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配对》汤子伦

5、第4章

　　层峦叠翠，某座陡峰顶处，有一座废弃的城堡。
　　那古堡有些年头了，残垣断壁，大门外的石板路仅仅延伸了十米就没了，四周山壁陡峭，根本寻不到继续下山的路。
　　一阵清风拂过，在那陡然断掉的石路尽头，突然出现一位身形修长的青年，和一头大棕熊！
　　男子上身一件干净素白的衬衫，下身一条藏蓝长裤，腰间随意一束，利落大方。这是阿尔卑斯山区传统服饰，但饱受薯条牛仔裤文化长期毒害的当地居民也很少穿，除了节日庆典。
　　男子双臂双腿还贴附着一层极薄的银质金属机械，像中世纪的骑士铠甲，但上面闪烁着蓝白电子光辉，如果细细辨认，还有纵横的线路凹槽，精密程度像最先进的计算机CPU工艺。
　　那棕熊蹲坐地上，像玩具假熊一样呆了半天。
　　男子不屑道：“啧，都这么多年了，还恐高。”
　　他往古堡走去，棕熊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跟上，乖巧得像只狗。
　　一人一熊穿过古堡。
　　男人说：“今天你生日，正好赶上我有任务，顺便带你溜达一圈，狼王都没这个待遇。”
　　棕熊不会说话，只能冲主人感激地“嗷嗷”了两声。

　　男子望着相邻的一座山，“目的地在那边。” 回头扫了身后废墟一眼，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他本可以直接飞过去的，因为古堡有回忆，特意停留片刻。
　　他在护甲上轻点了两下，开启飞行模式，一团气罩随即将他和身旁棕熊一起笼罩。
　　棕熊立刻哀嚎了一声。
　　男子：“是你要出来的，恐高也给我忍着！” 有缓冲气团保护，棕熊很安全，男子嘴上说得严厉，手也不客气地揪住棕熊的脖颈，却来回揉搓，尽量安抚：“……实在害怕，就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到了。”
　　棕熊“呜呜”两声，用熊爪捂住熊眼。
　　然后男子双腿护甲底部喷出两道气，将他和棕熊平稳又快速地托到了天上，往对面山峰飞去。
　　一分钟后，他带着棕熊落在一处树林。
　　棕熊瞟了一眼万丈深渊，后怕地颤抖，大口喘着气，可能在想：熊奶奶的，这个生日过得也太刺激了。

　　两小时前，男子收到管理会发来的新任务。
　　虽然在他的坚持下，管理会没有强行剥夺他的管理员职位，但几十年也不给他发布什么正经工作。他长期被闲置，天天摸鱼，逗熊逗狗，脑子和异能都锈得发绿了。
　　他也曾跟斯诺首席抗议，斯诺首席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可一断开链接就失忆，说过的话当放屁，毫无卵用。
　　今天是棕熊大宝的生日。本来他睡得昏天黑地，应是被大宝闯进屋吵醒，不停地拱他，用长期不洗澡的体臭熏他，强烈要求过生日。
　　他只好前往厨房，开始手工制作棕熊最爱吃的披萨，面还没捏好，耳边催命般的电话铃音又响起，管理会说有紧急任务要他完成。
　　他双眼放光，一时兴奋得像喝了十倍咖啡。
　　是陨石？地震？还是洪灾？……管理区的紧急任务，都和处理这些大灾难相关。
　　可惜，他白兴奋了，管理会只是指派他前往A7区的古堡山进行巡逻。说有一群小屁孩中学生要来踏青，而古堡山一带道路崎岖，峡谷深邃，小屁孩们容易失足掉下去……
　　呵，想当年他在族中的评级可是几百年一遇的最优级，现在居然沦落到给小屁孩们当奶爸了？
　　那些小屁孩不是有班主任辅导老师吗？
　　诺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有当场把通话屏幕给砸了。

　　来不及给大宝做披萨了，作为补偿，他能带它一起出门溜一圈。
　　A7区，是他和克莱尔刚刚成为管理者时选择的第一个工作据点。A7区古堡，有很多回忆。
　　来到古堡山，他看到了那群中学生。
　　里面有一个孩子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有些挪不开眼。
　　因为那个孩子长得和克莱尔太像了，让他一度恍惚，怀疑克莱尔是否有一位双胞胎兄弟不曾告诉他。
　　但他清楚知道，克莱尔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
　　也不可能是克隆。虽然族人的克隆技术非常发达，就像当地人打印文件一样方便普通，但对克莱尔而言是绝无可能，因为那次意外，克莱尔被炸得一根头发都没剩下！还怎么克隆？
　　他盯着那孩子看得出神，平日刻意压抑的思念瞬间如海啸，将他无情地吞噬。
　　就连大宝都认错，“嗷”了一声就要扑过去相认，被诺亚双手抱住脖子武力钳制住。
　　哨兵的超能牵一头熊还是没问题的。
　　大宝委屈地“呜呜呜”了好一阵子。
　　诺亚深吸一口气，对大宝下令也对自己说道：“冷静，不是一个人。我们在这边看着就好，别吓着人。”
　　其实，再仔细看，也不太像，克莱尔喜欢笑，笑起来甜甜的，而那孩子一直臭着脸，对身旁同学也没一丁点好脸色，好像谁都欠他钱，貌似脾气不佳。
　　但他还是挪不开眼。
　　思绪来回起伏，他在暗处盯着那孩子，就这样一直看着。

