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雪儿表姐的悲剧 ...

  •   3
      我童年值得一提的另一件不幸的事来自于我的亲戚。我拥有一个大家庭,爸爸和妈妈家里人丁兴旺,每次聚会都非常热闹。我的妈妈有个大姐,生了个女儿,就是我的大表姐,她长得异常美,是那种让人忘不了的美。她比我大好几岁,我小学的时候她已经读高中了,和我有着近十岁的年龄差。她长得究竟什么样呢?留着非常随意洒脱的短发,衬得她雪白的皮肤和明艳的五官更加夺目。她的长相不是那种东方式的含蓄美女,而是带一点点西式的攻击式的美。她的眉眼深邃妩媚,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鼻子英挺,五官没有一笔不长在让人心醉的地方,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腾挪到更好的位置,但又没有让人觉得太过于攻击性令人无法直视。总之,她的美是浑然天成的,绝非现在的涂涂画画可以成就,五官美艳标志,散发的气息又十足的妩媚。
      就这样的一个大美人,自然穿块破布都难掩光彩,自然无论何时都是众人的焦点,也包括了各种家庭聚会上。我的姨父舅舅,姐姐弟弟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总围着她展开各种话题。表姐的学习不是很好,想想也是自然,外表的光彩如此璀璨,又怎么腾得出足够的精力来打磨内在的东西?学习是一件需要静下心来的事情,而这样的外表注定了无法集中精力在内在的构建上。
      更何况,生得这般的外貌,一定少不了招蜂引蝶。
      事情也就出在她的这层皮囊上。表姐读高中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每次聚会表姐的衣服总是特别新潮,在那个年代她的打扮属于罕见,她的父母,我的姨父和姨妈总是给我表姐精精心心地打扮一番,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比如那个时代很少有女孩子穿衣服会把上衣下摆扎起来,表姐就会那样做,露出骨肉停匀的腰肢,要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这样的外表最吸引的应该不是我们,而是众多男孩子。表姐在读初中的时候,我还小,记事都懵懵懂懂的,只记得她说话,行为方式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有点像洛萌萌的“加强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我们天真又直白,而对男孩子说话就更加“直白”了。
      表姐读的是一所职业性质的高中,那一年发生一件事,我对这件事的印象是我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外围所有围绕这件事所产生的影响我都记得分毫不差。
      有一天晚上,我快要入睡了,爸爸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熟悉,他很着急地说了一大通话,我从爸妈交换的眼神中感受到事态不同寻常。我小小的心产生了一丝异样,那么小的孩子,可别小看他(她)的洞悉能力,有时候比大人还要敏锐。
      “好的,我这就叫人,现在晚了,但是这个事情拖不得,我会打电话的,你放心……”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先打电话。”
      爸爸挂了电话,神情还是很严肃,严肃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
      妈妈用眼神向他热切地询问。
      她总是那样,以我的父亲为大,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怒为怒,他撑起了她的天,不,他就是她的天。她没有任何的自主意识,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什么魔,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雪儿出事了。”
      爸爸简单地说,雪儿就是我的表姐。
      我眼前黑了一秒,“出事了”是什么意思?幼小的我可能无法在那个时刻完全读懂“出事了”的全部内涵,但是隐隐约约地,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模糊场景躲在帷幕之后,呼之欲出。
      “那怎么办?雪儿!我的外甥女……”妈妈有些着急,似乎在自问自答。
      但我听不出她是真的担心,还是做做样子,我前面说过了,妈妈总是没有自己的悲喜,全以爸爸的悲喜为先,也不是说她没有悲喜,只是每次只要爸爸稍稍反驳,她就不再坚持,她的“悲喜”比棉花糖还要脆弱。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家庭造成了妈妈这样的性格,外公和外婆从小受到了在那个年代看来比较良好的教育,在那个年代有一个“体面”的外在形象。外公是老师,外婆是报社的编辑,然而他们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爱舞文弄墨的,妈妈更是看到文字就头痛,也许是因为这一点才对爸爸“情有独钟”?
