话打了过去。
　　打了三次，一直到机械的女声响起，“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徐天凌都没有接电话。
　　顾言放下手机，没多大会儿，徐天凌的一条微信发过来，“一点心意，人都有难的时候，收着吧。”
　　顾言盯着那条信息，良久回了一句，“谢谢。”
　　徐天凌没再说什么。

　　顾青的婆家人不是不愿意治疗妞妞，只是能用的钱都用出去了，从县城的医院转到城里的医院，能尽的心也都尽了。
　　事到如今婆家的态度很明显——放弃。
　　顾青带着孩子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他老公只去看了一次，留下五千块钱，并且跟她说，这是最后能借到的钱了，再往后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农村的宅基地不能卖，租出去也租不了多少钱，再说要是把自家房子租出去了，家里人去哪里住？家里一贫如洗，牛羊啊能卖的都卖了，剩下的是实在不能卖的。
　　顾青拿着钱没说话，看着她老公走出医院，怀里抱着的妞妞今年有八岁了，什么都能听懂。等顾青的老公走出去看不见了，妞妞虚弱地对顾青说，“妈妈，我不治了，我们没钱了，我想回家。”
　　顾青搂着孩子说道，“能治，你舅舅说了会给我们想办法的，妞妞乖，等妈妈肚子里面这个孩子出生了，妞妞病就能治好了。”
　　妞妞知道顾青说的是什么。自打得知妞妞得了这个病，他们全家人都来医院做过配型，可是没有一个配得上。顾青和她老公商量后又怀一个，准备做脐带血移植。
　　妞妞从县医院辗转到市医院，累计治疗了六个月，如今顾青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中午顾青打电话给顾言的时候，她心里是明白，欠着医院十万的医药费是还不上了，各种地方能搜刮钱都用完了，最后的最后，她其实，只是想再给自己找一点心理安慰。
　　顾言送完一单，赶去医院给顾青母女送了点吃的，边吃边聊，正聊着，医生又过来强调了一下医药费的情况。医院不是做慈善的，能帮的就帮，到现在，如果还是拿不出办法来，医院也无能为力了。
　　顾言和顾青都没说话，安静的听着医生说着。
　　医生说完，急匆匆地看下一个病人去了。
　　顾青抱着孩子，看着顾言，“小言，要是实在没法了，我今天就带妞妞去买点好吃的，妞妞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蛋糕。之前在医院治病医生不让她吃，现在我想买一点让妞妞尝一尝，好让她知道蛋糕是什么味道。”
　　顾言点了点头，借口上厕所，转身出去抹眼泪。
　　这时，虎哥的信息突然蹦出来。
　　是两条语音信息——
　　“兄弟，找哥呢？”
　　“用得着哥的地方你尽管说。”
　　虎哥一开口，还是那个熟悉的讲话方式，和那天在服装厂遇见时一样。
　　顾言顾不得太多，直言道：“虎哥，我需要钱，你看看能不能帮忙找个路子？”
　　陈虎不喜欢发信息，接着又是一条语音发过来，“出什么事了兄弟？跟虎哥说说。”
　　顾言三言两语说了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陈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条语音，“你可想好了，哥是干什么的徐天凌要是没跟你说清楚，你可以去哥的朋友圈看看，陈哥我呢，不光买衣服，也卖一些好看的成年男性衣架子。来跟我找路子，趟了这趟浑水，就不是干干净净的大学生了。”
　　顾言回道，“我知道的，陈哥，但我不能看着我外甥女被赶出医院。你看看我能干什么，能做的我都愿意。”
　　陈虎发了一个地址给顾言，附带一条语音，“今儿赶巧有个客户过来订衣服，不过人家主要过来看衣架，我这里现有的衣架子怕人家看不上，要不你过来凑个人数。”
　　顾言立刻回了一个“好”字。
　　看见这个“好”字，陈虎转过来一万块钱给顾言，“这是预支给你的，按理，你得做了事才有钱收，可是虎哥看你急用，就先给你一万，少是少了点，先交给医院缓一缓，往后要是被哪位看上了，就有得挣了。”
