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万里封疆（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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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卫臻，你把持朝政，天下共诛之，朕绝对不会受你胁迫！”
小皇帝被吓得后退半步，旋即面色一僵，怨愤拂袖，为自己所剩不多的颜面叫嚣。
“天下共诛之？”魏绥被逗笑了，傲然道，“那就拭目以待！且等来日臣腾出手来，再与陛下细细分说！”
话音刚落，她命守在殿门处的左右进来，一指小皇帝：“看清楚了，选秀之前陛下都会在殿中自省，你们自去安排，万不能让陛下踏出殿门半步！若是有些人贼心不死妄图递出消息……”
魏绥眯了眯眼，咬出的每个字仿佛都裹上了煞气：“便将阳奉阴违之人宰了，送到殿中以作陪伴！”
这个陪伴指的是陪伴谁，殿中人心知肚明，左右俱是后背一凉，看向小皇帝的眼神都不禁带上了同情。小皇帝更是骇得面如土色，寒意从头皮蹿到脚底板，错非身后还有御案靠着，怕都要软到地上去。
卫臻、卫臻，她、她怎么敢？
“至于里边儿的，若是梗着脖子硬是要闯出去，”太傅的声音再度响起，字字铁血，“便叫他从白绫鸩酒中选一样，不肯选便直接灌了毒酒了事！”
小皇帝：“！！！”
小皇帝颤着声儿道：“朕是皇帝……”
“皇帝？”魏绥冷笑，“选秀之前，安安分分待在这个屋里的，是皇帝是天子，不老实不要命的，野狗罢了！”
说完，她卸下腰间佩剑，举起抽出一线，雪亮的反光明晃晃刺人眼，叫小皇帝阴沉的脸色硬生生转成了多云，滚到嘴边的话愣是给咽了回去。
“陛下万金之躯，刀剑却是死物，若是无眼伤到了陛下，想必陛下是不愿见到的。”魏绥看也不看小皇帝难看的脸色，将佩剑扔到左右怀中，隔空点了点，“我将佩剑交予你们，若是什么鼠辈不听劝告，宰了便是！”
左右是她身旁的老人了，对小皇帝并无一丝半点的好感。两人对视一眼，郑重道：“谨遵使君之令！”
小皇帝毕竟是皇帝，他们不可能真的杀了他，但杀威棒在手，若是他们还不能叫一个无能之辈老老实实待着，就枉活这么多年了！
小皇帝是个蠢的，却不是个傻的，只要脑子没被猪油蒙住，就不会做出自寻死路的事来。
魏绥在小皇帝又惊又怨的眼神中，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襟，拱手道：“臣告退。”而后大步流星离去，披风翻飞。
……
“……朝中虽因阿姐态度强硬对南还女子并未多加苛刻，但民间却有不少鼓吹支持女子殉节守贞的言论，甚至有些人家在舆论压迫下真的逼死了女眷。”卫嫱忧心忡忡道，“长远看来，此举必定祸及万千女子，这种风气万万要将其扼杀住。”
“确是如此。”崔兰因以手托腮，眉宇间满是沉思，“只是南还女子近万，人言可畏，若是直接将她们放回瀚海关，也不是长久之计。”
瀚海关是大梁北疆第一道防线，与五胡接壤，往常也有女子被劫掠北上，其中部分能回来的，若是不想旁人知道这段黑暗的经历，隐姓埋名即可，但此次瀚海关沦陷，受辱的女子基数太大，想让这些女子隐姓埋名绝不现实。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让她们回到各自郡县，只怕日后会横生波澜——
她们的经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的家人疼爱还好，若是家中不善，只怕会闹出人命——北疆又不是没有令南还女子自裁言论的拥趸。
况且，人心易变。就算真心疼爱那些女子的家人，在周边邻里长期异样的目光和闲言碎语中，疼爱又能持续多久？
人命面前，崔兰因从不介意从最坏的可能出发揣摩人心。
卫嫱深以为然，迟疑片刻道：“兰娘，我想办一个女子书院。”
“女子书院？”
魏绥略带诧异地看向下首的两个姑娘，手中拿着她们拟定的陈疏，并未马上打开，而是问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一时劝人以言，百世劝人以书。”
卫嫱目光有些紧张地看着阿姐，袖中手指微微陷进皮肉，虽然阿姐并不限制她，但成立书院并非小事——时下书院最大的作用就是培养士子，就连阿姐当年都是阿爹阿娘请了女夫子到家中来，从未有女子进入书院的先例，更不用说专门的女子书院。
一旦成立必定会迎来许多人的嘲弄与不理解，甚至其中还会有那些南还女子，但她不想放弃。
她想创办书院的初衷十分简单：读书使人明智。这世道留给女子的出路太少了，教育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普通百姓家中连供养读书人的银钱都没有，又怎么会在不能入仕的女子身上浪费银钱？
