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拜罗门托》两言

6、Chapter 5

　　在谈话过去几天后，多利亚带着星际交流研究所的一个叫做希罗·纳斯特的调查员出现在度玛的眼前。
　　戴着眼镜的女人向度玛问好，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兴奋与热切，全然不顾度玛正因为实验反应而呕吐不止。
　　“一剂营养针，再给他弄点东西吃，”多利亚向工作人员指示，然后转向度玛，“你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十分钟后，将勉强咽下的食物再度吐出来的度玛被纳斯特带到一间小办公室里，悬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式的电脑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以疯狂的速度闪现而出的数据群。
　　“我们开始吧？”
　　希罗自顾自地坐下来，度玛点了点头。

　　在之后的五个小时里，跳跃式的发问方式使得度玛的额头一阵阵地抽痛，仿佛有人正恶意地、有节奏地拉扯着他的神经。
　　“那么，蓝星人多久洗一次澡？”
　　度玛微微抬起睫毛，“我们不洗澡。”
　　“哦天呢！”希罗发出一声惊叫，将椅子往后退了退，“太脏了！”
　　度玛耸耸肩。
　　“你……”似乎很有些神经质的女人迟疑着观察了一下度玛，“你洗过了么——我是说来这儿以后——？”
　　“哦，当然。那些人，”度玛比了比外面，“恨不得把我的内脏取出来冲洗一下。”

　　在多次试验后，相关数据表明度玛的身体表层物质以及内部细胞组织等都不会对茵·拜罗门托里的生物造成损害，他因此不用再穿那些厚重的隔离服了——为此他可没少受罪。
　　皮脂、指甲、毛发、身体黏液、血液——一切能够得到的样本都被采集了复数份。丧失了不知多少毫升血液的度玛虚弱得当场不省人事，多少针对性的补充剂都于事无补。
　　洛特巴甚至拿着密封罐要求采集度玛的精|液——忍无可忍的度玛在被折磨地几乎崩溃的情况下冲口而出：“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和你们这些人做|爱。”
　　洛特巴苍白的脸顿时红得滴血，“不……呃……你、你自己……”
　　当然也有一些轻薄的年轻研究员开玩笑说，“和我试试！”
　　对此度玛用虚弱无力的拳头作为回答——但至少让这群人认识到，在实验外的时间里，这个虚弱的“蓝星实验体”是不容轻视的；无力的反抗也许无法造成威慑，但那双美丽的铜红色大眼睛却会放射出凶悍狠辣的光芒。虽然处境和身份令人很不愉快，但度玛仍旧得到了作为一个人型的、具有高级思维能力的生物所应有的最低程度的尊重。至少他们给了他一个私人空间供他填满密封罐，且没有逼迫他立即装满十几个罐子。
　　‘一定是因为太稀薄的话研究效果不好，’度玛想。
　　然而湿润着双眼红着脸走出房间的度玛对于大部分研究员来说都是相当值得回味的画面，他们是不会允许这种福利一次性用完的——这一点度玛是绝对想象不到也无法理解的。