　　那天风和日丽。一群高中生欢声笑语，在寂静青山中格外响亮。
　　除了苏越愁眉苦脸。
　　在车上，他被迈克“挟持”，被迫同坐一排，期间不断冲马丁和约翰使眼色，寻求帮助。他也不需要两人冒着生命危险跟迈克动武，身量实力都摆在那里，那两人联手也打不过迈克一根手指头。他只希望两人聪明点，找个借口问他一句话，比如“老兄我们这个手柄游戏三缺一”，这样他不就光明正大地换座位、摆脱迈克了吗？
　　可惜两个傻子，笨到家了！
　　他一路上眼睛都要眨断了，甚至还动用了暗示异能、让两人开口问。结果约翰问了一句“你眼睛进沙子了？”，迈克马上要帮他看眼睛吹一吹，苏越赶紧否认。
　　差一点又被摸脸……
　　随后马丁恍然大悟：“是不是饿了，我包里备了好几袋薯片，马上给你取一袋！” 他也不等苏越回答，立刻去翻背包，仗义地掏出一袋超大量装的薯片。
　　苏越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死胖子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24小时吃不饱吗？！
　　于是迈克很“绅士”地帮忙传递，将薯条从马丁手中一把抓过来，恨不能亲手喂到苏越嘴里。
　　苏越黑着脸别过头：“谢谢，我不饿！”
　　在游戏里，他有两个神级队友，三人联手时打遍天下无敌手，可一回到现实，褪去光环，马上变成为超级坑人猪队友……
　　好不容易熬到到站停车，下面需要徒步爬山。众人都在整理背包行李，迈克身为校队之星，要装绅士帮助女生取递，苏越趁机甩开迈克，躲在马丁和约翰中间。
　　山路崎岖，有的路段只容一人同行，隔着几层人墙，迈克不好意思推开众人插队，只能望着苏越的背影兴叹。
　　苏越方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背后总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让他后背都有灼痛感。又想到这次旅行要在郊外住两晚，现在才刚过了半天，后面两天半要怎么办，苏越真是发愁！

　　下午3点，众人按照预定时间到达山顶营地。
　　“同学们”，带队老师菲利普一脸官腔，热情地宣布：“我们顺利到达驻扎营地了！”
　　同学们负重爬了半天山路，个个疲惫，除了几个平时积极锻炼、像迈克那样的体育尖子，大部分人都感觉双腿不是自己的了。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平躺，根本无心听指导老师说话。
　　但这不影响菲利普老师抓紧时机、争分夺秒地为大家科普介绍：“你们看，传送中的古堡，就在那边！”
　　大家顺着菲利普的指向，隔着悠悠浮云，在另一座陡峭的山峰顶上，看到了传说中的古堡。
　　因为相聚遥远，还有角度问题，从这里看不到古堡全貌，只能看到部分轮廓，是石头建筑，沧桑古旧，隐藏在山顶巨石和苍翠之中，神秘而美丽。
　　苏越的心，砰然一跳。不知为何，累积了大半天的焦虑不安，在看到那沧桑一角的时候，突然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宁静和怀念……
　　古堡一角的风景不仅迷住了苏越，其他同学也赞叹不已，渐渐从爬山的疲劳中复活过来。有人喊道：“老师，这里太远了，想去古堡里面看看！”
　　菲利普老师哧了一声：“那你必须是职业攀岩选手，或者家境富裕，有私人直升飞机。知道为什么吗？同学们，那座山峰没有任何路可走，山顶岩壁更是陡峭。那古堡也不知道是何人何时所建，几百年都无人问津，直到五十年前，有极限运动者深入这里，发现了古堡。当时，他们也只是站在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拿起相机，‘咔嚓’拍下照片。”
　　“后来，古堡出名了，来游玩的人渐渐多了，大部分人来到这里，都是隔岸观望。有一些攀岩高手，曾经征服了那座陡峰，走到了古堡里面。也有考古学者，乘坐直升飞机飞到那里，半空悬梯登陆......”
　　“但是很可惜，他们进去了，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苏越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对啊，古堡里面怎么会空空如也，里面应该有……应该有……”
　　他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但就是感觉里面不该是空，那个地方，曾经……
　　苏越微微头疼，懒得再想，继续听老师滔滔不绝：“……整座古堡是石头搭建，无法用碳同位素去测定年龄。学者们最后根据建筑风格，推测那古堡是公元前两千年修建，和胡夫金字塔修建的年代差不多。不过这也只是推测，没有确切证据。古堡来历，至今是谜。还有人说，古堡是外星人修的呢。那座山没路，古人技术不够，外星人有空中运输机，运些石块修个石堡还是绰绰有余，作为古代阿尔卑斯山的地标，这样他们飞碟飞来就不容易迷路。”
　　正处于中二病高峰期的同学们很热衷于这些奇闻怪谈，脸上都露出了“哦哦”恍然大悟的表情。
　　菲利普老师颇有成就感，平时给大家教数学从没见大家这么认真过。
　　但，侃大山归侃大山，正事还要办，“同学们，听老师这么一讲，你们也休息差不多了，接下来分配营地搭帐篷，开始准备今晚的篝火晚会！”
　　同学们：“耶！！”

