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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怎么?我正在抓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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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单,高石路出事了,你今天有时间去看看吗。”
傍晚六点整,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嗡嗡震动,只见屏幕上跳动着一串号码,开口便听那边直入主题。
轻声叹道:“目前所有人手全都已经抽回来了,只有你在外面。”
“好。”微暗的室内能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倚着站在窗前,长发微卷,鼻梁高挺,红唇间衔着根吃完的棒棒糖塑料棒,另一只手揣在咖色大衣口袋里,姿态悠哉。
手机里还在传来声音,而她已经蹲身换了鞋子,随手带上门往安全通道快步走去。
“情况不严重,但比较特殊,可能……有些棘手,详细资料稍后会发到你手机上,处理的时候切记小心。”
娄单已经从二楼出了单元门:“行。”
“那……早去早归,我在黄泉等你。”
“……”
“嗡嗡——”
通知栏里跳出两条消息,跟在下面的仍然是一句嘱咐。
娄单熟练忽略,快速扫了一遍案件资料,和刚才所说出入不大,只是更为具体。
下班高峰期拦不到出租车,公交车里也塞满了人,站牌前更是人满为患,挤不上去的无奈只能等十来分钟之后的下一班,而队伍还在继续壮大。
娄单步履快速,按照已记于心底的导航路线去走。
然而天公不作美,暴雨几乎是在那么短短两分钟之内席卷整座城市,高石路上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沿街商铺前是一群落汤鸡。
平光镜片上溅上雨渍,大衣口袋里随身放着纸巾,取下眼镜,擦拭干净。
周遭一阵喧闹,说话声此起彼伏,在身旁两位小情侣互相责怪的争吵间娄单拿在手中的手机再度响起。
只这次是另一人的电话。
往上滑动。
磅礴大雨被伴随着一起来的雷声吹进走廊,黏黏腻腻,娄单往后退了两步,旁侧被几十个人隔开的一道身影适时闯入视线。
那是一个男人,身量极高,修长挺拔,哪怕在这乱哄哄的人群中也极为显眼,骨节分明的手撑起一把黑伞,遮住大概到他肩头的位置,以至于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长相。
“喂喂喂?娄单?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怎么没声?”
娄单撤回视线,静静应道:“继续说。”
“啊,就是我说是不是蒋言秋又给你找事做了?”
“消息够灵通。”
“哼哼也不看看我是谁,这天上地下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我,行了行了,你就别跟这给我转移话题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又得罪他了?”
娄单无奈出声:“真没有,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得了吧你,还真好意思讲这种话,我都替你害臊,那你快说打算怎么办,难道真去帮那群人收拾烂摊子?我跟你说有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别到时候这群人都以为你是好欺负的,我都来气。”
“嗯。”
“你就嗯???不是吧,你这……”
“不说了,我看到个帅哥。”
“我靠娄单你……”重色轻友!
“嘟嘟嘟——”
通话到此算是终止,耳边那吵闹的声音暂时消停,娄单收回了跟着雨中漂流的一片小小落叶的视线,重新放回站在她左侧方那个男人身上。
抬脚,一步两步。
跨进雨中,如倒下来似的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招呼,几乎是在几个瞬间便将她从头淋到脚。
在他身前站立,轻启红唇。
“你能看见它。”
不是疑问,也不是询问。
这是一句充斥着十成肯定的话语。
看见什么?
大雨中,所有人的视线都是那样漫无目的,搜寻着有没有未载客人的出租车,好在这大雨中回到家,洗个热水澡冲去身上的寒意。
一旁情侣的争吵声还没有结束,和这处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空间。
“什么。”
男人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在大雨声的掩盖下更显低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娄单重复一遍:“我说,你能看见它。”
雨还在下,一点点雨滴溅在地面时砸出一个又一个水窝,稀里哗啦。
谁都没有看到,雨中站着一个人。
或许,将这句话换为谁都看不到要更为合适。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又瘦又矮,看上去像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十一二岁的孩子模样,佝偻着腰低头在那一片地上不知找着什么,姿态怪异地打着转,嘴里还念念有词。
只是距离有些远了,雨也有些大了,听不太清说的是什么。
当然,他被人忽视太过正常,毕竟这是只鬼,人们看不见也摸不着。
也更是让娄单此时此刻被困在这暴雨中回不了家的罪魁祸首。
娄单:“我很好奇,为什么。”
说话间,她微微抬头,忽然勾着唇角笑了笑:“有缘再见。”
话落,在所有人诧异地注视之下大步径直朝雨中跨去。
稍稍弯腰拎起瘦小孩子的衣领,不耐写在脸上:“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提着你走。”
然而这副场景在旁人眼中看去,只是娄单从雨中捡起了一只矿泉水瓶,随后穿过大雨,一路往前。
……
这是娄单把那只鬼拎回家的第六天了,可蒋言秋的电话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
娄单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一阵忙音,侧身转头,那堪堪到她胸口的孩子正勤奋地拖地板,已经擦过一遍的桌面干净到甚至能当镜子。
虽然仍然瘦小,但洗干净后的模样还算好看。
眼睛又大又圆,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攻击性,和平常见到的鬼魂差别很大。
看着就像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冲天戾气,也没有时时刻刻要夺人性命的凶残模样。
“彭明月。”
少年连忙抬头:“我,我在……”
娄单将手机随手扔在桌面:“别收拾了,把你自己收拾收拾,我送你走。”
谁料,处处都乖巧听话到甚至到了唯唯诺诺地步的少年这时竟站在原地不肯动弹半分,如兔子般圆圆的眼睛悄悄看着她,偏就是不开口。
娄单皱了皱眉:“听不见?”
