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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第二十七章
      祁瑾沉默的跟着秦时俞回了景仁宫,三福公公见他衣摆上都是血,吓得脸都白了。
      “小侯爷,这是伤了哪里?”
      “去叫太医。”
      秦时俞冷着脸吩咐了一句,将祁瑾带到塌边坐下。他只看了一眼被血侵染的云锦,便摊开了手。
      祁瑾垂眸看了一眼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紧了手里的瓷片,没吭声。
      他这次没能出去,不论是秦时俞还是皇帝,都不会再让他见到一个瓷器,现在这个瓷片,是他唯一的希望。
      “祁瑾!”
      秦时俞低沉的嗓音,充满了不耐和警告。
      祁瑾被这声大名叫得心尖一颤,他抬眼看着秦时俞这副明显在怒火冲天的边缘模样,终究还是乖乖的将瓷片交了出去。
      阿俞生气了,好可怕…
      小小的瓷片上满是血迹,有些看不清原本的花色,秦时俞看得眼眸微暗,大手用力一挥,瓷片直接被扔出窗外,再没有踪迹。
      衣袖下藏着的手也被拉了出来,破碎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冒着鲜血,祁瑾没来由的就有些心虚,撇开头不理人。
      “你的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低沉冷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秦时俞阴沉着脸色,伸手抚上祁瑾的脸,冷冷道。
      “你若再跑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祁瑾愣了一瞬,恍惚自己听错了。
      这句话,他以前常从他爹的嘴里听见,这还是第一次见秦时俞说,还是用这么狠戾的语气。
      阿俞他…他这是厌烦自己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几句,景太医便到了。
      京城初夏的天气其实不算热,但他的额角满是汗水,应该是跑着过来的。
      “小侯爷这是又闹什么?手伤成这样。”
      景太医也算是老太医了,上药包扎的过程很是熟练,但药粉落在翻开的血肉上时,还是疼得祁瑾白了一张脸。
      他缩回手就想逃,却被秦时俞从身后紧紧抱住,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不住的求饶。
      “好疼…嘶…不要了,不要了。”
      因为挣扎,血很快涌出来将药粉冲了个干净,秦时俞沉着脸色,一把按住了祁瑾挣扎的手,在他不停的求饶声里,冷声对景太医道。
      “愣着作甚?快上药!”
      似乎被惊着的景太医这才回神,赶紧将伤口上药包好。
      他算是看顾着祁瑾长大的,心疼的道。
      “小侯爷这伤口要好生养着,切不可沾水,将养几日,等伤口结了痂就好了。”
      祁瑾疼得满身大汗,虚弱的靠在秦时俞怀里,一动都不想动。任由修长的手指替他理了理鬓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又给他顺了顺背。
      “阿瑾,累了就睡吧。”
      祁瑾本想说不困,可眼睛眨巴了一会就慢慢合上了,连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折腾这一天,还是没能出去,他是真的累了…
      因伤了秦允,祁瑾被罚在景仁宫禁闭思过一个月。
      唉,这一次,他又让阿叔收拾烂摊子了…他好像就没做过什么正经事,总是在惹祸,不论是阿叔,还是阿俞,都因为他而头痛。
      可他不能不管老爹啊!
      祁瑾从记事起,就只有爹,没有母亲,无论是在西凉还是在京城,他爹都带着他。虽说这些年他都是在宫里养着,但他始终坚信,他爹是记挂着他的。
      可现在他爹出事了,他怎么能安得下心,继续锦衣玉食的待在宫里不闻不问呢?
      这时,萧贵妃带着人闯进了景仁宫,似乎是对祁瑾的惩罚不满意,想要亲自动手。
      祁瑾有些意外萧贵妃的莽撞,但一想到秦允的为人处事,突然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毕竟言传身教,行大于言,秦允应是得到了萧贵妃的真传。
      他静静地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混乱,没有一点的担忧害怕。
      不过,看了这会,他不得不承认,萧贵妃手底下的人是真的胆子大,连皇帝的亲卫都敢动手。但结果可想而知,亲卫很快就将这群人收拾干净。
      “大胆,本宫是皇贵妃…”
      萧贵妃的话在一记手刀下便戛然而止,宫婢有序的上前将她抬了下去。
      景仁宫很快又安静下来,亲卫四散开来,没有一点声息,仿佛刚才的一场风波没有发生过。
      阿叔手底下的人是真的雷厉风行,令人胆颤。看来他想要逃出去,还得从长计议。
      然而还不待祁瑾想出办法,变故接踵而来。
      秦允伤势恶化,昏迷不醒。萧贵妃的父亲—萧丞相带领一众大臣跪在朝堂上请愿,要求皇帝严惩他这个伤害皇子殿下的凶手。
      祁瑾听到消息时,已经是半天以后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秦时俞最终还是妥协,带他来了大殿。
      午时早已过去,满殿的朝臣却没有离开,他们跪伏于地,沉默的与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对峙。
      老爹一直下落不明,边关战事也告急,八百里急报不停的送进宫来,皇帝早已熬得面颊凹陷,满脸疲惫,现在却还为了他,被他们这群人如此的逼迫。
      祁瑾心疼的不行,他挣脱开秦时俞的手,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到殿中,叩首行礼道。
      “参见陛下!臣深知罪孽深重,恳请陛下恩准,让臣去边关将功补过。”
      “不准!”
