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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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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祁云一回来,祁瑾的日子又恢复了往常。
但他爹常年在外征战,浑身上下皆是伤疤,这一次受伤后,所有的沉疴旧疾都发作起来,像是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那正好,你就多陪阿叔弹琴下棋,安生养伤,别再去军营了。”
皇帝的病也一直不见大好,咳嗽是没了,但总是头痛眼花,连看书都看不了了。祁瑾严禁他再管政事,每日都在闹腾着无聊,现在有他爹陪着,阿叔应该会高兴的。
“小屁孩,我不管,这么多事都搁置吗?”
祁云理了理衣摆,显然还要去军营。
“让左一叔他们做不就好了,你就安生歇着不行吗?”
别以为他去军营少就不知道,平日都是左一叔和右二叔管事,他爹都是甩手掌柜。
“他们…这次都没能回来。”
祁云的眼神暗了暗,犹豫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让人内心不安的话来。
“什么…意思?”
什么叫都没能回来?
祁云只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祁瑾直觉不对,还想再问,可他爹早已抬脚便出门去了。
祁云一回来,祁瑾就高兴昏头了,左一叔和右二叔一直随他左右,若他爹出事,他们两人怎会安好?
祁瑾越想心越慌,一路往乾德殿而去,他要去问问阿俞,他肯定是知道的。
行至转角,忽听得两个宫婢的闲言碎语,祁瑾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脚步,凝神静听。
“你说,陛下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立太子?若是立太子,又会是谁?”
“还能立谁,当然是三皇子殿下…”
太子?阿俞?
直到两个宫婢走远,祁瑾都没能回神。他思绪烦乱的一路来到乾德殿,看着书案前肩背挺拔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想象着他穿着龙袍,端坐朝堂的样子。
他家阿俞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吧。
“怎么过来了?”
抬眼见是他,秦时俞立即舒展了眉眼,温声说道。
“阿俞,你将来想做什么呢?”
皇帝就三个皇子,除了阿俞,便只有秦允和秦礼。若是要立太子,他当然期望是他家阿俞的。
这也不是他偏心,而是亲疏有别。秦礼自小便身体不好,他们见的也少,根本就不了解。
至于秦允这人,他们简直就是仇敌,若他一朝得势,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跟你一起便好。”
秦时俞将笔放下,吹了吹奏折上的墨痕,又打开了下一本。
自皇帝生病以来,一直都是阿俞在处理政事,怪不得他当初没空去鸿慈殿看他。
不过,阿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子承父业。我是要去军营的,你…你就得看阿叔安排了。”
阿俞是皇子,若不能继承皇位,那便会去封地,若是…若是做了皇帝,他便会一直待在皇城里,指掌天下。
而自己迟早是要继承定远侯府的,到时候是要常驻边关的。那…他们两个人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了。
“你不愿?”
精致的眉眼不悦的凝视着祁瑾,黑眸里情绪沉沉浮浮,有着要发怒的趋势。
“怎么会,哈哈…我们肯定是要一起的。”祁瑾赶紧认怂的搪塞过去,但心里的大石又沉又重,压在了心间那刚萌发的名叫情爱的种子,让他一时有些疼痛难忍,脸颊发白。
“脸色怎么不好?热着了?”
秦时俞以为他一路走来热着了,便一脸担忧的摸他的脸,还让宫人将冰盆拿近一些。
祁瑾坐在那里没动,看着眼前的人为了他忙前忙后,忽然就有些明白老爹的心思了。
这么多年观察下来,他爹对阿叔分明也是钟意的,但总是冷脸拒绝,或者故意拉开距离,让人看得生气。
如今想来,祁瑾却是悟了。他们都是男子不说,阿叔还是皇帝,都有着各自的责任与重担,哪能为了情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呢…
祁瑾忍着满腔的泪意,看了一眼秦时俞精致而俊美的眉眼,不由庆幸起来。
幸好…幸好自己什么都还没说,阿俞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以后的日子里,还能时不时的见上一见。
“难受得厉害?要不让太医看看?”原本清冷的人折腾出了一头的汗,却还是耐心的问着祁瑾,担心他真的难受,还拿着扇子给他扇凉风。
祁瑾心里一阵熨贴,他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道。
“没有,我只是听我爹说,左一叔他们出事了,有些难受。”
精致的剑眉微皱,好看的薄唇抿了抿,淡淡开口道。
“别想太多,他们敬忠守则,是大商的忠臣良将,陛下已经下旨厚葬了。”
虽本就有所猜测,但亲耳听见结果,还是令祁瑾眼眶一红,心里翻腾的厉害。
那个像山一样伟岸的左一叔,还有总是默默关心他的右二叔,竟然真的不在了…
“他们葬…葬在哪里?”
憋了许久的泪水扑簌簌的滑落,打湿了云锦的衣襟,不知是为逝去的两个叔叔,还是为他自己刚刚夭折的情意。
“怎么就那么爱哭呢?像个公主一样…”
在祁瑾凶狠的瞪眼下,秦时俞默默闭了嘴,但眼角的那丝笑意,让人气闷。
“我…我要去看看他们,你忙吧。”
祁瑾一心烦乱,他胡乱的抹了把脸,就要出门,却被大手一把拉住,不赞同的道。
“等我把这些处理完,陪你一起去。最近外面乱,别乱跑。”
祁瑾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书案上成堆的奏折,摇了摇头。
“不了,你还有正事,我让宋季陪我去,傍晚就回来了。”
若是让阿俞陪他出去,他又该半夜三更的批奏折了。阿叔就是这么把身体熬坏的,他可不能让阿俞也步这个后尘。
祁瑾头也不回的跑走,去前殿找正在站岗的宋季。
他穿着一身皇家锦卫的制服,腰杆挺直的站在殿门前,颇有些一马当关的气势。
“小侯爷终于想起我来了?”
