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场》虚荣女子

74、第七十四章

　　邱睿泽定了一早的飞机，两人都没有准备太多的行李，印慕芊一夜没有休息好，早上起来整个人都是温吞混乱的，就听着邱睿泽的安排上了车去机场，又被他带着去安检，上飞机。

　　邱睿泽全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她被风吹到被太阳晒伤一般，一方面又怕印慕芊情绪不好，另一方面又怕她拒绝自己待她的好，幸好她全程都很听话，就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不多言，乖巧温顺。

　　但她这样的乖巧温顺却让邱睿泽心里更加酸涩，如果在去年他有对她上点心，带她去做个日常检查，没准能更早发现病情；如果以前他待她不那么冷淡，或许他们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如果他早一点告诉她，其实他心里早就满满都是她，又或者他在她面前解释一下孟思瑶的事情，那她也不会因为孟思瑶离开……

　　事已至此，邱睿泽只想极力挽回，那么用尽全力，他也不许她再离开。

　　印慕芊上机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睡了约莫一小时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邱睿泽，她揉揉眼睛，别过脸，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仪容不好的一面，可她并不知道，这样真实的样子邱睿泽是有多喜欢。

　　“要喝点什么吗？”邱睿泽看她别过脸，倒是宠溺地笑开，问。

　　“可乐。”印慕芊边说着，边抽了张湿纸巾擦擦自己的脸，也提了些精气神。

　　邱睿泽听到可乐他便皱起眉头，片刻之后唤来空姐，“麻烦你，一杯可乐一杯温水。”

　　没一会儿，空姐端来了一杯可乐和一杯温水，邱睿泽都放在印慕芊面前的小桌板上，“可乐就喝两口解解馋，多喝点水，好吗？”

　　印慕芊睨他一眼，也知道他是为她好，就轻声应：“好，谢谢。”

　　邱睿泽喜欢她这样听话顺从的一面，他微微勾着唇角，倒也很怀念她冲他露出爪子那副坏坏的样子，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吧，邱睿泽越来越明晰自己心里对印慕芊的那份情感，从从前的表面，到她的身体，到享受她只对他一人的好，直至发现她骨子里的叛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会反感，然而并没有，他的心里对她的方方面面只有更加深切的爱意，一层一层加深，一环一环扣紧，直到现在，只有他知道，他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飞机降落在印慕芊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南方城市，邱睿泽一路驱车送她到她住的小区，车子停在楼门前的车位时，印慕芊见邱睿泽要下车，她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转脸望着他，抿着唇摇摇头。

　　邱睿泽尊重她的意思，没有动，陪她一起坐在车子里。

　　印慕芊坐在副驾驶室，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楼门口。

　　一直到下午，印爸爸和印妈妈才走出楼门，印慕芊坐在车子里遥看年迈的父母，眼泪忍不住地流下，她一边擦着，一边吸着鼻子，直到两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她才慢慢平复情绪，转而对陪着他的邱睿泽说：“我知道我很任性，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没有办法面对我爸妈……他们就我一个女儿……”

　　说话间，印慕芊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邱睿泽伸手，半个身子靠过去，一手摁着她的颈后，将她的头拉往自己的肩头，靠着。

　　安慰的话，邱睿泽不想说，她想哭便哭吧。

　　傍晚时分，印慕芊还是没有回家，看着父母走进楼门，她便与邱睿泽离开，就这样远远看看就好，她怕自己在父母面前强装不了，她选择了不告知，她已经是成年人，哪怕一切都来得如此戏剧化，她也要学会去接受去面对，一切等做了进一步检查再说。

　　那晚，两人在城里的酒店下榻一晚，次日又飞走，休息了一天之后邱睿泽就安排她入院，印慕芊很安静地听从邱睿泽的安排，不过她没让他出钱，她自己付了入院的费用，邱睿泽也没坚持，选择尊重她，只要她肯入院，其他什么都随着她。

　　一周之后，出了详细的报告，印慕芊很不幸地检查出胃癌，但幸运的是，早期，肿瘤占位很小。

　　看到报告的时候，印慕芊的脸是一沉，邱睿泽确实眉头舒展，对他来说，能活着就好，医生也说问题不大，幸好发现得早，后期继续接受化疗，以后注重保养就好。

　　“芊芊，你不用担心，医生也说了，你年轻，术后恢复应该很快，不要有心里负担知道吗？”邱睿泽坐在她床边削着一个苹果递给她：“不爱吃也得吃。”