      皇帝用手扶了一下额头,有些头疼的看了祁瑾一眼。
      “陛下,祁家世代忠烈皆以战死为荣,倒下一个,便有其他祁家儿郎顶上,臣作为祁氏第二十三代子孙,自是义不容辞。”
      祁瑾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说完,就惹得一众朝臣议论纷纷。他们似乎全不在意是否会被听见,或者说,他们就是故意要让他听见。
      嘲笑、讥讽之声不绝于耳,更有冷眼旁观者,嗤之以鼻的冷哼。
      祁瑾浑不在意,他专心致志的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人,只等着他的回应。
      “不准!”
      依旧是冷声的拒绝,皇帝紧皱着眉头,似乎头痛难忍般,一直用力按压着头,端坐的身躯也跟着微晃了晃。
      “陛下!”
      德喜公公的一声惊呼,惹得一众朝臣都看了过来,他们慌乱的呼喊着,大殿瞬间闹哄哄乱成一团。
      祁瑾被吓得心头一紧,他再顾不得所谓的规矩,手脚并用的爬到龙椅前,颤声的问。
      “老头,你…你怎么了?”
      老爹已经回不来了,若皇帝再出事,那他…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皇帝缓了一会,终于睁开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他伸手将祁瑾搂进怀里,还轻声安慰道。
      “没事,阿瑾别怕…”
      皇帝的年岁其实不大,可不知为何早早就有了满头华发,加上他如今这般虚弱的模样,竟横生出几分老态,看得祁瑾鼻尖一酸,落下一行泪来。
      “怎么会…没事,呜呜…都是因为我,他们都在逼你…阿叔,你就让我去吧。”
      “不,阿云还没有回来,朕决不允许你再出事!”
      皇帝憔悴的面容一下子坚定起来,他安抚的摸了摸祁瑾的头。
      在祁瑾还要劝说的时候,只觉脖间一痛,便晕了过去。
      最终这场皇帝与朝臣的对弈谁胜谁负,祁瑾并不清楚。
      他再醒来时,人已经被关在鸿慈殿了。两个月过去,不说皇帝没来,连秦时俞都没有来看他一眼。
      也不知是在忙,还是真的不想见他。
      鸿慈殿是皇室宗祀,供奉着历任秦氏帝王的画像,他们庄严而肃穆的挂在墙上,紧盯着祁瑾。
      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让他一个外姓子弟,跪在这里自省罪过。
      祁瑾打了个哈欠,搬了蒲团,窝在供桌下午歇。
      从他爹出事到现在,已经三月有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祁瑾缓过那阵心焦后,反而觉得他爹定是活着的,就安分了。
      而且这里不比景仁宫,守卫的人根本油盐不进,他只能耐心等待皇帝什么时候想起来,再放他出去。
      殿门被推开的声音,在空旷的鸿慈殿意外的响亮,还带着阵阵回响。
      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到供桌前,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
      “阿瑾!”
      祁瑾撇了一眼那双玄色锦靴,闭上眼睛,装没听见。
      他被关在这里整整两个月了,现在才来看他!
      “我给你带了云糕,刚出锅的。”
      祁瑾还是没出声,表示脾气上来了,有云糕也没用。
      “陛下想你了,出来吧。”
      秦时俞蹲下身来,一脸的严肃认真,让祁瑾不敢再装聋作哑下去,他小心又迟疑的问道。
      “真的?”
      “嗯,出来吧。”
      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眼前,祁瑾想也没想的就握了上去,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一颗心忍不住扑通扑通狂跳着,连耳朵都悄悄热了起来。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为何现在牵个手,自己都要这般没出息。
      “脸怎么红了?病了?”
