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得有水平》孙小鞘

3、第 3 章

　　张俊昊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年轻，演过几个小配角，没什么名气，走在马路上甚至不会被人认出来，而且这人也老实，性子较内向，不是那种特会来事、特能说会道的人，看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在娱乐圈里混。说实话，他若是真有那大红大紫的雄心壮志，他也不可能会搭上何清微。
　　不久之前，张俊昊在一部偶像剧里演了一个小角色，何清微正是这部戏的总造型师，虽然官挺大，但何清微的权限只限于造型，对安排个角色、增加个戏份之类的事情真说不上话插不上手，可也不知为何，张俊昊还就对何清微情有独钟了。
　　两人因此结识，张俊昊辗转不知何处要到了何清微的联系方式，于是两人就聊了起来，约了顿饭之后，何清微基本上就确定了张俊昊是对他有好感的。
　　而何清微呢，好感什么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只看脸的话，好看的、帅的、特有异域风情的，各种各样的脸他都见过，对美的理解早就变成了千篇一律中的各有特色，他之所以选择张俊昊，就像他心中想的那样，年纪确实大了，该稳定稳定了。
　　傍晚趁着天还亮，何清微开着他的小破大众去赴约，这车他开了有五年了，而且当时买的还是二手车，基本上已经离报废年限不远了，车身一看就很破旧，再加上年头长，零部件老化，经常出故障，何清微仍然去哪都开着。
　　很多人一看见他这车就嘲讽他，清微啊，你好歹也是个有百万粉丝的大V，走在时尚潮流尖端的资深造型师，你平时就开这车，你挣那么多钱不花干嘛的？你开这车出门简直太给我们时尚圈的人丢面儿了。
　　闻言，何清微基本上就一笑而过了，他就是喜欢用一个东西用到实在不能再用的时候再扔，当然后果便是家里总是堆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没觉得开这车出门有什么丢面儿的。他开车出门，谁都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他，笑他什么，而且他也不怕笑，毕竟这车，是他人生中凭借自己的努力，买的第一辆车，他珍惜着呢。
　　张俊昊将地点定在了一家酒吧里，张俊昊现在还没出名，平时去哪里也不担心会暴露，更何况两人去的地方也是比较安全的，一般人进不去的地方，当然也是因为何清微有关系，不然他们也进不来这里。
　　金氏8号酒吧，这家企业旗下所有的酒吧会馆都是以序号命名，据说现在已经开到第十八号了，财大气粗，酒吧较为亲民，会馆前几号都是有钱也进不去的那种，拜那些豪门显贵的福，何清微也进去过几次。
　　8号酒吧与众不同，虽说是酒吧，却一改幽暗昏沉五光十色，反而明亮干净，风格看起来并不像是一家酒吧，何清微很喜欢8号，因为8号整体的装修风格是紫色调，紫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说起来，张俊昊和庄清宁应该是同一个类型的，花样美男，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那种，张俊昊长得也挺好看，但是在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脸，他这个长相拿出去也算是平平无奇那种，还不如丑得有特色一些。
　　何清微到的时候，张俊昊已经坐在里面的卡座等着了，两人都这习惯，喜欢坐在相对偏僻一些的位置，何清微迎着头顶微弱的紫色灯找过去，绕过一个又一个人，才找到张俊昊。
　　张俊昊看见人，开心地站起来，“清微哥！”脸上的表情都鲜活了起来，何清微走过去时，顺手搂住张俊昊的腰，低头笑问：“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时候还早，酒吧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两人坐的位置比较偏，何清微也不怕被谁看到。
　　“我也才刚到，给你点了一杯吉普森，可以吗？”
　　“可以，”何清微笑着低头打量了张俊昊一眼，张俊昊的头发还是他亲手剪的，衣服就是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看着像刚出校门的学生，很青春。
