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端人前端魂》岳守云

29、何似真

　　陈设绷着脸，锤得那扇门震天响，他也不喊，只是一个劲地用力。
　　鹤桢蹲在一旁，听了都替他手疼。
　　他没敢上前去，面板上的生命进度条只剩百分之二十，随便的上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暂且还是静观其变。
　　里头争吵的声音渐近，门被大力拉开，鹤桢在模模糊糊的灯光中，见着两个逆光的黑影。
　　“呦，你儿子来啦，这不挺眼熟的嘛？送快递的？”他听见一个女声带着点冷嘲热讽。
　　“一个当教练，一个送快递，都开车的，真有意思。”女人嗤笑，又意有所指地看向脸色谄媚的陈健豪，“不对，你还爱开公交车呢，是吧？”
　　陈设没理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陈健豪：“陈玉呢？”
　　“老幺，进来坐。”陈建豪艰难地重新挂上笑容，边让出个位置指引他。
　　女人斜了他一眼，站在了了中间，挡住了进门的路，插着双手嚣张跋扈：“我没同意呢？就想进来？谁允许的？你们这些脏东西。”
　　陈建豪一听恼羞成怒，上去拽过她大声吼道：“你说谁脏呢？啊？”
　　“我说你，说你怎么了，跟我在一起前不是说没结婚吗！这都有两个孩子了你说个屁呢！？”女人一把甩开他的手，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了她的怒气，她瞪大了眼，“还想让他们搬进来，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陈建豪一把抓住她指着自己的手，用力地捏着：“谁让你生不了？啊？我告诉你，有个孩子给你，你八辈子都要烧高香！”
　　“我呸，”女人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大声警告他，“我也告诉你，我不会让他任何一个踏进我家门槛半步，要不我们这婚，你也就别想结了！”
　　“还有你，”女人转向陈设，一字一句道，“你妹妹他擅自带过来，就是想你过来换他，我也告诉你，门都没有！”
　　陈设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狗咬狗，听到这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那把陈玉喊出来，我带她走。”
　　女人大喜过望，惊诧陈设一点也没有想赖着的意思，忙转身就转备跑进内屋，却被一把扯住。
　　陈设见陈建豪制止了她，没想看他们耗时间，推开他们便往里面跑。
　　鹤桢呆在原地不好溜进去，身姿不够轻巧，他听着眼前两人的吵架声量，思索着他这仅剩百分之二十的生命进度条是不是让他们造没的。
　　女人想拦，却被陈建豪抓住，提醒她道：“你别忘了，你妈同意的了。”
　　“她同意，我可不同意，你算什么东西？”女人将讥讽的神情赤裸裸摆在脸上，“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驾校教练，跟我睡过又如何？我横竖不能生，谁都一样。我告诉你，陈建豪，今天，你跟他们一起，全给我滚出去！”
　　陈建豪未料到她彻底破罐子破摔，想起发出的请柬，他威胁道“你所有亲戚可都知道你要跟我结婚了。”
　　“那又怎么样？上午刚知道我不孕，下午你便把女儿带来我家，你可真是果断啊。”女人涂了妆的脸自傲且不屑地瞥着陈建豪，“你以为我还跟他们一样好拿捏吗？你以为我跟你睡过，就一定要跟你结婚？我告诉你，”女人忽然乐呵呵地靠近陈建豪的耳朵小声道，“其实，我男女都可以，我妈都知道，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幌子罢了。”
　　陈建豪看着她发疯一样的笑，回味耳边所听到的话，回过神来扇了正在狂笑的女人一巴掌。
　　鹤桢听到这里整个猫头都大了，这是什么发展，这陈建豪要被气疯了吧？被当作同夫什么的。他又瞄了一眼陈设进去的方向，担心小姑娘怎么样了。
　　陈玉胆子小，况且还对陈建豪抱有一定的幻想，被他的糖衣炮弹所骗，老老实实地呆在客厅。她从捶门开始就抱着一个抱枕偷偷地跟了过来，在拐角处偷听。
　　所以当她听明所有，也不敢动作，怕添麻烦，只敢抱着抱枕不知所措地蹲在那里偷偷哭。
　　陈设一拐角就撞上这种画面，他猛地蹲下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别怕，抱起她趁着两人争执，朝他们中间一撞就冲了出去。
　　陈建豪大怒，喝道：“不准走！”
　　女人回手扇了他一巴掌，耻笑：“什么不准走？陈建豪，你也一起滚，我眼里一向装不得脏东西！”
　　陈建豪左右皆顾不上，一时暴怒，抄起鞋柜上的盆栽朝着女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鹤桢悄悄跟着陈设看他安置陈玉的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满脸不可置信的女人轰然倒下，额头上血流不止，陈建豪明显慌了，回神蹲下掰着女人的脸左右查看，并探了探她的呼吸。
　　鹤桢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见他迅速站起，顿了两秒后，快速朝着陈设而来。
　　陈设正把后车厢连接车架的尾部关上，以免晕过去的陈玉因为路上的颠簸不甚跌落下来。