　　印慕芊没有办法解释她现在的心情，复杂又多变，她在网上搜集过许多关于胃癌的资料，也为自己做过思想建设，但其实，她最头疼的并不是自己的病，而是面前这个人。

　　一个男人待女人这样好，不是爱是什么。

　　以前她能任性推开他，能给他甩脸子，能在他面前放肆作妖，可现在呢？

　　她生病了。

　　且不说后期化疗什么的，即使好了，也会有复发的可能。

　　而眼前的男人，他正值意气风发之年，他有能力有本事有颜值，完全没有必要在她身上花时间。

　　印慕芊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冷着脸送客：“你回去吧，我困了。”

　　邱睿泽勾着唇角看她，分明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不过他也没生气，生病的人总是可以轻易得到别人的原谅，况且还是她。

　　“好，那我先回公司，下班再过来陪你。”

　　“不用，你忙你的。”印慕芊咬着苹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邱睿泽没吭声，也习惯印慕芊这副冷脸，打她一住进医院就这个样子，他捞起自己的外套，临走时又深深看她一眼才不舍地离开，不管她说什么，他晚上下班还是会来的。

　　邱睿泽走之后，印慕芊将咬了几口的苹果往垃圾桶一扔，苹果落在垃圾桶里发出“咕咚”的一声，她鼓着腮，从床上蹦哒下来，胡乱套上外套踩着双乐福鞋走出病房。

　　她是要去找主治医生问问后期治疗的费用的，她不想花邱睿泽的钱。

　　去到主治医师的办公室时，医生并没在，印慕芊双手插袋，百无聊赖地往护士站走去。

　　“今天你看见邱总没？啧啧……邱总真是帅啊！人又有涵养，我怎么每次都看不够呢？”

　　“可不，邱总真是太完美了，有颜有钱还深情，你看他对那女的，多好啊，一天跑两趟，又是陪又是哄的。”

　　“也不知道那女的有什么好，你看过之前网上的绯闻没？应该就是那女的没错，还跟那个当红小生方桐有一腿呢，也没觉得有多好啊……”

　　“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段位高，指不定是哪方面能勾住男人的魂。”

　　“长得吧……只能算还不错啦，就是……真搞不懂有多好，看把邱总迷的，恨不得捧在手心都怕化了。”

　　“我那天进去换药时也看见了，那女的……我跟你们讲，我都看不过去，那张臭脸摆的，也不知道邱总图她什么。”

　　“是啊是啊，我也见过她给邱总摆臭脸，凭什么啊，邱总那么好……”

　　……

　　印慕芊本是想去护士站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回来的，结果听到几个护士在议论她跟邱睿泽，她眉头皱皱，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脸臭呢，但邱睿泽没有义务对她好的，她们谁知道。

　　初冬的下午，太阳还是温热的。印慕芊坐电梯去到一楼的大堂，直接转身往医院的小花园走去。

　　其实她也很怕死。

　　知道自己的病情时，她也庆幸。

　　但是，说什么她都不想拖累邱睿泽，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个癌症患者。

　　学会接受自己的病，正视自己的病并没有印慕芊想象中那么难，难就难在，不知道如何跟钟巧晴说。
　　印慕芊刚走到花园准备晒晒太阳，钟巧晴的电话就打过来。

　　“真被老男人拐跑啦？还不舍得来看看我啊？我都要累懵了，姐妹。”

　　印慕芊握着电话笑开，这几天陆续跟钟巧晴打电话交代店面装修的事情，她借故说想跟邱睿泽多腻腻，就摆脱钟巧晴帮她盯一下收尾工作。

　　“行吧，我这两天去解救你。”印慕芊想趁着手术前回去见钟巧晴一趟，她暂时还不知道如何跟她坦白她生病的事情，还在犹豫要不要直说。

　　“真的假的？你要请我吃顿好的补补，姐姐我这几天累得身子都虚了。”

　　“你确定是工作累的？嗯？”

　　“哎哟，都累啦，我这不是想你吗！”

　　“行，那就明天吧，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挑贵的地方。”

　　“好，就这么定了，带上老男人，正式给我介绍一下。”

　　印慕芊握着电话，咬了咬唇，片刻才应：“好。”

　　挂了钟巧晴的电话，印慕芊抬头望了午后的阳光，一个谎言说出来，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的，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