　　张俊昊一见到何清微就忍不住分享他的好消息，“清微哥，我今天去剧组试镜了！得到了新剧里面男三号的角色，是一个反派人物，虽然下场不是很好，但是我正好可以借这次机会练练演技，拓宽戏路。”
　　何清微挺为他高兴的，问他：“是什么类型的剧？”
　　“也是偶像剧，别的剧我也捞不上。”张俊昊说这话时很平静，表情也没那么激动，如果是庄清宁说这话，一定又会是一脸的愤懑不平和怀才不遇。
　　何清微在他腿上拍了一下，回道：“一步一步来，慢慢会好的，你这么踏实又肯努力吃苦，我期待你未来当男主的那一天。”
　　张俊昊不好意思地抿嘴，叩住何清微手背道：“可是我觉得这条路我得走好长时间呢。”
　　二人的手在下面来来回回地摸，说说话，嘴都快凑一起去了，正在这时候，何清微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何清微吓了一跳，虽然他不是明星，但是身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他还是不得不注意的。
　　况且，他还正经是个网红，微博粉丝百万计，有些黑料一旦发酵，他可能又会变成五年前的那条丧家犬。
　　他回头一看，是个认识人，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剧组的演员，姓张，名直松，何清微叫他张哥的。
　　张直松瞟了张俊昊一眼，并没见过，娱乐圈里新颜换旧颜的速度太快了，何清微是什么人，圈子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张直松一眼就猜到二人关系，不过这种事也屡见不鲜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何清微站起来问道：“张哥，你也来玩啊？” 何清微拍了拍张俊昊的肩膀：“俊昊，这位姓张，叫张哥。”
　　张俊昊很乖巧地叫了声：“张哥。”
　　张直松朝他点了下头，回头跟何清微说：“走，跟我一起去喝一杯，没有外人，都是以前经常在一起喝酒的朋友，咱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正好一起聚聚。”
　　何清微不好拒绝，只好带着张俊昊跟张直松去了。
　　张直松领着他们去了二楼的一个包间，何清微进去一看，灯打得挺亮，包厢里也就十个人左右，好几个他都认识，那些人看见何清微都挺惊讶，很友好地一一打招呼，沙发上还有一个人被他身上的女人挡住了，他没看到脸。
　　张俊昊看着娱乐圈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有些胆怯，一直躲在何清微身后，何清微跟其他人介绍张俊昊，但是那些人都没太理会，只是客气的点头笑笑。
　　没有名气，就算知道名字，转眼也都会忘了。
　　这包厢比楼下安静一些，张俊昊没喝酒，毕竟何清微这有认识人，肯定得喝酒，他再喝的话，两人回家都是问题了，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里面的人，多认认人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这里面有一个演员，名叫林毅，在《清风戏》里演男三，何清微担任剧组的造型设计师，所以跟他聊得比较多，林毅平时也挺活跃的一个人，在这里面更显活跃。
　　何清微跟他聊正好的时候，沙发上差点当众表演的那一男一女终于坐了起来，何清微瞥了一眼，登时手就抖了。
　　沙发上那男人也看了过来，吻着怀中女人的动作像慢镜头一样，缓缓慢下来，最后停住了，他远远看着何清微，缓缓将身上的女人给推开，桃花眼映着五彩的灯，明亮刺目，“呦，这谁啊？”
　　头顶的闪光灯明暗闪烁，何清微有些眼花，却仍能看见他唇上清亮的水渍。
　　何清微笑了起来，拿着酒杯笑容满面地走过去，道：“邵哥，您贵人多忘事，才多长时间没见就不记得我啦？”
　　邵政东轻轻推了一把身上的小模特，后者不满意地瞟了何清微一眼，不情不愿地从邵政东身上挪走，坐在旁边，手臂仍挽着邵政东的胳膊不放。
　　邵政东端起桌面上的酒杯，眼睛一直盯着何清微，初时缓慢，最后很快地跟何清微的杯撞了一下，笑道：“才多长时间？怎么也得两年了吧？”
　　看吧，这个世界到底那么大，他们在一个行业里工作，经常有机会参加到一个酒局饭局里，分明没有故意躲着对方，可是整整两年，却一次都没再见过。
　　何清微点了点头，做出思索状：“对，差不多快两年了，主要是邵哥您工作那么忙，老弟我就是想见你我也见不着啊。”