　　忽地后脑勺挨了软软一击，而后听得一声惨烈的猫叫。
　　陈设心一抖猛地回头，只见陈建豪手里紧握一盆带血的盆栽。而地上，是那只与他朝夕相处的白猫。
　　陈建豪人高马大，而此时正有些疯魔的迹象，陈设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哪能对得过他，只能一边闪躲，一边想把白猫抱起来。
　　鹤桢看他如此努力，身为猫身的他却也不能干什么，眼见陈设就要被抓住，他着急地唤醒了面板，想看有什么办法。
　　生命进度条已然清零，唯一的标签【body】却亮起。
　　鹤桢顾不上太多，向着那个亮起的标签便点击了下去。
　　陈设皱眉闭眼，正准备挨上一下，却毫无动静。总不会是陈建豪突发慈心，陈设疑惑地睁开眼。
　　面前的男子皮肤白皙，一头银发像极了地上的白猫，漂亮的狐狸眼睛此时正愤怒不耐地盯着陈建豪。他手一挥将陈建豪手上的盆栽敲掉，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他踹翻在地。
　　银发男子转过头来，脸上不小心沾上了陈建豪手里的鲜血，衬得他整个人艳丽无比。
　　他挑着笑看向陈设，那是一种得意的，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笑容，声音活力而充满热情：“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鹤桢。白鹤的鹤，帧率的桢。”
　　鹤桢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陈设的脸庞，头发短而碎，鼻子尖而挺，那双丹凤眼眼里满是坚毅。
　　与看惯了负责人相比，鹤桢能想出来的一个词就是——等比例放大。
　　他把陈建豪敲晕，看着面板上的三分钟倒计时，靠近站着不解看着他的陈设，用没沾上任何东西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些扎手，他讲：“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想问什么？问吧。”
　　陈设看看地上消失的白猫，又看向眼前奇怪却丝毫提不起戒备感的青年，脱口而出：“你是我的猫吗？”
　　鹤桢已经有准备上来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他等着对方接下来问，默了十几秒却只听他低声道：“谢谢你。”
　　鹤桢想笑，感觉这负责人的说话量也是从小到大一样的，忽然被他一把抱住，陈设现在不比鹤桢高，却也不算太低了，到鹤桢肩膀。
　　愣了一下，鹤桢也就回过神来，干净的手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啦，你已经很棒了。”
　　看着面板上倒计时的一百八十秒，所剩无几的时间让他狠心动作却轻轻推开陈设，抓着他走向三轮车，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快走，时间不够了，万一他醒过来，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护你。”
　　他一把坐在了驾驶座旁的铁架子上，长腿放不下地晃荡着，等着陈设启动车子：“我不知道等会会发生的事情，你要做好准备，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生活。”又指着躺在地上的陈建豪，“所有事情都是他的错，你千万不要怪自己，你只要好好的就好了。”
　　陈设乖乖地点头，启程还没两步，鹤桢看着倒计时的三十秒，脑海快速闪过来到这自己的所有事情：“陈设，回去记得看看柜子下面，有一条掉了的笔。”
　　陈设老实地答应了一声，牢牢记在心里，却没有勇气转头去看他。
　　鹤桢看着指尖逐渐透明的数据抽离状态，他叹了一口气：“我要走了，你保重。”
　　身旁的身影逐渐点状消散，陈设愣着开了一段路，脑海过往回忆一幕一幕闪过，皆是那只通人性的白猫。
　　眼眶骤地红了一圈，他不敢问，也不敢留，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夜里的风格外冰凉，水划过的痕迹很快便被吹干，所有似南柯一梦。
　　到底何似真？
　　鹤桢睁眼，自己还扶着门把手，他视线对着的，是一张面若冰霜的脸，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拿着一根粗壮的毛笔，薄唇轻启：“老白，抱歉。”
　　他看着那张属于智能人类世界关盼的脸，陷入沉默。
　　这不是串台了吧？
　　他点开自己的面板，发现小猫的面板放在了最左边，上头的标签已变成灰色，最后新添了一句话——希望他们可以好好活下去。
　　而中间面板则是头发全灰的年轻的自己，body的标签正在上头隐隐闪烁。
　　——你离开了小猫的身体，也离开了那个时间，你站在正确的时光流速面前。
　　至于为什么说中间，因为右边还有一个面板，上边的头像便是正常版的白头发灰挑染的他，只不过不正常的是——自己露出来的半身，一身死白，像极了唐远场景里自己的装扮，图片右书——白无常。
　　——由于判官的到来，你觉醒了记忆。
　　鹤桢僵硬地把视线移到面前的男人身上，关盼，判官，孟婆，白无常......
　　什么啊？原来我也是地府在逃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