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雨洁霖》柰孜

3、内伤

　　没过几天，董小雨腿上的绷带就拆了，走路也利索起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叶白霖了——今天终于不用当那个“小瘸子”的专属跑腿了！她抓起饭盒，叮叮当当地就要冲出教室门，恨不得立刻融入干饭大军。

　　“叶白霖！等一下！”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叶白霖一个急刹车，饭盒差点脱手。她拧着眉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眼生的女同学，脑子里快速搜索：这谁？不认识啊。

　　“你谁啊？”叶白霖语气不善，眼神里写满“别耽误我吃饭”的不耐烦。

　　“呃……”女同学被她噎得顿了一下，才指向隔壁班教室，“董小雨找你。”

　　“找我？”叶白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她找我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女同学努努嘴，“喏，在教室等你呢。”

　　叶白霖顺着方向看去，只见董小雨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隔壁班靠窗的位置上。见叶白霖望过来，董小雨立刻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还朝她招了招手，动作标准得像招财猫。

　　叶白霖从鼻腔里重重地“嘁”了一声，满脸写着不情愿，但还是拖着步子走了过去，停在董小雨桌前，居高临下地问：“干嘛？”

　　董小雨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带着一种“计划通”的小得意。她二话不说，直接把一个空饭盒塞到叶白霖手里。

　　“不！我拒绝！”叶白霖像被烫到似的，差点把饭盒扔回去，她瞪了一眼董小雨完好无损的腿，“你的腿都好了！自己能打饭！”语气斩钉截铁。

　　谁知董小雨早有准备。只见她小脸一垮，秀气的眉毛立刻拧成结，一只手还煞有介事地捂住膝盖上方，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虚弱”的颤音：“唉，你不明白……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我中的可是内伤啊！”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地盯着叶白霖，“万一没养好，突然复发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可就得再给我打一个月的饭了……”那语气，活像叶白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呵呵……”叶白霖嘴角抽搐，信你才有鬼！可看着董小雨那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再想想万一真被赖上一个月的可怕后果……叶白霖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恶狠狠地一把夺过饭盒，顺带甩给董小雨一记锋利如刀的眼镖，“最后一次！听见没？！”

　　“嗯嗯嗯！”董小雨立刻“阴转晴”，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还朝叶白霖挥挥小手，那打发人的姿态，简直像在哄一只不情愿去叼飞盘的小狗，“快去快去~”

　　叶白霖气得牙痒痒，真想当场把这破饭盒扣她脑袋上！她强压住心头蹭蹭往上冒的火苗，回敬了董小雨一个超大号的白眼，攥紧饭盒，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背影都带着怒气。

　　一路狂奔到食堂，果然已经排到了长队的尾巴尖。不锈钢大盆里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点西红柿炒蛋——叶白霖最痛恨的菜之一！看着那坨黏糊糊的红色，叶白霖心头那点被强压下去的邪火又“噌”地冒了上来。

　　“哼，让你装内伤！就给你吃这个！”她打定主意，没好气地“哗啦”一下掀开了董小雨的饭盒盖，准备把这份“大礼”送进去。

　　然而，盖子掀开的瞬间，她愣住了。

　　饭盒底部，赫然躺着六七颗包装精美的硬糖！五彩斑斓的糖纸在食堂顶灯的照射下，反射出细碎跳跃的光芒，像撒了一把小星星。糖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叶白霖狐疑地抽出来展开。

　　上面是用工整又带点稚气的字迹写着：

　　给你的，坏蛋。

　　旁边还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猪头，旁边特意标注了三个字：叶白霖。

　　叶白霖盯着那纸条和亮晶晶的糖果，又看看窗口那盆让她深恶痛绝的西红柿，刚才那股“报复”的劲头“噗”地一下，像被戳破的气球，漏了个干净。心里莫名有点堵，还有点……心虚？但饭盒已经掀开，人也排到了窗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飞快地将饭盒里的糖果和那张画着猪头的纸条，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动作快得像在藏什么宝贝。然后，几乎是带着点“壮士断腕”的悲壮，把董小雨的饭盒递到打菜阿姨面前，指着那盆黏糊糊的西红柿炒蛋，闷声道：“阿姨，打这个。”

　　“哐当！”最后一勺西红柿精准地落进了董小雨的饭盒里。叶白霖看着那坨刺眼的红色，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愧疚感更明显了。

　　就在叶白霖刚把自己的空饭盒也递过去，准备随便打点剩下的什么菜时——

　　“让一让，让一让！新菜来了！”食堂阿姨洪亮的声音响起。只见另一个阿姨端着一个热气腾腾、油光锃亮的大不锈钢盆，健步如飞地走到窗口，“哐”地一声，重重放在刚才盛西红柿的空盆旁边。

　　满满一盆刚出锅的、酱汁浓郁、香气四溢的——鸡翅！叶白霖的最爱！那诱人的色泽和扑鼻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叶白霖心头的阴霾。

　　机会！叶白霖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空饭盒塞到窗口，指着那盆金灿灿的鸡翅，声音都轻快了几分：“阿姨，这个！打一份！”她心里盘算着：这下扯平了！董小雨有西红柿（虽然难吃但有糖？），我有鸡翅！完美！

　　阿姨利落地给她盛了满满一勺油汪汪、颤巍巍的鸡翅。叶白霖满意地盖上自己的饭盒盖，又看了一眼董小雨饭盒里那坨孤零零的西红柿……

　　喷喷的鸡翅就在自己手里，可不知怎的，看着董小雨那份寒酸的午饭，再摸摸裤兜里那几颗硬糖硌着的触感，她心里那点小得意和“扯平了”的感觉，像被戳破的气球，又“噗”地一下漏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不爽（对自己？）涌了上来。

　　她拿着两个饭盒，脚步有点沉地往回走。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下，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地打开自己的饭盒盖——里面是诱人的鸡翅。她又飞快地打开董小雨的饭盒盖——里面是冰冷的西红柿。

　　她抿紧嘴唇，眉头皱得死紧，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几秒钟后，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猛地伸出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自己饭盒里飞快地夹起两块最大的、裹满酱汁的鸡翅，“啪嗒”、“啪嗒”两声，丢进了董小雨那装着西红柿的饭盒里！

　　做完这一切，她像做贼一样立刻盖好两个饭盒盖，心跳还有点快。她低头看着自己饭盒里明显少了的鸡翅，又看看董小雨饭盒里多出来的“硬货”，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下……好像真的扯平了？她捏了捏裤兜里那包糖，快步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