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聆殷

5、第四章

　　无形的风横扫过梦蛛的节肢，将它半边肢体齐齐斩断，由于风刃速度太快，蜘蛛血甚至迟了一秒才从断口处喷出来。
　　叶星昀感谢了一秒自己优良的反应速度——托了它的福，梦蛛喷溅开的血液被他竖起来的水墙给一滴不落全挡在了外面，半点没溅到他身上。
　　四散的血珠有部分溶进了他的水墙，将透明的水染成淡青色，隐约散发出一股腥气。叶星昀被熏得皱起了眉头：这水被污染过，估计不能要了。
　　他挥挥手散去了水墙，将被污染的水均匀且平等地泼回了蜘蛛身上。
　　“给你洗洗澡，不用谢我。”他的脸被挡在阴影里看不分明，眼里蒙着点点蓝光。
　　灰蒙蒙的天光下，半只梦蛛瘫倒在废墟上。水稀释了它流出来的血液，断掉的半截身体抽搐着，很快也失去活性不再动弹，剩下的半截身体连带着没受损的眼珠子，黑漆漆地凝视四周被破坏的卵袋。
　　那些残破的卵袋此刻沉沉坠在洞穴里，只是它再也感应不到里面的气息了。梦蛛剩下的半截口器蠕动了几下，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
　　一下失去半截身体，就算它现在想要给孩子们报仇，大概也有心无力。
　　梦蛛安静下来，叶星昀也没再说话，于是寂静蔓延上这片废墟，带来一丝地底的凉意。
　　叶星昀手上的束缚松了片刻又收紧了。他看着安静蠕动的梦蛛口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了手。
　　他手上还连着束缚梦蛛的网。几根细长的水链连着那一大团乌漆嘛黑的梦蛛，他的手指动了动，水网在几个呼吸间变换了一下，又重新捆上了梦蛛。
　　节肢全都圈在一起绕着身体绑了两圈，十字交叉连带绑上梦蛛的半截身体——保证结结实实，不留一点挣扎的余地。
　　梦蛛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被圈起来也只是蠕动着它的口器——像被捆住的螃蟹，只是没有泡泡给它吐。
　　重新捆好了梦蛛。叶星昀一手扯着绳子，一手凝了点水出来清洗伤口，条件有限，他只能暂时把伤口封上，希望这个新开发出来没用过几次的技能不会让他失血过多。水流带走血迹，也带来丝丝痛意，叶星昀扯了扯嘴角。
　　他又想起刚才那道凭空飞来的风刃。
　　凛冽的风掠过他的脸，切断蜘蛛的身体之后就消散了，但那种让人汗毛一紧的危机感仿佛还留在身上，虽然……那股杀意不是针对他而起。
　　叶星昀舔了舔干燥的唇。
　　那种被压缩的风的形态，叶星昀不信没有人操控它会自己凭空冒出来。也就是说，有人看到了他打蜘蛛的过程，并且在他快被蜘蛛伤到的时候出手帮了他一把。
　　只是除了那道风刃之外，这个疑似友方的家伙再没出过手，就安安静静在旁边当观众。
　　横竖现在这蜘蛛也就剩一口气，叶星昀干脆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坐等那位仁兄自己出来。
　　*
　　实际上，晏·某个倒霉仁兄·颐钦还真不是在当观众。
　　他好不容易清理掉大半被堵塞的通道，结果刚探出头就看见一个无比眼熟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直愣愣戳在梦蛛节肢下，晏颐钦来不及细想便直接一刀劈了过去，愣是把自己刚清理完的通道又给弄塌了大半，连带着刚挖出来的口子也被砖块堵住了，以至于不得不重新清理。
　　晏颐钦一边操控风力托走碎石一边难得懊恼——太急了没控制好，下手有点重，不知道星星在外面有没有被风刃劈到。
　　他一边挖着通道一边走着神：说起来刚才在梦蛛爪下那一把帮的发力过猛，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直接把梦蛛搞死……可别，真搞死了梦蛛那可就玩大发了。
　　——晏颐钦沿路追了这么久之后也意识到这个次空间的空间核并没有被它藏在什么地方，大概率一直被梦蛛放在身上。
　　空间核是连接着现实世界和次空间的唯一通道，要是一不留神给毁了，即使他们能够暴力破解次空间，也会给现实世界带来极大的影响。
　　晏颐钦无奈祈祷了一下，希望星星能够手下留蛛。大概是他的碎碎念强烈到外面的人也听见了，晏颐钦终于再次从通道里出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大半只被水网五花大绑奄奄一息的梦蛛——大概是因为梦蛛顽强的生命力让它被劈成两半之后不但没死，还在晏颐钦挖洞的时候慢慢长成了大半只。
　　旁边侧对梦蛛坐着，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人，听到他这边的动静，警觉地抬眼看过来。
　　这熟悉的眉眼，正是晏颐钦刚情急之下一刀过去救下的叶星昀。
　　四目相对，鸦雀无声。
　　叶星昀带着打量的目光扫过他的全身，在晏颐钦脸上的口罩上停了一会儿，又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说话，一番扫视之后又低下头去，留那个从“正常路径”过来的人杵在原地。
