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女猎遭遇满级风神》伊芙林

33、族令

　　夏偌推测金沙的流动，或许与夕夏猎手最擅长做的取人性命有关。恰好因为夕夏过了收猎节，所以金沙才一次都没有流动过。虽然这不是肯定的结论，但是假使这一条件成立，当玉漏上层的金沙全部流到下层之后，便可被视为完成赌约。

　　如果白慈说的是对的，那完成赌约之时，夕夏全族战力将再上一层。但云萧前些日子，告诉了夏偌一个截然相反的推测。如果云萧说的才是真的，那赌约完成之时，夕夏全族的战力恐怕极有可能不是再上一层，而是减弱甚至消失。

　　那么一直以来他们全族人在做的事，无疑是一步步把夕夏往绝路上送。夏偌不敢轻易下结论，但她也觉得不可大意，当下命令猎手们：“大家跟我回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沉重，猎手们见夏偌的样子，虽然心中还有怒气，但也都不敢发作，只好收了兵刃跟着回了谷。

　　夏偌将所有猎手都召集至谷中最宽广的空地之处，众人上一次聚集在这块空地上是为了庆祝盛大的收猎节，而这一次是因为夏偌要第一次颁布族长令。自夏偌成年继任族长以来，她从未发出过族长令。

　　一来是因为族中事物其实大部分还是由族长说了算，夏偌仍须尊重。二来夏偌与长老的决定，一直以来都不曾有过任何分歧。但是这一次，事关夕夏存亡，她必须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她选择相信云萧，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他费劲周章求得钟老让他回到这里，然后出现在她身边，是为了某种不能言说的目的，但绝不是为了害她，因此她必须相信。

　　“族长夏偌，第一族长令，夕夏全族猎手，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取人性命，违令者刺罪人纹于颈以示惩戒。从今日开始猎手只能猎兽，因无法猎兽而维持不了生计的猎手，开支先由族长阁一律承担。”清远宣读完族长令，自己都感觉有些心虚，族长阁底下是议论声的山呼海啸，人人都觉得自己说得轻，但三千余人的悄悄话却实实在在让站在台子上的几人都领教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天生下来就能杀兽是么？老子可是杀人专业户，这不是断人财路吗？”

　　“还轮得到她在这发话吗？长老呢？我听说族长近几天身体不适，她恐怕就是在这钻空子的吧？”

　　“我夕夏猎手已经做了几百年的规矩，她说推翻就要推翻？”

　　“罪人纹刺颈？居然用这种奇耻大辱来惩罚违反之人？这和杀人有什么分别？被刺了颈这人还有脸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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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质疑之声如泰山压顶，夏偌却一脸果决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发出这道族长令之前她也想了许久，她知道挑战夕夏延续百年的生存方式有多难。

　　但她觉得此刻也已经由不得她慢慢来了。一直以来，夏偌始终觉得夕夏赖以为生的方式有很大的问题。长老说夕夏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是非善恶皆在用刀之人，夕夏绝不卷入是非之中。

　　但夏偌觉得刀便是刀，人就是人，人在是非善恶面前能决定、能判断，助纣为虐就是恶，容不得任何借口，夕夏再按如今的方式走下去总有一天会走上思路。她早就想好了，此刻面对潮涌般的人言，却没有人比她更坚决。

　　但如今难的是，现在的情况只是个猜想，她不知道该如何向族人去解释。用她个人猎兽所得分给所有因为这道族长令而失去生计手段的猎手，是她能做的最好的补偿和唯一的挣扎。

　　夏偌转身进了族长阁，关上房门，清远和夏祺都站在门外不敢吭声。那扇门帮夏偌隔开了山海般的质疑，夏偌连闷在房里几天都不愿出门。

　　“阿偌姐！”夏祺在门外喊着，声音听着有些着急，让夏偌想起她上一次也是用这个语气喊她，告诉她稻田被烧了。

　　果不其然，坏消息传来。

　　“夏老六他们出事了，他前几天说以后都要猎兽了，虽说现在还是收猎的时节，但是要先去做些准备。他是猎惯了人的，怕今后生计成问题。所以今天早上就去找猎场，谁知刚巧又碰上了聚灵人。