      秦时俞有些担心的皱眉,俊美脸庞不由分说的靠近过来,眼看就要额头贴额头的时候,祁瑾赶紧侧身躲了开去。
      “没…就是热的,我们快走吧。”
      阿俞现在是越来越好看了,靠这么近,实在对心脏不好,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祁瑾慌乱的摸了摸胸口,脑子里乱成一团,迷迷糊糊的就这么跟着秦时俞走了,直到端着药碗的德喜公公惊喜的唤了他一声,才回过了神。
      “小侯爷!你总算回来了。”
      玉碗里浓黑的药汁,散发着又苦又臭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给皇帝的。
      此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殿内传来,祁瑾心里一急,忙冲了进去。
      寝殿里一片昏暗,连帘帐都未拉开,檀香与浓郁的药味混合,熏得祁瑾鼻子一酸。
      他熟练的掀开帘帐,抬眼便看见伏在床边咳嗽不止的皇帝。
      他脸色苍白,眉目憔悴,一头白发散乱在他身侧,显得颓废而萎靡,再不复天子威仪。现在就只是一个生病的老人罢了。
      “阿叔…”
      祁瑾心酸的扑进他怀里,眼眶湿润的喊了一声,就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阿叔怎么病成这样…
      “没事了,阿瑾。手还疼不疼?”
      皇帝一见他就笑了,修长的大手在背上轻拍了拍,意在安抚。又仔细的将他的手翻开,眯眼认真的看了又看。
      那伤早就好了,只留了一道疤在手心,也不影响事,皇帝这分明就是在转移话题。
      祁瑾根本不理他,轻蹭掉眼泪,将手收回来,认真问到。
      “景太医怎么说?可有好好喝药?”
      帘帐被随后进来的德喜公公拉开,昏暗的内室顿时亮了起来,连皇帝胸前和发丝上星星点点的血珠也清晰可见,看得祁瑾一阵心悸。
      他沉着脸在枕头和被子里一通翻找,最终将视线定在那只大手上。皇帝心虚的往床里缩了缩,假装沉脸道。
      “没规矩,快下去。”
      这床祁瑾从小到大也不知睡了多少次,根本没理他,直接伸手将他藏在手里的带血手帕扯了出来,瞪着眼睛怒吼道。
      “你个老头子,就知道骗人!德喜公公,传太医。”
      “是!”
      德喜公公应声退了下去,眉间颇有些喜色。看来这段时日,皇帝根本就没有好好养病。
      祁瑾又狠狠瞪了一眼床上低眉顺眼的皇帝,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都说老人越老越小,以前祁瑾不懂,现在是越来越深有体会。
      在外面说一不二的皇帝,但在他面前,一直都只是一个跟他爹委屈了也不敢多说一句,生病了也会怕药苦的家人,还会没志气的躲在被窝里装没事人。
      “等我爹回来,有你好看的。”
      “你…知道了?”
      一提到祁云,皇帝立即眉眼舒展,眼角带着笑意,苍白的脸上也有了点血色,仿佛枯木焕发了生机。
      阿叔这么多年都这样,真是没出息!
      “我爹要不是没事了,你们会放我出来?”
      一说到这个,祁瑾就满肚子委屈。出了事都不跟他说,还都一门心思的要把他关起来,皇帝如此,连一起长大的阿俞也如此。
      气不过的祁瑾又转头瞪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的秦时俞。见他低眉敛目,装没看见的样子,更觉气闷。
      “这次是委屈阿瑾了,朕保证,下次不会了。”
      皇帝心疼的摸了摸祁瑾的头,认真的保证着,看得祁瑾心底一软。
      虽然阿叔关着他不对,但祁瑾早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了。这本就是他自己惹的祸事,说是关着他,其实也是保护他,他哪里会好赖不分。
      但这不影响他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趁机要皇帝都答应下来。
      “那你不许再骗人,不许不喝药,更不许病了不招太医…”
      “好,好,都听阿瑾的。”
      对祁瑾,皇帝总是饱含着慈爱,他像哄小孩一样,给他轻拍着背,低低应和着。
      “陛下,祁侯爷到了。”
      德喜公公惊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惊了祁瑾一跳,他起身回头,就看见他许久不见的爹大步流星的从殿外走进来。
      因着逆光,面容有些看不真切,但那身锦袍,是他爹常穿的样式。
      虽然知道他爹没事了,但这么快就见到他人,祁瑾还有些不可置信。他愣愣的看着门口的那人,不确定的轻唤了一声。
      “爹?”
      听见他爹低应了一句,才敢红着双眼扑了上去。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吓死我了,呜呜…”
      “都多大了,还哭?”
      嘴里说得嫌弃,但那双满是粗茧的大手还是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呜呜…我就是怕…”
      这三个多月的担惊受怕,全都在这一刻决了堤,祁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的拽紧了他爹,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了,没事了。”
      祁云难得没有发火,纵容着祁瑾。
      “阿云…”
      不知何时下床的皇帝走到近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连带着祁瑾一起,珍而重之的紧了又紧,险些让他没喘上气来。
      “阿叔,唔…”
      祁瑾再没了哭的心思,挣扎着要出来,可皇帝像是完全没听见。
      “陛下,景太医到了。”
      好在此时德喜公公出声,提醒了一句。皇帝才松开了手,秦时俞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祁瑾拉到一旁,才算活了过来。
      刚还病容憔悴的阿叔,一下子就生龙活虎了,他爹真是救命良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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