她不求能培养出什么女大家，只希望能教给那些可怜的女子一点傍身的技能，并且让她们在知识中获得走出来的力量。
这是她作为一个女子想为同为女子的她们做的事。
卫嫱柔声将自己的想法尽数道出，越说她的眼睛越明亮，仿佛其中燃烧着两星灯火：“且南还的女子中并非个个出身贫困，有一技之长的、出身豪富的不算太少，若是她们愿意，也可以成为书院的先生，初期女子们的抵触许会少些……”
魏绥认真地听完卫嫱的想法，却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一旁的崔兰因，笑道：“你呢？”
崔兰因自从向她投诚，时常秘密出入太傅府，一来二去的便和卫嫱熟悉了起来。二人私交不错，要说崔兰因为了好友鼎力支持魏绥并不怀疑，但她今日陪着卫嫱一起来，绝非只有这个目的。
崔兰因两颗乌丸似的瞳子微微瞪大，随即笑弯成月牙：“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太傅。”
她拱手拜道：“臣欲请太傅为书院山长！”
卫嫱惊愣住，急道：“兰娘，不可！”
女子书院乃是第一遭，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她只是来与阿姐过一个明路，从未想过利用阿姐的名声地位为书院保驾护航——书院定然会遭到许多非议，阿姐不该承担这些本来与她无关的压力。
崔兰因却摇了摇头，对上卫嫱的眼睛，问道：“嫱娘，你知道太傅意味着什么吗？”
卫嫱茫然摇头。
明亮的笑容爬上眉梢，崔兰因眼中是无垠的野望：“是火种！女子攫取权力的火种！向来权力都是男子主导，纵观历朝历代，从来只有太后垂帘听政，何来女主君临天下？但是太傅做到了，她会让所有后来的女子知道，权力并不是只有男子能够掌握，女子一样能！”
她的呼吸略微急促，眼睛因为兴奋微微瞪大：“自太傅之后，女子的野心绝不仅仅止步于太后，而是更进一步。但男子是不会同意的。”
什么最能直接掌握权力？
除了皇帝就是官职。
但是朝中官职是有定数的，本来就狼多肉少，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女子入局相争？
且女子一旦觉醒，一旦拥有了对权力的渴望，在他们眼中就会变成不安分的具象——她们不会在柔顺地待在后宅等待恩宠，也不会满足于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温柔的母亲。
她们会变得强大且富有攻击性，她们会想要争夺权力，一旦成功，他们将再不能轻易地主宰她们的命运。
“因此他们会团结地一致对外，将女子排挤出局。你或许想说，太傅会登临九五，女子的命运犹未可知，但若是太傅不在了呢？就算继任者是一个女子又如何？朝中若是没有强大的女官力量，女帝又能延续几代呢？”
这个问题太过长远并且沉重，卫嫱抿住了唇。她知道，一旦女子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有过前车之鉴的男子一定会疯狂反扑，甚至会更不择手段地打压、贬低女子。
“培养一个女官并不容易，并且很有可能被人提前察觉而胎死腹中。”
太傅能以女子之身制衡天下，除却身边能人异士与本人的凌厉手腕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直接掌握了兵权，以武将身份入局，天赋足够的前提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简单的。
但文官并不如此，一个文官的培养过程是漫长的。或者说是培养一个科举出身的女文官的过程是漫长的。
而女子书院就是一个很好的掩护，它会把天下人的目光聚集在南还的女子身上，让人不自觉地认同书院只是为了安抚这群女子而建立的，为女官的培养争取时间。
待到日后新朝建立，势力洗牌重组，届时下诏，就是女官崛起的最佳时期。
崔兰因继续说：“太傅若为山长，一来是为书院保驾护航，二来……”
她抬起头，声音果决：“天下女子之心可尽入太傅手中！”
一个势力不能有两个得道者，特别是最开始组建的时候。卫嫱可以提出意见，可以成为书院的实际管理者，却不能成为山长。一旦她成为书院的山长，女子的心就会下意识向她靠拢。
为什么前朝帝王会设立殿试？所谓的天子门生难道真的是天子为学子们授课了吗？
并没有。但天子门生的身份会让学子们产生一种归属感，让他们在心中的立场偏向天子。
同理，若是太傅为山长，就等同于与书院中所有女学子都有了一层师生关系，加之太傅先前为女子们所做的事，以及未来会经历的殿试，师生情、恩情、利益三重关系捆绑，所有女官的心就会朝着太傅，也只会朝向太傅！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万里封疆（2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