　　邵政东眯着眼笑骂一声：“你邵哥还能有约不到的时候？只要你何清微说有酒找我喝，我肯定能出来。”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用余光瞟着这两人，资历老的明星以前总有风闻，说他二人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可没有确凿证据，邵政东男女不忌，何清微又是个gay，且邵政东还举荐过何清微数次，若是二人一点关系没有，他们是万万不信的，可是看着二人姿态坦然，又不像是有事。
　　邵政东是啥人，脸上常年都带着一张笑呵呵的面具，能轻易叫人知道他想什么？何清微给他敬个酒就走了，没必要再叙旧了，结果他要走的时候，邵政东却一把拽住了他，说道：“走啥啊？在这坐着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就没什么话跟你邵哥说说？”
　　邵政东瞥了眼坐在对面沙发上有些胆怯的漂亮男孩，眼神玩味，将何清微拉下来坐在自己身边，故意小声问道：“新的？”
　　何清微低头一笑道：“挺听话的。”
　　“你喜欢听话的啊？”邵政东伸出手朝张俊昊招了下手，张俊昊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走了过来，低头道：“邵、邵总。”
　　他也是邵氏娱乐公司的，只不过是公司里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平时见着邵政东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这么近，还是生平头一次，吓得他手都有些抖了，他一直以为他们大老板是那种严肃沉稳，气场飚出八百里的那种霸道总裁，完全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模样比明星还英俊，浑身一股吊儿郎当气质的人。
　　邵政东被他这一叫就明白了些许，问道：“多大了？”
　　“二十二。”
　　“真年轻，”邵政东由衷赞叹一句，瞥了何清微一眼，不客气道：“你清微哥都跟我喝了一杯，你怎么着？”
　　张俊昊本想说自己得开车，但是邵政东这话说出来，便不由得他拒绝，只好随手拿了何清微的杯子，说道：“邵总，我敬你一杯。”
　　邵政东懒洋洋地晃了晃杯里的液体，笑道：“就一杯啊？”
　　张俊昊脸色一白，连连喝了三杯，这啤酒不知道哪国产的，和他经常喝的那种口感不一样，这杯子也大，虽然没倒满，但是三杯下肚着实多了。
　　邵政东哈哈一笑：“爽快！怪不得清微喜欢。”
　　何清微低低一笑，攥着酒杯想着该怎么撤。
　　“看着人不错，挺能喝的，那再喝两杯。”邵政东这话一说出口，张俊昊脸色又白了一分。
　　何清微附和他：“邵哥，小张不能喝，您跟他喝也没意思，我们好久不见了，理应我陪你喝。”
　　邵政东眉毛一挑，伸手握住何清微后脖颈，何清微被迫低下头，邵政东哈哈笑着：“怎么的，来了我邵政东的场子里，哪有不能喝酒的？清微，你说是不是？”
　　何清微不得已点了下头，张俊昊只好又倒了酒继续喝，他也明白了，只要邵政东不说停，就算喝死，他也得继续喝下去。
　　于是邵政东周围的人也都明白了邵政东的意思，拿着杯围在了张俊昊身边，酒水一杯接一杯，劝酒词层出不穷，可纵使这些人不灌他，他也不能不喝，很快，张俊昊感觉自己脑袋都涨大了，视线仿佛蒙了一层热浪。
　　而这个时候，邵政东给自己点了根烟，烟雾升腾上来，他靠在沙发上，右脚搭在左腿上，眯起眼睛瞥着何清微，像是打量，可那眯缝的眼睛实在叫人猜不出他想什么，何清微此刻反而是平静的，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呢？不过是不为人知的一段隐秘，时过境迁，早已遗失在彼此的记忆里，可是过滤掉吵杂的音乐，邵政东沉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耳朵时，他仍有那么一丝丝的心悸。
　　“清微，这两年来过得好吗？”
　　何清微点头，口中发涩：“托邵总的福，我过得很好。”
　　“托我的福？我都不知道我还有福呢哈，”邵政东深深盯了何清微一眼，转头对张俊昊说：“小张，就为你清微哥这句话，你是不是得多喝一杯？”
　　张俊昊迷离着眼睛，继续倒了一杯，何清微见他实在是不行了，只好又转头道：“邵总，你让小张一人喝有什么意思，我陪你喝啊。”
　　邵政东把手从沙发靠背上移下来，摸到他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怎么，我让他喝，你何清微心疼了？”
　　何清微忍着性子赔笑道：“哪能啊，这不是怕您无聊吗，邵哥真是说笑了。”