　　古堡山算是知名旅游景点，露营区配套设施相当完善。相对平坦的山顶整齐分割出二十来个露营点，有现成的五平米简易小屋，旁边空地可以额外搭建帐篷。山顶东南角还有一个客服中心，提供篝火木材，快餐饮料，和应急医疗。
　　难得外出一次放风，同学们都很兴奋，三三两两约起来，选露营点搭帐篷。
　　苏越自然是和马丁，约翰一起。三个宅男都是人生第一次搭帐篷，轮流查看说明书，手忙脚乱搭起来。期间发生了几次小争吵，友谊差点破灭。
　　比如，“蓝天之巅”觉得那根黑色支架杆子需要横穿组装，“神龙灭世”说是竖插，而支架杆作为整个帐篷的主要支撑，组装过程尤其重要，两人理解不一，争吵起来。最后“战神天下”仔细研读说明书，发现两人拿错了了杆子，无论横穿竖插都不对，必须换一根灰色的支架杆……
　　好不容易搭好帐篷，三人都累出一头汗，心力憔悴。
　　让苏越不省心的是，迈克又来了。
　　迈克毫不掩饰对他们帐篷的鄙视，因为组装过程有失误，本来四人容量的帐篷搭出来不像可以容纳四人，莫名缩水变成两人容量。虽然三个宅男正在想办法弥补、扩充帐篷容量，但当下形式确实不容乐观，马丁还是个胖子，他一个人再加那个装满各种零食的超大背包，就可以把小帐篷占得差不多了！
　　迈克大大方方邀请苏越去他的帐篷同住。
　　苏越看着迈克不怀好意的眼神，心想我去你的帐篷，不是自投罗网吗？当场拒绝道：“我不去。”
　　迈克被拒绝也不以为然，还死皮赖脸地劝，“当真不去？你看看你们这个帐篷，真的太小了，怎么可能挤下三个人？” 同时走到马丁和约翰身边，强壮有力的胳膊搂着两人的脖子，问：“你们也觉得挤，是不是？”
　　说实话，马丁、约翰并不觉得三人睡这个四人帐篷会挤，倒是迈克手臂肌肉太发达，挤得他们的肩脖不太舒服……
　　好汉不吃眼前亏，马丁约翰立刻改口劝苏越：“是啊，我们这个帐篷太小了，三个人没法睡。”“要不，苏越，你换个帐篷试试？”
　　苏越盯着两个叛徒，气得无语。
　　马丁和约翰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苏越。迈克嘿嘿一笑松开手，但那虎背熊腰的高大身形，依然像一座高山立在两人旁边，继续无声施压。马丁和约翰内心争斗无比激烈：他们是要保命呢？还是要保命呢？
　　苏越脸都气白了。
　　无奈之下，他生硬地抛出一句话：“我喜欢一个人住，我自己去找个单人帐篷！”
　　他气鼓鼓地抓起背包行囊，往肩上一搭，背包很沉，重心即刻往后偏移了半分，他咬牙硬挺住，头也不回地就要迈步离开，结果没注意脚下被树枝一绊，一个踉跄就向侧面扑到。
　　下一秒他条件反射地去抓任何可以依靠平衡重心的东西。
　　等他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半跪在地，死死抱住了迈克的大腿……

　　两个好友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是想跟迈克住一个帐篷呀，正好，正好。”
　　苏越绷不住了，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不是他心理素质不好，任何正常人连续受到打击，心态都容易不稳。迈克笑眯眯地看着完全僵硬石化的他，当他是默认，帮他提起背包，大步流星拎回自己的帐篷。
　　苏越一个激灵，慢半拍反应过来，开始追他的背包：“迈克你！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