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两绪》尔是山

3、第 3 章

　　那锅党参乌鸡汤是在宋仲西家里吃的。
　　微波炉加热五分钟上桌，两个人边吃边聊天。
　　周仲西吃东西有时间表，过时就没什么胃口了。他喝了小半碗汤，突然想起了医院里的一幕：“现在大学十二点也不门禁吗？”
　　“十二点？”闻元复吐出一堆骨头，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那也太晚了，应该都是十一点左右。”
　　“那你那个病人怎么回去？”这就对了，周仲西横抱着双手着问。
　　“嗯？对哈！”闻元复一怔，丢了筷子拨电话。
　　这倒是。
　　他都没想起大学门禁时间最晚也就是十一点半，宋贤的点滴少说也得12点。
　　“你吃完把碗筷收了，我洗澡去了。”宋仲西瞧他一眼，推开凳子往卧室走。
　　十点半了。
　　等他洗完澡，闻元复已经走了。
　　周仲西往餐桌台一摸，又往厨房看了看，才满意地舒展筋骨进了卧室。

　　煎熬的十个小时。
　　还完被子，宋贤缩着双手出了医院。
　　冬早，风比刀子还厉害。
　　针扎似的刮脸，脖子，从领口钻进去，一身皮肤全是凉的，她冷的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抖。
　　“妹妹去哪儿啊？”出租车司机一口吃完包子，飞快的将残留着食物油渣的塑料袋塞进了外套口袋。
　　宋贤皱着眉头说：“农业大学。”
　　车里关的严严实实，一股油腻包子味，闻的她想吐。
　　司机看着她摇窗的动作，呵了一声：“小妹子穿这么少还开窗啊，也不怕感冒。我家姑娘每天穿羽绒服烤火炉都还喊冷呢。”
　　宋贤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我又没爹妈。”
　　风呼啸刮盖过了她的声音，司机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什么？”
　　宋贤没再说话。
　　风把她的脑子都刮空了。
　　爹妈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从她的嘴巴里冒出来了。
　　也对。
　　两个死掉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到校七点半。
　　宋贤拿着一堆补回来的零钞，顺手拧开矿泉水，拆了感冒药一口吞下去。
　　常温的水在冬天也冷的刺骨。
　　今天有早课，宿舍里的人都起来了。
　　宋贤进去的时候，穿衣服的两个人明显一愣。
　　“宋贤，你回来了啊！”程嘉先反应过来，“你出去也不带手机，都找不到你人。昨晚宿管查寝，还是潇潇替你答到的！”
　　“忘了。”宋贤解开手机锁屏，四个未接电话，一个程嘉的，四个初见的。
　　李潇潇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看吧，嘉嘉，有些人就是狼心狗肺，你好心帮她，她连个谢谢都不会说。”
　　室长和稀泥哎呀一声：“宋贤，你......”
　　“我先打个电话。”宋贤打开阳台门出去，彻底将身后的声音屏蔽了。
　　“嘉嘉，你看她，什么素质啊，我们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一个宿舍，真晦气。”李潇潇一个劲儿的阴阳怪气。
　　程嘉其实也并不关心她，只是身为室长，还是得装装样子：“反正我室长的关心是送到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病，不值得生气。走吧，快上课了，我让悦悦帮我们占了位置，早点去。”

　　听筒里“嘟”了几声。
　　“宋贤，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那边一接通就问。
　　宋贤活动了一下口腔道：“昨晚太累了睡得早，手机开了静音，没听见。”
　　“好吧，那你下次睡觉前还是要跟我说一声。”初见叮嘱道。
　　宋贤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撑着栏杆，看见程嘉和李潇潇从走廊过去了：“好，知道了，昨晚有没有不舒服？”
　　“那倒没有。”安静两秒，初见突然叹了口气。
　　“隔壁床弟弟你还记得吗？就那个锅盖头，你上次回来还给过他糖，昨晚发烧，转重症室了。”
　　宋贤心里一抽，抓着栏杆的指尖发白。
　　“发烧不很常见嘛，你烧那么多次不都没事吗？别瞎想，等你稳定些早点过来，说好了今年一起去看海的。”
　　初见心情一下好转，咯噔两下牙，笑嘻嘻道：“好的，遵命！”
　　宋贤和初见认识9年了。
　　从宋贤被送入孤儿院开始，她和初见的人生就紧紧绑在一起了。
　　上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如果不出意外，她们应该也会上同一个大学的。
　　可惜，18岁那年，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体检却出了意外。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漂亮的姑娘。
　　初见被确定为了早期骨癌，她被命运推了个大踉跄，摔进了坑里，生活一下失去了很多颜色。

　　“哥，前面有坑。”周书禹叼着牛奶，眼看着周仲西把车压进了坑里。
　　“哎哟......”被颠的一抖搂，他一用力，洒了些牛奶在裤子上。
　　周仲西抽了口气：“完了，这怕是起不来了。”
　　“我下去看看。”周书禹抽了几张纸，搽干裤子上的奶，歪着身子出去了。
　　门一关，他弯腰看了几眼，起身半颗脑袋伸进车里：“哥，得叫拖车的了，硬上要伤底盘。”
　　周仲西心梗的冷静了会儿，现在的女司机有一说一，部分还是挺莽的。
　　而且，实在想不通那位女司机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逆行的。
　　“给外婆打个电话，让别等我们吃饭了。”周仲西打开双闪，站在路边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周书禹那边通了电话：“外婆，别等我们了，老哥把车开坑里了...外婆，不是车祸...估计得半小时吧...老妈，不是车祸......”
　　打完电话，周书禹从后备箱拿了瓶牛奶，“老哥，喝牛奶吗？”
　　“我不喝。”周仲西刷起了医院公众号最新的文章。
　　这块儿虽然车少，但幸好不算偏僻。
　　拖车师傅很快就过来了，专业的很，没几个步骤就将车给起上来了。
　　周仲西检查了一转，没发现什么大碍，就车身刮了几道划痕，不影响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