      “我就说,雪儿那样,你看看样子,还像话吗?”
      爸爸的声音里带有两分厌恶,这种“厌恶”是隔离了亲戚之情的生疏,是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在说话,那个声音的“主人”没有亲情,也没有其他情,只有对与错和价值的标准。
      爸爸呀,平时一家人聚会的时候也看不太出来,我觉得大家的内心融合得挺好的。
      “哎,雪儿啊……”妈妈又在叹道。
      爸爸看了妈妈一眼,拨通了电话,和一个朋友聊了几句,具体的意思在那时的我组织起来就是“亲戚的小孩不懂事,现在出事了,请你帮帮忙”,但是听他的口气也不着急,有一种故意装出来的风淡云清。
      是不是他们这辈人,说话非得要打着这种“老爷”腔调?
      后来我才知道,雪儿姐姐出的事是什么事。她和几个关系好的男生和校外的男生一起出去“玩”,玩的内容就是先去KTV唱歌,喝酒,然后,然后……又去宾馆里开了房间,至于那时候开房间的细节我不清楚,可能是雪儿姐姐的朋友里有“成年人”,后来发生的事,就和《情深深雨蒙蒙》里陆家三小姐陆梦萍去酒吧找乐子之后发生的事是一样的。
      诸位,理解了吧?
      这件事,按理来说足够冲击大家的心。我那时候还小,不懂得“qiangbao”的真正含义是什么,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是个人的一次丧失尊严的不幸,还是法律意义上的理解,在幼小的我看来,从来不懂,我所懂的,是后来爸爸不断给我灌输的,关于这件事的一切外延。
      姐姐后来从未在我们面前说起这件事,从她后来的表现上,也看不出一丝一毫“难过”、“痛苦”、“尊严丧失”,还是整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
      如果事情不像爸爸后来所说的是她“咎由自取”,如果她承受的痛苦都是真实的痛苦,我真想给表姐一个世间最温柔的拥抱,哪怕那时的我是那样沉默不语。
      沉默不全是我的过错,我的世界、我的喉咙被大人们锁死了,我有限的视角是不完全的,一个小孩子所能感受到的东西,他(她)说不出来,说不出来的东西,只能靠大人去为他定义。再到以后,碰到此类的事情,脑子里自然呈现的就是那一个框架,那所有被定义的东西,无法跳出来。他被语言和文字锁死了,我从未想象语言文字的魔力有如此之大。
      从那以后,雪儿表姐在我们三口之家里就成了“反面例子”被反复提及。
      “雪儿太不像话了,你看看雪儿那个样子,还是女孩子吗?”
      “同情平成(我姨父的名字)他们,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你少和雪儿她们往来,平时有事没事打什么电话,吃完饭直接回来!”
      这都是父亲说的话,从那之后外婆家所有的聚餐我都觉得气氛古怪,准确地说是父亲带来的气氛古怪,他明显不想让我和雪儿表姐和月月表妹多来往。她们谈起近来好玩的事情、今天穿的衣服,我都能感觉到爸爸的目光充满了否定,那种凌厉的感觉盘旋在我和雪儿表姐、月月表妹周围的空气里,本就话不多的我就不太愿意多和她们说话,因为每次我想说话都会担心父亲犀利的目光,久而久之,我的话都藏在了肚子里,我也开始“审时度势”起来。
      而每次和她们出去,我也变得异常担忧起来,因为父亲准会责备,时间长了,我和她们出去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再到后来,我每次和她们想要出去的念头一冒出来,我就会觉得有些“罪过”。
      “怎么能老是和她们出去玩呢?这样是不对的!”
      父亲的声音代替我和自己这样说道,在那个时刻,亲情已然荡然无存,而我身不由己。
      这之后我和表姐表妹表弟们,再也不敢真心地在一起说话、玩耍。
      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对我的教育有了很明显的变化,童年的这件事作为一个分水岭,直接影响了我后来的人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