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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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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老宋你慢点儿,等等我!”
宋玉君听着身后断续传来的叫骂,提起的心稍落下一些。
若与野兽正面相对,这样转身就跑无异于送死。
但这会儿对方即没现身,她们一行又如此喧闹的跑动,生性多疑的狼极可能还会观望一阵。
只要能拖到有水又视野开阔处,或至少不惧被抄后路的地方……
正想着,宋玉君闯过一路高过头顶的杂草,霎时隆隆水声震耳欲聋,眼前也豁然开朗。
满是碎石的河滩近在眼前,湍急的水流只集中在河道偏左,大片河滩泥泞不堪,而有水的一侧则白浪朵朵。
河对岸是陡峭又凹凸不平的山壁。丛生的灌木点缀其间,其上还有高过她两个头的隐约水痕。
显然,这会儿还不是这条河的丰水期。
可林中植被却很茂密,还有零星野花与野菜,仿佛是刚从冬入春。
宋玉君直觉,此时怕已不是永安元年了。但只一瞬,她又将泛起的诸般念头,重又压回心底。
眼下可没功夫去想别的。
转头环顾,上游几十米远,飞流直下的瀑布激起的水雾似乎能蔓延到眼前。陡峭山壁一路向下游至百米处仿佛被一刀削成两截。这一侧的山崖断得十分干净,刀切豆腐般光可鉴人。
这半环抱的山坳,几乎算得上是完美,甚至超出宋玉君预期的好地方。
听到身后草叶簌簌,叫骂声渐近,她立刻伸手又扯下几把嫩枝迅速塞进怀里,抬脚就脱兔般飞奔向下,并试探着涉水趟河。
还好湍急的河水只漫到膝盖,冰冷刺骨的水温,再次印证了宋玉君心底的猜测。但咬着牙过河时,她看着脚下的河水,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有吃有喝,再让狼或狼群吃个大苦头。他们一行养精蓄锐后,也未必会成这林子里的孤魂野鬼。
宋老爹与李春花终于追上来时,宋玉君已在河对岸搭完了土灶。
“你,你这……”
李春花虽满肚子怨气怒火,可因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手里还拎着一个,跑了这么半天,就是再怒这火也没力气发。
宋老爹原本一手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小包袱,一手护着背上的女儿。但后来为了追人,已改成一手一个。
且因身上少了个人,又为了不落下李春花而不得不放慢脚步。他这会儿明显比之前更有精神头。
见到女儿没磕到碰到,好端端的在河对岸等着他们,且在看到人后还不忘招手。宋老爹揪起的心霎时落地,无奈的苦笑了一瞬,还不忘扬声安抚道:
“我们这就过去,莲儿你好好呆着啊!”
李春花却柳眉一竖,不干了。
“不,我,绝不下水!”
这才开春儿的天,这山里的河水该多凉啊!万一动了她的胎气,这深山老林的可如何是好?!
破锣般的喊声,压过隆隆水声不算,竟在山间都弄出回响。
宋玉君对此也算早有预料,只是没想过事到临头还要比嗓门。
从没大声说过话的某人,连试了几回,才算是让自己的喊声压过前者,也响彻了这方山坳。
“……狗,灰色的狗!好大一只!”
宋玉君努力做出欢天喜地又略带傻气的嗓音,想要扮傻。可最初的那一嗓子还好,这回重复的太多,又是用尽全力喊出来。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难以接受自己这样荒诞的模样,声音才刚荡开,她的脸色已红若晚霞,艳压桃李。
不过,耐着浑身快烧起来的感觉,宋玉君仍间或喊出两声,以保持山谷中回荡的人声不断。
李春花与宋老爹平日虽听惯二丫头傻里傻气的话,但这会儿莫名就觉的不同以往。但与之相比,宋莲喊出口的话中透出的危机已先夺去两人的注意。
灰色的,狗?
别说他们养的土狗没带来,这林子里灰色的,像狗还比狗大的活物,也就只有一种了——狼。
一念及此,夫妻俩齐齐一抖。
李春花吓得腿软,第一个念头除了想跑却没劲儿跑外,就是骂人。她也不知自己都骂了些什么,但开口还不到两句,怒火仿佛帮她重又找回了力气。
感觉双腿能动的刹那,李春花想也不想就要转身拔腿逃命去。
但人才刚动,宋老爹已一把将她拉住,低喝道:
“你不要命了!狼就在咱们后面!”
