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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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玛的眼球体快速地转动着。
他睡得极不安稳，单薄的眼睑忠实地显现出了球体的运动，微弱的颤抖使他看上去十分得脆弱与不安。无数的思绪以及想法拥堵在他的大脑里，他感到脑内正发生着一连串不受逻辑力指导的分析行为，而得出的某些结论虽然模糊不清、无法记忆，度玛却本能地分辨出了正确性。他甚至意识到了自己无法记住这些判断，但仍然无可抑制地任由大脑进行着自主分析。
潜意识、本能、本源的逻辑分析能力——无论我们称之为什么，这源于人类保护自己的天性。
他猛地睁开眼睛，巨大的蓝色充斥着他的周围。度玛张开嘴，液体涌进他的气管和食道，却没有任何窒息的感觉——他抬起手，液体特有的浮力使他感到一种失重感——他张开五指，几根蕴含着银白色光泽的细线连接着他的指端。度玛猛地一震，一种源于脊髓深处的恐惧感笼罩了他，他缓慢地低下了头——度玛从胸腔内部发出了一声哀鸣，无数的细线如同触手般攀爬在他的身体上，他并不能感受到这些如同发丝般飘荡着的连接物，然而从他的身体内部涌起了一股令人想要呕吐的战栗。他甚至无法确定这些细线来自哪里——也许，来自于他的身体。
度玛奋力地抬起手臂想要甩开这些飘荡在液体内部的细线，然而在液体之中，他根本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力量。细线仿佛与蓝色液体融为了一体，无法感受，无法触摸。度玛又一次张开嘴，他想要尖叫，可是他做不到，无论多么用力地嘶吼他都听不到一点声音——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停下来。”
语句如同电流般窜过度玛的周身。他睁大了眼睛，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头。
在巨型试管外，穿着白色实验工作服的人几乎充斥了度玛所能看见的所有角落。他们仰着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我肯定是疯了。’度玛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个巨型试管里的实验体。是的，他曾在大学的理科实验室里看到过一些这种情况——混合基因的物种，长着人类的头颅和躯干，却在试管内扇动着巨大的肉翅。曾经有几个参与这些实验的混蛋特意带他去看了这些，他们按着他的头紧贴在冰冷的试管壁上，享受着度玛眼里的震惊和恐慌——而如今他成了试验管内被无情注视的实验体。
他想起那个长着翅膀的“东西”贴着试管壁看他的样子，白色的无机质瞳孔里什么都没有；但度玛觉得它在哭泣。
‘在这种液体里根本看不见眼泪，’度玛恍惚地想。他向前靠过去，手贴着透明的管壁，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那些人依旧静静地看着他，而度玛则在这种无声中努力地压制下内心因那些柔软的细线所产生的恶心、愤怒以及绝望。‘没有用的度玛，’他对自己说，‘你完了’。
站在前排的一个女人俯下身体，对着仪器：“你好，我是多利亚·霍拉吉博士。”
度玛毫无表情——也许在这些该死的蓝色液体里他根本无法做出表情——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女人。
‘你想要我说什么，Bonjour，Frau？*’这种缺乏危机感的想法使得度玛下意识地笑了一下，而那群人似乎也因为这个表情产生了一些骚动。
“很抱歉把你从蓝星，也就是你的母星地球请来。”
‘请，她竟然说请！’
以一种俯视的角度面对着下面密集的人群，度玛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快|感，尽管以他与他们的立场而言这种感觉完全是可笑而愚蠢的，但不可否认他有一瞬间的乐在其中。
“这里是银河类太阳系茵·拜罗门托军事联盟总部从属泰兰行星内的星际生命研究所，”多利亚平稳的语调在度玛耳中产生了嗡嗡的回声，“很抱歉不经你的允许就把你带回来，但是我们需要蓝星实验体，何况你很不一样。”
看似有礼的话语实际上极度的粗鲁，仿佛度玛就应该呆在这里，任凭这群人用探究的目光梭巡、研究似的——度玛在内心做出了粗俗且恶毒的诅咒。
“我们无意伤害你，只想从你的身上得到蓝星人的一般数据，以及你的变异原因。”
度玛的瞳孔猛烈收缩起来，‘变异！’
被人推倒在垃圾堆里轮番殴打的场景倏忽间出现在他的眼前，湿冷的雨水，血液，疼痛，还有无止尽的恶毒的谩骂：“杂种”、“怪物”、“恶心”……这些对他来说早已没有意义的话语忽然之间又击中了他心中最屈辱最阴暗的角落，度玛重重地喘息起来，液体涌进他的嘴里，他的怒气似乎凝聚在了肌肤上，一种想要爆发般的冲动席卷了他的身体以及理智，那些痛苦的过去撕咬着他的心脏，几乎灭顶，他就像溺水的人一般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胀满胸腔的苦涩感，然而身体——或者说心灵的某一部分——却极度享受着这种迅猛释放的轻松感。度玛感到周身有一股想要破坏的冲动，他再次抓住浮游在他身体表面的细线，猛力地一扯——
“哦，天呢！”惊慌的呼喊声通过仪器传入了度玛的耳中，慌乱的人群涌向各自的操作台，试图对现在的状况做些什么。
而度玛却益发陷入一种破坏的兴奋之中，长久以来这种感觉一直存在着，然而此时此刻它冲破了度玛内心的压制，取代了那种刻意营造的冷漠与无视——我在意！我在意！我在意！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杂种！我有妈妈！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度玛用力扯断联系在身体上的细线，轻微的抵抗感令他更加兴奋！
“100ml休眠药剂。”多利亚抱着手，仰视着试管内几近疯狂的少年。矮个子的助手洛特巴·葛利特在收到指示后有片刻的迟疑，随即便接触到了上司严厉的目光：“休眠药剂，洛特巴。”
“可是…100ml？…”男人试图做出软弱的反驳，但最终还是向某一处做出了指示，“2号操作台，100ml休眠药剂。”
昏迷——醒来——发疯——昏迷——醒来——
‘发疯？’
度玛抬手摸了摸冰冷的额头，忽然睁开眼睛——没有液体？
他猛地坐起身，眼中的景象令他不自觉地呼吸急促。白色，完完全全的白色。没有光源的环境却异常忠实地反应出这片单调的、令人压抑的纯白色——仿佛一个平面的世界。
度玛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我死了么？’
伴随着一声轻响，毫无缝隙的空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矩形缺口，度玛这才意识到哪里是墙体。
在可以被称作为“门边”的地方，一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女人正抱着手看向他。
多利亚·霍拉吉。记忆瞬间做出了解答，而度玛在意识到来人身份的一瞬间就试图站起来，可是无力的双脚并没有听从主人的意志。
“你很虚弱。”多利亚在观看了度玛多次失败的尝试后说到，“100ml休眠药剂的确太多了——可是当时你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不但对感应线进行破坏，而且脑皮层的剧烈波动使得仪器十分不稳定——”
“闭嘴。”
女人微微惊愕地看着他，随即笑了起来，“真是个粗鲁的小子。”
度玛深深地呼吸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多利亚，“你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个实验体作解释。”
多利亚饶有趣味地观察了一会儿度玛，“漂亮的铜红色眼睛，在蓝星人中极为少见——但并非不存在；乳白色的皮肤——这却是特列。”女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度玛瞪视的干扰，“作为一个科学家，你不能要求我在发现研究对象中的特列后毫无行动。”
度玛沉默着，并不打算做出反应。
多利亚似乎也并不期望得到回答，“来吧，有人要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