　　那些人记着夏老六前几日杀他们头领的事，想取夏老六的命，两边没说几句就打起来了。夏老六记着你的族长令一开始只是防守，但哪知道这几人比前几日我们遇到的聚灵人要厉害多了，缠着他死斗。现在不知怎样。”阿祺边跑边跟着夏偌从族长阁下来。

　　“他们找的猎场在哪？”夏偌边向谷外跑，边问着阿祺。

　　“就在三清湖畔靠近夕夏这边的那片林子那里。”阿祺回答道。

　　“那里之前一直是没什么人的，怎么会有聚灵人在那？”夏偌越想越不对劲，但也顾不上那么多，骑上快马就朝那片树林奔去。

　　夏偌赶到的时候，夏老六已经解决了战斗，正靠在树旁擦他狼牙棒上的血迹。

　　“族长。”他看到夏偌招呼了一声。

　　“你还是杀人了？”夏偌看着满地尸体，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忽然想起了那只玉漏里的金沙，她忽地怒火中烧，虽然她心知不该如此。

　　“是我杀的怎么了？今天不是我杀他们，便是他们杀我。死得痛快便宜他们了，脏了我的仙女棒。”夏老六姿势不变依旧倚靠在树旁。

　　“你们也杀了？”夏偌的眼神扫向夏老六身后的其余猎手，见他们有些人点头，有些人摇头。

　　忽然一人说道：“怎么了？他们要杀我们，我们还不能杀他们吗？哪有这样的规矩？”

　　“是啊！”“对啊！”其他人纷纷应声。

　　夏偌用眼神杀过去，“都跟我回去，” 一众猎手的声音渐渐小了。

　　夕夏的家家户户议论纷纷，他们都在讨论前几日为什么地牢中会传来昼夜不停的咒骂与惨叫。

　　“夏老六那群人好久没见了，是不是他们？”

　　“我听说是的，但他们杀聚灵人也是被逼无奈。”

　　“族长这次是铁了心了？真的刺罪人纹？”

　　“千真万确……”

　　几日后夕夏山谷的谷门前多了五具吊着的尸首，健壮的身体颈部却是血糊的一片，在高空随风摆动。夏偌赶到的时候，夏老六他们五个人早已凉透。

　　颈部刺罪人纹是夕夏最耻辱的刑罚，不仅刺的过程疼痛非常，又因为罪人纹刺在颈上而无法用衣服遮挡，每一个夕夏人的目光就是一次新的羞辱。

　　夏偌用这条刑罚作为惩戒，本意是以示决心警告族人不可再犯，但如今再后悔也没有用了。族长令发出之后，无论情形如何都必须按令执行，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撞到这条底线上来。

　　夏偌跪在夏老六的尸首面前三扣，她想起从小夏老六都待自己不错，春天她们一起耕种的时候还约好第一批稻谷他们要一起连吃三碗。只是如今田也没了，一直并肩作战的兄弟也没了。

　　周围之人的怨怒声更大了些，他们刚听到这条族长令时，觉得是个笑话。夕夏百余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如今赖以为生的手段如何能说改就改。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夏偌执行这条命令的决心，以颈刺罪人纹的方式警告他们不可再犯，夏老六就是推出来当例子的。

　　他们愤怒、委屈，替夏老六不甘，也为夕夏即将面临的未来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唯一能把夕夏带回正轨的只有长老了，可听说长老前几日愈发病重，至今仍是卧床不起，不然怎么可能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谷门前涌着上千人，他们个个都是夕夏顶尖的猎手，然而他们的刀剑刺客最想对准的是夏偌的喉咙。夏偌令人将夏老六的尸首好生安葬，夏祺拉着失神的夏偌赶紧往族长阁上走，刺客的人群是积蓄着火药的炸药，稍有不慎引线就要被点燃。

　　夏祺把夏偌送到族长阁之后送了一口气，她站在门外守着，清远站在阁下守着，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一样害怕这个全是身手非凡的猎手窝，夏偌在桌子前不知道坐了多久，手里一直拿着那枚金沙玉漏呆呆看着。

　　忽然阿祺觉得门口一阵清风涌来，抬头一看，一个高高的身影挡住了远方的夕阳，她能感觉他的影子正罩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