　　邵政东听见他这话，终于把手从他脸上拿走，沉沉笑了一声，道：“小张，行了，看你喝我也没劲，你清微哥说了，替你跟我喝，你不谢谢你哥啊？”张俊昊只好拿了杯，敬了何清微一杯，这才全身退了。
　　“邵哥，一年没见，你生意又红火了，真是，我何清微这辈子别人不佩服，唯独佩服邵哥，现在谁出去说自己是邵氏娱乐公司的，那感觉都像倍儿有面子似的，来，邵哥，我敬你一杯，也沾沾你的财气。”
　　邵政东双眼闪着星光，哈哈大笑道：“清微啊，哥就喜欢你这嘴，就是比别人的甜，来，咱俩喝，晨晨倒酒。”邵政东身边的小模特立刻伸手去给二人倒酒。
　　何清微现在其实也不能喝了，他平常还挺注重保养和养生的，能不熬夜就不熬夜，能不喝酒就不喝酒，邵政东天天见的酒桌子上混着，正经能喝呢，何清微跟他喝了一会儿就有些挺不住了，但是他深知邵政东的脾气秉性，酒桌子上，别说你认输告退，就算你喝吐死，只要邵政东没开口让你撤，你就不能下桌。
　　邵政东今晚像就是要将他喝吐似的，一直不曾开口让他走，他快受不了的时候，张直松悄悄走过来，有些不安地询问：“清微，你还行吗？”
　　张直松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何清微是他给拉来的，本想着一起喝一杯，但怎么看着今儿个邵总就是故意找何清微不愉快似的，他也不敢多说话，未免邵总生他气。
　　何清微眼前仿佛蒙了层光膜，看人都不太真切，迷迷糊糊地笑道：“怎么不行啊？”
　　邵政东将晨晨推开，在何清微腿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你清微哥行着呢，小心说话，当心回去你哥收拾你。”
　　邵政东有些语无伦次了，认错了人，以为眼前说话这人还是张俊昊呢，这话说出来，张直松脸都僵了，只好先行离开了。
　　邵政东对着屏幕前头的两个年轻男孩招招手：“你们俩，来，过来，陪你们清微哥喝两杯。”
　　那两个男孩立刻跑了过来，坐在何清微身边敬酒，一个人说：“清微哥，我每周都追你的视频，我是你的粉丝啊，今天终于看到偶像了，我敬你一杯。”
　　另一个也道：“清微哥，我去找你做造型你能不能给我优惠啊？”
　　何清微来者不拒都给接了，邵政东说道：“你们清微哥喜欢听话的，记住了啊。”
　　张俊昊坐在不远处，瑟缩地看着邵政东，邵政东于他来说，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据说身份很神秘，单单就神秘两个字就能叫人生出无尽的联想，他很疑惑，何清微怎么会认识邵总的，看起来两人之间也挺熟的，难不成真是传闻中那样？他看着何清微身边和他差不多大的两个年轻人，突然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得太难了。
　　何清微最后终于坚持不住，冲去卫生间吐了。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来两年前的那天晚上，胸口的疼痛仍然清楚，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下，何清微，你的路还很长呢，他这么告诉自己。
　　等他回去的时候，包厢里音响小了一些，前面也没人唱歌了，大部分人都喝得七七八八了，看样子是快要散场了。但是邵政东还没说散呢，于是他只能又坐了回去，那两个年轻人又来给他敬酒，他无力地摆了摆手。
　　邵政东再次伸手握住他后脖子，笑道：“清微，你不行啊，就这些就多了？你以前可比现在能喝啊。”
　　何清微被他压迫地，不由得低头附和：“我这点半吊子酒量哪能跟邵哥比啊，邵哥，就我现在的酒量，还都多亏了你啊。”
　　邵政东笑骂一声：“你何清微说话哥就爱听，都散了吧散了吧，哥也回家了，晨晨，走。”
　　邵政东站起来，搂住晨晨的肩膀踉踉跄跄走出了包厢，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地结伴走了。
　　张俊昊醒了会儿酒，缓过来一些，搂着何清微出了酒吧。大街上，凉风一吹，何清微才缓过来一些，他听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声，感觉胸口有些丝丝拉拉的痛，他隔着衬衫摸了摸里面的疤痕，转头跟张俊昊走了。
　　两人都喝了酒，开不了车，何清微只好给小齐打电话让他来帮忙将二人送回家。
　　原本这一晚，何清微计划是要一夜春宵的，没想到被这么个插曲给搅合了，何清微也没兴致了，先让小齐将张俊昊送回宿舍，然后才被小齐送回家。
　　回到家迈进家门，房门一关，何清微直接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