　　希罗毫无逻辑的问话仍在继续，“蓝星的科学状况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的问题太抽象了。”
　　“那换一个问题好了，”希罗看起来颇为不满，“蓝星现在哪一年？”
　　“公元2417。”
　　问题过于琐碎，不但毫无逻辑而且毫无专业性可言。从谈话一开始，度玛对于希罗·纳斯特调查员的身份就持着怀疑态度。但他不会蠢到要求多利亚为他换一个“有逻辑能力并且具专业水平”的调查员，恰恰相反，虽然必须忍受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希罗对度玛而言是一个理想的“调查”员。
　　“这样好了，”度玛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先由我询问你一些事情，这样我就对这里有了基本的了解，也就能将蓝星的情况和这里的做些对比和评价——这样无论是我说起来还是你理解起来都会比较容易了。”
　　希罗笑了笑，“好吧。”
　　“希罗小姐，你——”度玛斟酌了一下词句，“原本就是调查员？”
　　“不，不是。但是他们给我升了职，让我来做‘蓝星实验体’的专属调查员。这是对我的肯定——”
　　“那么，”度玛打断她，然而此时他所知的信息太少了，少到提出的问题同样缺少针对性和重要性，“我很好奇，希罗小姐，我听得懂你们的语言。”
　　希罗看了度玛一眼，“不是‘我们’的语言，亲爱的。我所说的是达摩克里斯主行星的通用语。在银河类太阳系内，达摩克里斯主行星又称帝国星，是综合实力最强的一个主权星，他们的通用语于是也成为了类太阳系的通用语种——茵·拜罗门托也就是在帝国星的号召下建立起来的银河类太阳系内各主权星的联盟机构——军事只是一部分，科技、文化以及政治合作及牵制才是真正的重点。”
　　度玛点点头，“这种通用语和蓝星的通用语是一样的——虽然我发现有一些语法的不同，但在理解上并不会造成困难——这挺奇怪的。”
　　“呵呵，”希罗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的确。”
　　“那么，在你们的纪元里，现在是哪一年？”
　　“新历272年。以帝国星及其政府的建立年为元年。”
　　“建立？”
　　希罗喝了一口水，“没错。达摩克里斯是一颗人造星，在272年前开始投入使用。”
　　“我不明白。”度玛感到疑惑，“你刚说它是最强的主权星，但它的历史并不长？——不不，最重要的不是这点，”他细细地整理着思路，“一颗人造星，那么如今帝国星的公民都是移民？为什么？为什么建立达摩克里斯？”
　　度玛的问题已经和他原本打算问的相距甚远了，然而一股不可抑制的好奇令他不断地发问。
　　“银河类太阳系——到底是哪里？”
　　希罗在度玛提问时轻轻点头，“问得好，我们从后往前回答。蓝星所处的太阳系位于银河系的边缘，而类太阳系的结构与太阳系相似。我们一样拥有恒星，某些行星也拥有小卫星——就像你们的月球那样的。顺便说一下，类太阳系内各行星的最高级生物也都是人形的。”
　　“也就是说……”
　　“在其他的星系内，有着你完全无法想象的生物形态存在着，嗯。”像是要肯定自己的话语似的，希罗重重点了点头，“当然了，其他的星系内也不是没有人形生物，只不过在许多方面都和我们的‘人类’标准有不同——”
　　在度玛想要开口询问时，希罗已经做出了解答，“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寿命。类太阳系内的人平均寿命在150-200之间，有些行星的人还拥有强大出色的身体能力——但对于我之前所说的那些星系而言这些则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道奇太阳系的平均寿命是2500年——而容貌的变化却是年龄变化的1/10倍速。”
　　度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啊——”
　　“所以，就算是对待外貌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子也不可以不礼貌哦，人家说不定是你的长辈呢。”希罗说着掩起嘴，细细的笑声可算不上动听。
　　她并没有打扰多少有点陷入茫然状态的度玛，反而面带微笑等着他回过神来。
　　我们的少年张开嘴，又有些迟疑，“……老实说啊，虽然在被带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我可能遇见外星人了——但直到听了你的话才真正感到了一些真实感……”
　　“哦——”希罗遗憾地耸耸肩，“如果你有机会走出实验室的话，真实感说不定会把你吓得半死哦~——会有那一天的。”她说着眨了眨眼。
　　若有所思的度玛观察了一会儿眼前的女人。
　　‘提问的希罗和回答的希罗——两个人。’铜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么，告诉我，类太阳系离我的星系远么？”——‘到不得已时，要逃走也得知道方位和距离。’
　　“嗯，这个嘛——”希罗在悬浮的操作键盘上按了几下，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幅立体的星系图。
　　“银河系，”最大的不规则团形图案闪烁起来。
　　“太阳系，”在图案的边缘处，一个很小的红点闪了一下，希罗敲了一下按键，屏幕上的图案立刻飞快地横向移动起来，几秒种后才停下，“类太阳系。”
　　‘看来不做足准备还是不要轻易逃跑比较好……’度玛无力地想。
　　“啊啊，相差了多少光年呢？~”希罗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感叹，“因为离得太远所以生命研究所的家伙们也不能经常去呢，飞船动能燃料可不是那么便宜的东西。”女人说着扶了扶眼镜，“最后，回答你关于达摩克里斯主行星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希罗遗憾地摊开手，“移民原因以及过程是达摩克里斯主权政府的最高机密之一。啊，还有三十分钟——怎么好像都是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少年叹了口气。
　　“既然时间不多了，那我们随便聊点什么吧？”希罗有些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我说啊，蓝星人里该不会有很多你这种美少年吧？~”
　　度玛拒绝回答，‘这个女人……’
　　虽然对于希罗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脑海里“神经质”和“希罗·纳斯特”也已经成为同义词，但不得不说，回答问题时的希罗逻辑清晰，而且不知为何感觉很有趣——怪家伙。

　　没有得到回应的希罗和放松了精神昏昏欲睡的度玛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直到时钟提示调查时间结束。
　　“我很期待下一次调查哦，”希罗摇醒迷迷糊糊的度玛，“你呢？”
　　“我？我想不——”
　　“嗯嗯~”希罗拍拍他的肩膀，“我想你会期待的。再见，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