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三度半

9、明瑶（9）

　　“怎么过来了？”

　　“不放心你。”

　　明瑶笑了一下，拉着季明礼的手往外走，“过几天就回去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买了些吃的。”

　　“我不饿。”

　　明瑶拉着季明礼去了殡仪馆的后面，那儿人少，就这么坐在台阶上，也不嫌地上脏，抬头看了眼夜空，灰蒙蒙的天竟然还有零星的几颗星星，“其实我不太难过，听陆玥说，最近这几年家里不太好，走了就走了，算是解脱了。”

　　“瑶瑶，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明瑶偏头去看季明礼。

　　“当初我要是帮了陆氏实业，可能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连我都知道陆氏已经没救了，你不救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钱再多也不是这么花的。”

　　“季明礼，小时候我特别羡慕陆玥，真的。”

　　明瑶说的很慢，因为每一件事情她都需要好好回忆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些事情好像突然之间离她很远了，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到底是不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你以前问我为什么不爱穿裙子，还记得吗？”

　　“记得。”

　　“我说我不爱穿裙子。”明瑶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了手肘里，“其实不是的，小时候我调皮，在厨房玩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腿，现在腿上还有一块疤，所以我不肯裙子。”

　　“记得有一年，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时候，我爸突然给我买了条粉色的公主裙，我高兴了好久，那是他第一次给我买裙子。”

　　“我就穿过一次，你说，明明是他给我买的，可是我穿的时候却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明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现在还能感觉到那时候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打我。”

　　“他们出去吃饭时候，从来不会带着我，我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做饭了，虽然不好吃，陆玥一直到现在都分不清蔬菜。”

　　“其实我都知道，真的，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是我知道，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出轨了，我妈用我威胁他，不和那个女人断了就带着我自杀，后来我爸回来了，听以前家里的阿姨说，我生下来以后，我妈一次都没有抱过我，我爸也没有。”

　　“可是，他现在走了，我还是挺难过的，毕竟叫了那么多年的爸爸。”

　　“瑶瑶，你腿上的伤我会找最好的医生，以后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季明礼，谢谢你，真的。”

　　明瑶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难得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明礼，“你回去吧，过几天我想一个人回四九城，不用等我。”

　　“瑶瑶······”

　　“季明礼，求你了，好吗？回去吧。”

　　季明礼看着明瑶，心里难受的厉害，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着他的心脏，痛到让他无法呼吸，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眼前的人，瘦瘦小小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消失不见，可是就是这样瘦小的身体里却能迸发出无穷的潜力，以前她总是下意识的问他，季明礼，你爱这个世界吗？她总是不等他的回答。

　　“我不爱这个世界，所以欠你的我就不还了，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那时候季明礼想说，一辈子还不了，那就等着下辈子继续还。

　　不管什么时候，明瑶总是爱给自己洗*脑，她是小太阳，努力活着，努力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可是她温暖了所有人，好像没有一个人记得，小太阳一直都是一个人，她也需要有人陪着，也需要有人可以给她带来光和温暖。

　　明瑶快走到后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还留在原地的季明礼，“回去吧。”

　　陆玥就站在柱子后面，等着明瑶，她不知道明瑶在跟谁说话，等她过来看时，阶梯下面哪里有什么人。

　　“明瑶，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没谁，进去吧。”

　　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曾经明瑶用了很多办法想要拉近这一点点的距离，可是这距离是鸿沟，她跨越不了。努力了还是不行，那现在就这样吧，挺好的。

　　陆正的丧礼结束后，明瑶没有多待，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回四九城，陆家破产后第一次来的新家，一点属于她都痕迹都没有，哪里都很陌生，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她却连个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明瑶走的时候穿走了一双陆玥的鞋，留下了她那双已经穿了快三年的运动鞋，换鞋子的时候，明瑶笑了一下，就连这鞋子，在这个家里，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机场看见季明礼，明瑶一点都不意外，看见他笑了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的走着。

　　明瑶给陆玥发完信息这才抬头去看季明礼，他好像还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变过，可是好像也不全没变，明瑶笑了笑，小跑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包，季明礼下意识的握紧了一下，看见是明瑶这才松了手。明瑶将包包换了一只手拿着，将空着的那只手放进了季明礼的手里，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明瑶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小小的一只，很白很细，没有什么温度，季明礼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将手握得更紧了。