自从去年秋猎后,祁瑾这还是第一次见宋季,一听他这凉凉的语气,心里就发毛。可这也不能怪他啊,他这不是被关了么。
“我说我一直都想着你的,你信吗?”
在宋季审视的目光下,祁瑾就是没来由的有些心虚,他讨好的笑着,希望他能就此揭过这茬。
“你哭过了?”
看着祁瑾通红的眼眶,宋季不可置信的问道。
“在宫里,还有谁敢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是…我刚知晓左一叔和右二叔过世了,有些难过。”
一想起两个叔叔,祁瑾又忍不住的眼眶湿润起来。
“别…你现在可别哭,到时候赖我身上。”
宋季一脸慌张的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引来其他侍卫的目光。
“宋季,你…你怎么这样?还是不是朋友?”
“朋友归朋友,但你害我被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要再不长记性,真的就是个傻的。”
一提起旧事,宋季颇有些来气,但他还是跟人说了一声,带着祁瑾出了宫。
京城已经入秋,宫外的山林有了些秋色,祁瑾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远处的风景,将带来的两壶好酒,倒在坟边,就算是祭拜完了。
“你怎么现在想起要来祭拜,这都是三个月前的…”
宋季有些疑惑的问,但在祁瑾红着眼眶转头看过来时,他不知是又想起什么,默默闭了嘴。
“我是今日才知道此事的…”
可…就算三月前他知道,也是出不了皇城的。
毕竟他闹了那一场,连宫门口都未能看到。
“哦…也是。”
自宋季成人加冠后,便一直在宫里当差,祁瑾被罚的事,他哪会不知道。
“走吧,该回去了。”
祁瑾看了眼还未西斜的明日,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坐着没动。
他难得出来透透气,哪能这么早就回去。
“听话,最近事多,不安生。”
宋季一直拧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催促祁瑾动身回宫。
“是出什么事了吗?”
祁瑾是真的好奇了,到底有什么事让他和秦时俞都这么忌惮?
“天底下,也就你这个处在风波眼里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季翻身上了马,跟在祁瑾身侧,一路往城里赶。
“是立太子的事?”
祁瑾冥思苦想了许久,觉得也就这件事,才值得阿俞和宋季这般模样了。
“你…你竟然知道?”
宋季的吃惊不似作伪,但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么看不起他吗?
“那你是想谁做太子?”
祁瑾翻了个白眼,直接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他不会虚与委蛇的试探,也觉得跟宋季之间,没那个必要。
“祁瑾,也就你才会这么直白的问我了。哈哈…这事还用问吗?我当然希望是皇三子,我们本就是亲戚,等他上位了,我宋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宋季夸张的振振有词,却只得了祁瑾一个新的白眼,他抿了抿嘴,复沉声道。
“严肃点,我说认真的呢!”
“好吧,也就是你不相信,现在全京城的人都是这么看我宋家的。”
宋季敛了神色,一脸平静的道。
“不过,我还真是这么想的,我爹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这都要看陛下的意思,又不是宋家决定的了的事情。”
“也是。”
这确实都要看阿叔的意思,哪怕他要让秦允做太子,他们也是不能置喙的。
“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些?莫不是陛下给你透露了消息?”
宋季饶有兴致地凑近了,像是玩笑一般的问着,但他本不是会随意探听消息的人,眉眼间也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立太子之事,已经影响他至此了吗?还是说阿俞本就有意那个位置?
“没有,陛下不会与我说政事。”
祁瑾忽然有些不敢跟宋季确认,到底是他自己来探消息,还是阿俞的意思。只得转开话题,说要回去了。
回程的路很快,祁瑾骑马到乾德前,与宋季告别。
“祁瑾,我是真心希望你不要参与这件事,但你本就身在其中,躲不开的。”
似乎看出祁瑾的抵触,宋季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祁瑾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想躲开,从私心来说,他是希望阿俞做太子的,但这江山姓秦,当然是阿叔说了算,他和他爹都是不管的。
今日的这番谈话,祁瑾其实知道宋季的意思,他今日说了这般多,无非是想让他去阿叔面前,提上一两句。
可他怎能做这种事?他爹知道了,定是要打断他的腿。
祁瑾不想管这些,去乾德殿拉走还在书案前的秦时俞,一起回了承乾殿。
“怎么现在才回来?”
正和祁云对弈的皇帝抬眼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祁瑾,赶紧拉着他去洗脸。
祁云倒是连一眼都没看过来,专心致志的收拾着残局。
可真是亲爹,一点不关心自己儿子。
“就出宫了一趟,你们用膳了吗?我还饿着呢!”
祁瑾仰着脸让皇帝擦拭,亲昵的撒娇起来。
“没有,就等你回来了,德喜,快传膳。”
皇帝最近没管朝事,身体好了不说,连心情也舒畅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当然,很大可能是他爹最近都住在宫里,还能一起下棋呢!
随后,几个男人安静的用膳,除了祁瑾时不时的说话声,便只有碗箸相撞之声,但他却觉得很满足。
这世上他最在意的人都围绕在身旁,还有什么不满足开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