　　也不知道星星有没有认出他。晏颐钦看着这一片狼藉就想扶额叹气。他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坐在废墟上的人没理自己，只得站在原地不尴不尬的当一尊雕塑。晏颐钦站了有一会儿，只觉自己像被扔进冷库，再过会儿尸体都要硬了。
　　他还在酝酿如何开口，只听见那漏光的洞上传来些越靠越近的动静，是越关棱在往下跳。他跳下来的动静有点大，尘土又开始扑啦啦往下掉，有些碎石甚至就砸在叶星昀脑袋边，擦着他的脸落了地。
　　叶星昀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低着头无动于衷，甚至任由碎石往脑袋上掉。晏颐钦看的着急，好在叶星昀还知道凝出水墙挡一挡，让他勉强能够松口气。
　　过了一会儿碎石大概掉完了，水墙也带着一框碎渣子被丢到了一边。
　　轰的一声巨响后又重归于静。
　　当雕塑的晏颐钦忍不住了。虽然这场面一度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但再不说话，晏颐钦觉得自己就要说不出话了。他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些，清了清嗓子，尽量平和的开口，“现在情况有点复杂，等另一个队员过来，我们出去再细说。好吗？”
　　晏颐钦看见坐在废墟上的青年抬起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湛蓝色的眼睛盯着说话的人，眼眸深处一片空洞。
　　他看着晏颐钦，片刻后他伸出了手，无形的水在他抬起的手心处凝聚翻涌，空洞的瞳中带着陌生和警惕。
　　他无意识地在防备我。晏颐钦面色一肃，随后想起了什么，又缓和下来。
　　这种状态的星星，他曾见过的。
　　神志模糊的叶星昀所有行为全凭本能。但好在，晏颐钦熟悉他的所有本能。
　　晏颐钦摘下了碍事的口罩，慢慢靠近状态不稳定的叶星昀，将自己的脸整个暴露在他面前，他努力放缓声音，对独自坐在石堆上的青年伸出了手：
　　“星星别怕，是哥哥来了。”
　　叶星昀手上动作一顿，水花消散在空气中。
　　四目相对，叶星昀无神的眼眨了眨，似乎恢复了些许神志。
　　“……哥……哥。”
　　“我在。”晏颐钦走到了叶星昀面前，俯下身去抱住了他。
　　叶星昀堪称乖顺的闭上了眼。
　　*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的空洞里砸了下来，砸在了废墟顶上那只半死不活的梦蛛身上，砸的它发出一声惨叫。
　　掉下来的“东西”一通翻滚落地，灰头土脸的开口道，“队长！我下来了！”
　　正是姗姗来迟的越关棱。
　　他定睛一看，他队长怀里揽着个人坐在旁边，闻声看过来的眼神活像在说出去之后要把他拎去加练，看得他浑身一凉汗毛一紧，闭上嘴凑了过去。
　　“头儿，我进来的时候看过了，这个次空间里没几个普通人被卷进来。有个被梦蛛控制的已经交给外面的兄弟们了。”
　　晏颐钦听他汇报完情况，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怀里有人，压低声音道：“安静点，拿上空间核，我们该出去了。”
　　越关棱接过他队长从梦蛛身上掏出来的空间核，愣了两秒之后苦了脸道，“队长，空间核……怎么开来着？”
　　“呼……我倒是忘了你没处理过。”晏颐钦闷闷的吐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这倒也不怪他，越关棱虽然体能和体术都不差，但由于觉醒能力的时间有限等级不够高，没独立出过几次任务。而且听他说，这次事件之前一个月他还跟着外勤三队，因为能力属性比较契合晏颐钦这边的硬汉风，才被转到晏颐钦手下，实际磨合时间不到一个月。
　　晏颐钦没带越关棱进过次空间，第一次实操没有经验，只有理论知识什么的……也可以理解。而且以当前的数据来看，次空间出现频率不如几十年前高，因此在入职培训的时候分配的队长疏忽了没给他细说什么的……啧，果然还是有点气。
　　晏颐钦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怀里的人不太舒服的扭了扭，大概是挣到了伤口，叶星昀顿时停下了挣扎，只是暂时被水封住的伤口又流出血来。
　　晏颐钦只觉得有哪里湿漉漉的，摸过去一手黏，一看竟是叶星昀被划出来的伤口，伤口的主人大概不太在意，只简单封了口，在刚才的扭动挣扎下表面的水膜破了，血从伤口里往外淌，在他被捏的泛红的手臂上蜿蜒爬行，沾湿了他们俩的衣服。
　　越关棱在身上掏了半天，摸出一卷绷带递过去。
　　晏颐钦压着声音道了句谢，快速给叶星昀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他看着越关棱还拿在手上的空间核思索片刻，把叶星昀暂时转移给了越关棱。
　　“这样，你帮我带一下他，我来打开空间核。”

作者有话说

　　作者说作者的脑子有点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