　　“真暖和。”明瑶舒服的喟叹了一句，很奇怪，她好像一直都很冷，冬天的时候手冷脚冷情有可原，可是夏天的时候却还是这样。

　　生活还是这样慢慢的走着，明瑶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她知道自己的论文会过，可变数太多总归是不太放心的，偶尔叶子和苏晴也会去图书馆，不过她们俩似乎更倾向于寝室，觉得图书馆安静得有些压抑，明明人那么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沙沙的写字声传来，似乎在无形的催促着什么。

　　“叩叩——”

　　“明礼，一会儿一起吃中饭？”宋莹站在季明礼办公室门口，笑着看着他，“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吧？”

　　“下次吧。”季明礼看了眼时间，“今天有约了。”

　　宋莹下意识想到了陆明瑶，“和陆明瑶那个小女孩儿？”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宋莹失笑，“不是灵通，圈子里谁不知道你宠着一个小女孩儿已经没底线了。”

　　“是吗？”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我先问问她。”季明礼路过宋莹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

　　“好，再见。”

　　宋莹看着季明礼背影，指关节被捏得咔咔作响，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因为同一个人她第二次看到季明礼的背影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追逐着这个背影，眼看就要胜利的时候，却要被一个小女孩儿捷足先登？不可能！

　　“周末的时候带你出去玩？”

　　“去哪儿？”明瑶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倒是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地方。

　　“清岚山庄，这几天草莓应该熟了，带你去摘草莓。”

　　一听摘草莓，明瑶立马就答应了，她没有这种摘草莓的户外活动，以前听别的同学提起，表面上无动于衷，可是心里却羡慕极了，这次能实地体验一下，刚好满足了她小时候的愿望。

　　明瑶挑食，可虽然这样她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好像面前摆着什么菜都能吃上一两口，也从来不说我不吃葱姜蒜之类的话，可是那些菜不管多么的精致美味，她也真的只是吃一两口。季明礼这些年好像已经摸透了明瑶的胃，从来也没有明着问，就是每次吃饭的时候一次一次试，排骨爱吃红烧的，不爱吃糖醋的，土豆除了凉拌的其它做法都爱吃，尤其是酸辣土豆丝，偏爱家常，比较喜欢吃蔬菜，但是只吃菜叶子等等。

　　“季明礼，你还记得以前的女朋友吗？”明瑶突然想起前不久宋婉来找她说起的关于季明礼以前谈恋爱的事情，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宋婉其实也不坏，只是身上的大小姐脾气有些过于骄纵，和以前跟许霆交往的时候的陆玥有的一拼，可惜，陆玥身边一直有一个许霆，同样是青梅竹马，宋婉的这位竹马却没有许霆那样有耐心，自杀了还没出院就被送到了国外一待就是五年，明瑶有时候真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自杀都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还这样一门心思的扑上去，青春不宝贵？

　　“宋婉又跟你说了什么？”季明礼放下筷子，明显有些不悦，上次的教训看来还不够。

　　“她没跟我说什么，只是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季明礼给明瑶续了半杯水，等着她的下文。

　　“刚刚我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给你拖后腿了，让你一直没找到女朋友。”明瑶说着还长长叹了口气，“总感觉自己是你的拖油瓶。”明瑶越想越觉得是的，说的还挺来劲儿，一点没发现坐在对面的季明礼越来越黑的脸，“过年的时候你陪着我，暑假打工的时候，你像老父亲一样每天接我下班，周末的时候还得给我改善生活。”明瑶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列举着，抬头去看季明礼的时候噤了声，用着最后的倔强了说完最后一句话，“你要是以后孤独终老怎么办？”

　　“是啊，你说怎么办？”季明礼似笑非笑，看着说的起劲的明瑶，真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我可以给你养老。”明瑶乐了，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还不错的主意，“不过成本有点高，我也不介意以后你的遗嘱写的我名字。”

　　“······”季明礼的脸更黑了，“我这还好好的，现在就开始打起遗产的主意来，瑶瑶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好像有那么点。”明瑶的求生欲好像瞬间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瞅着季明礼一副长辈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老气横秋的说，“我会努力赚钱的，你放心，尽量不觊觎你的遗产。”

　　嗯，这个求生欲好像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也不是不可以觊觎。”

　　“嗯？”明瑶愣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季明礼看着她呆愣有带着点小狡黠的模样，觉得可爱，伸手轻轻捏了捏没多少肉的脸颊，“不过瑶瑶，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以什么身份继承我的财产？”

　　“女儿吧。”明瑶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季明礼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又捏了捏，这次用了些力气，明瑶疼的皱了皱眉，捂着自己刚刚负伤的脸颊，小声说了句，“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