　　顾言道了声谢，赶紧收了钱。随后他找到了当值的医生，把那一万块钱交上去了，好歹，让孩子能在医院多住个一两天。
　　紧接着顾言跑了一下午的单，没顾得上吃饭，转身就去了陈虎给他发的地址那里。
　　——金殿会所。
　　陈虎就站在会所门口等着，看见顾言还穿着送外卖的衣服，拉着他走进二楼的员工间。
　　“衣服不对，得先换衣服。”说完陈虎指着身后一排造型各异的衣服说道：“我这里有些现成的衣服，看你文文弱弱的，不能搞得太夸张，一会主顾问起来，你就说你是大学生。”
　　说罢，给顾言挑了一身不那么出格的休闲运动风衣服，简单的黑白配。
　　陈虎上手直接把顾言的衣服扒下来，火急火燎地套上他挑的衣服。
　　“来的这位祝老板是我的大客户，但是我看着祝老板心情不是太好，一会儿无论说什么、聊什么，口头上怎么糟践你，都得忍着。你头一回来，很多事情不清楚，看在虎哥那一万块钱的份上，今天就是忍也要忍到祝老板离开。”陈虎叮嘱道。
　　顾言点点头，他虽然也有耳闻，进了这个行当的人都不必太把自己当人看。可是真轮到自己的时候，顾言心里没底，一阵一阵发怵。
　　“你是干净的，祝老板也不玩脏的，今晚要是能挑上你，你外甥女的医药费就有了。听清楚了？”陈虎连哄带骗。
　　顾言点点头，跟着陈虎去了最高层的包间。
　　祝老板喝着红酒，看着陈虎进来，问道：“这就是让陈总等了半个小时的贵客？”
　　说完，眼睛盯着陈虎身后的顾言上下打量了一下。
　　干净。
　　祝奕宁看见顾言的第一眼心里想到的是这两个字。
　　头发被陈虎三两下抓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发型，一张白净的脸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表情。衣服穿得简单随意，往那里一站，安安静静的。
　　陈虎常年混迹于大佬之中，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客户来他这里找人的时候总是说他，眼睛那叫一个狠，甭管你是喜欢环肥燕瘦清纯风骚还是其他口味独到的，他总能给你挑上一个最满意的。
　　祝奕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空位，对顾言说，“过来坐。”
　　陈虎把顾言从身后拉过来，两只手推着他坐到祝奕宁身边。
　　“祝总，不是说贵客让我等，是我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等着。您说这好菜是不是要等到前面各种配菜都看遍了，才出来压个轴呢？”
　　陈虎这张嘴什么都能说。
　　一旁陪着祝奕宁来吃饭的人打着哈哈附和着，“可不是，配菜哪能上得了台面，所谓好事多磨。为了吃点好菜，多等一等，值！”
　　祝奕宁微笑着喝了一口酒，伸手又拿了一个高脚杯，问顾言，“你喝酒吗？要那种？”
　　桌子上放着许多酒瓶，是顾言见都没见过的酒。顾言一是紧张，二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了看桌子又收回目光看向祝奕宁，愣愣的来了一句，“啊……啊？”
　　陈虎迅速接过祝奕宁的拿着的高脚杯，笑着说道：“祝总，失礼失礼，小孩子不懂事，哪能您给他倒酒啊？”说罢看着顾言，“别愣着，赶紧给祝总倒酒。”
　　顾言干巴巴的应了声，“哦”，然后看着满桌子的酒瓶，不知道从何下手。
　　“祝、祝总，您喝哪个？”顾言只好干巴巴地问祝奕宁。
　　陈虎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做出一个后悔不已的表情，“祝总别见怪，来之前，没跟这孩子说清楚。”然后，他指着桌子上一个像扁钟一样的酒瓶子对顾言说，“是这个，祝总点的这个酒，合祝总的胃口。”
　　顾言赶紧给祝奕宁倒上酒，然后转头问陈虎，“虎哥，那我、我给自己倒哪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