她可真不是个温柔的人,这几天里态度更是从来没好到哪里去,也就是不让他饿着这点还算靠谱。
“我,不走……不想走……”
“听不懂?”
少年再次不说话。
娄单拎起他的胳膊,以不容置喙的态度将他往外带:“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别浪费时间了。”
“……”娄单无声地骂了句。
只见瘦弱的少年竟然扒住了门框,神色可怜,在用那双眼睛祈求着她。
娄单突然想明白了。
怪不得那姓蒋的不接电话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烫手山芋到底还是没送出去,而蒋言秋的电话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打来。
先是一声熟稔地寒暄,接着就是歉意十足的道歉:“抱歉啊娄单,这几天事情的确太多了,忙到我焦头烂额,给你添麻烦了,等你回来之后请你吃饭算是道歉了,真的不好意思。”
八面玲珑,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娄单却没跟他虚以委蛇,直接开口:“人你亲自过来拿,其余的我不跟你计较,也不想参与。”
她继续说:“蒋言秋,适可而止。”
手机那头只有一瞬间的安静,短暂到仿佛只是错觉。
随后传来的便是哈哈笑声:“娄单,你性子还是这么急,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有丝毫收敛。”
“算了,说了这么久你也不曾听进去过,还惹得你厌烦,那我三天后到,到时便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这几日多谢了。”
“……”
睡到半夜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声音不太大,但速度较快,似乎有恐惧和担忧。
娄单□□了一把头发,深呼吸两口气,打开壁灯,踩着换上没几日的棉拖往门口走去。
站在门前的果然是彭明月。
这还真是叫半夜鬼敲门了。
不过就是这鬼还没娄单恐怖。
“什么事。”
彭明月那双大大的眼睛眨啊眨,高高昂着头看她。
“我……我没有害过人……”
“哦。”
似乎是没想到娄单的反应会这么平淡,彭明月将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咬的更白,手下紧紧攥着衣袖:“我能不能不走……”
“不能。”
“可是……”
“行了。”娄单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回去睡觉。”
少年没动。
娄单也没动,冷冷的月光伴着橙黄色路灯一同撒进窗内,将娄单灰暗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斜斜的贴在墙上。
“接你的人后天就到,任何事到时都全部复述给他,我只负责把你抓回来,其他的一律不归我管。”
……
蒋言秋如约而至,仍然是那副连头发丝儿都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那个那天晚上在门口站了一夜的少年还是被带回去了,临走时视线紧紧粘着娄单,似乎想让她张口说句话。
然而到最后也没有。
送走了两个不速之客,烦心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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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吃饭时餐厅墙壁上挂着的无线电视正播放着一曲MV。
娄单放下筷子,眯了眯眼睛,深棕色的眼里映着光亮。
MV和歌声都在继续,偌大的舞台正中央仅有一束白光照射而下,一道修长身影持着立麦站在其下,一曲结束,灯光从四面缓缓亮起。
是那个男人。
娄单想。
本以为那之后可能也没机会能见到了,却没曾想来的这般快。
虽然仅仅只是在电视上罢了。
距离那场暴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如今的天气已然初初入冬,说话间已经能哈出白气,不再是那般秋高气爽。
那日的所见所行也随着时间流逝被慢慢忘记,然而现在却如柳芽生长一般涌上心头。
娄单觉得,自己当时没说错,他的确好看极了。
刚刚知道,唱歌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