他被女儿的话警醒,立刻留意四周,却不敢动作太大,以免引得野兽突袭。
余光中,草叶无风自动时,的确偶尔会露出一抹灰黑色的兽影。
大概是女儿不断的大喊大叫,让生性多疑的狼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但眼看能伏击的草丛就要到头儿,其焦躁也显而易见。
宋老爹拉住媳妇,又低声盯住一番后,在女儿又一次大喊的瞬间,拉着人飞奔向前,彻底冲出林地。
宋玉君一直注视着林边的动静,眼见着两人冲出的瞬间,不远处的草叶尖儿也跟着微微一晃。
她手中石子几乎就在这一瞬抛出,不过两息已运气极好的击中才露头的灰狼。
虽力度不大,但这一下胜在出其不意。
灰狼一惊,本能的横向跳起,并回头狠瞪向石子射来的方向——宋玉君站立之处。而这片刻的耽误,已彻底让它最后的机会也付诸东流了。
宋玉君静静回视着。直到林中的灰黑色兽影彻底消失,并连可见的树枝草叶微动都不再有,她才长出一口气。
就在她回神,并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汗湿脊背时,一个带着风声的巴掌黑影已兜头罩了下来。
“你个死丫头!可害死我们了!”
啪!——
与刺耳的咒骂声一起,清脆的巴掌着肉声,霎时取代了已渐微弱,几不可闻的呼喊。
宋玉君因全神贯注在林中一草一木,完全没察觉李春花已到了近前。这一巴掌自然没能躲开,结结实实的拍在左脸上。
一时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觉耳中一瞬嗡鸣盖过了瀑布的轰鸣,眼前也由大片浅绿变成灰白。
李春花将少女打的一个趔趄还觉不够,抬手又想再抽几下。
她早习惯了平日趁宋老爹不在家时打宋莲。眼下宋老爹虽在身边,但满心惊怒与死里逃生的激动,及认定一切噩运都是眼前少女带来的,让她只想狠狠对少女发泄。
宋老爹正背对着两人,虽听到了女儿挨打,但对狼的恐惧与求生本能,让他一时根本不敢将目光远离树林,更别说转身制止。
但到底心疼,一手盲目的向后伸着想去护女儿的同时,口中还不忘帮着辩解:
“李春花!你别不识好歹。那畜生不知跟了多久,要不是俺闺女带着咱俩跑出来,没准儿在哪个山坳里就被咬了。”
更不用说,女儿一路大喊大叫,尤其是刚刚那几声,简直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且他还有些不确定,奋力向前跑时看到女儿向林中投石的动作,好像是帮他们打退林中的野兽?
宋老爹一边极度戒备着林中的风吹草动,一边担心女儿再受委屈。
但片刻之后,不管是林中还是身后,竟一丝响动都再没传来。
他实在担心的狠了,紧盯了林地两眼,立刻就转回头看向身后,李春花与女儿站立的地方。
“……呃,这是……”
这一看,宋老爹也不由得愣了下。
原本听声音就晓得,正该张牙舞爪的欺负女儿的李春花,这会儿竟老老实实坐在土灶边发呆!
而他想像中,不是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儿,也该被打的满地乱窜的女儿,却十分悠闲的在河滩边闲逛,边挑捡着石子?
宋老爹见女儿捡拾的间隙,总会抬头望向树林。明显警戒的动作,让他一时有些恍惚——女儿仿佛并不再傻了?
还没来得及多问,李春花已抬头幽怨的看向自己,抱怨道:
“咱们眼下可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
一句话让宋老爹瞬间忘了自己之前所想,全神集中在眼下最大的困境上——他们怎么才能逃脱狼口,至少也要活着度过今晚吧。
而转头四顾,见女儿搭好的土灶边境连柴火都齐全了。他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看到什么先做什么——架锅点火,烧水准备晚饭。
“眼下天就要黑了,再进林子也走不到木屋那儿。若宿在林中,那畜生不知走了没,看不清周围,咱们被袭击的可能更大。不如在这山崖下挨一晚上,明天再想周全的法子。”
他没打过猎,但同村儿与他玩到大的有农闲时上过山的,这些都是从他们那儿现学现卖的。
宋老爹边劝媳妇,边动手干活儿。
好在随身带的家当里有些米面,也许一会儿趁天没黑时,还能去坐条鱼?
田里汉子但凡有力气动手,满心就只想着给家里人弄些更好的吃食。
只是,本已日将西斜,宋老爹边要干活,边还要安抚时不时闹腾埋怨的李春花,手忙脚乱中也不忘时时注意河对面的林中动静,及在水边走走停停的女儿。
这一耽搁,别说打鱼了,就是原准备熬的粥都差点儿糊了。
虽然味道差了些,好歹还有的吃。
宋老爹心中暗叹一声,还是努力扬起笑脸呼唤女儿。
“莲儿,来吃饭喽。”
边喊,他边拿碗盛着面糊糊,心中忍不住又一叹,要是他能说服李春花动手就好了,闺女还能吃的好些。
脑中刚转过这念头,啪嗒一声,七八条半长不短的肥鱼就掉落在了脚边。
柴火的哔啵声中,只听女儿清脆的问话自头顶飘落下来。
“有刀吗?还有盐巴,或辣椒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