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场（女尊）》竹至

3、第3章 局势

　　一瞬间可以发生什么？
　　“刺——刺——”就在两支飞镖破空袭来的一瞬间，轩辕梦身上相继响起两声撕裂，只见一片帽纱随风飘飞，一只衣袖染了鲜红。
　　“噗！”又过去一瞬间，这次是利刃扎进皮肉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沙沙”响未歇，无比沉重的一下“扑通”即直击心底，人听了不免呼吸骤停。
　　然后练武场再次回归沉默，连风都没了浅吟的勇气。
　　极致的静，便该用极致的噪音打破。打破此片静的最佳噪音，无疑是——惨叫。
　　“啊！！萝儿……萝儿快醒醒，别吓父亲了……”
　　“少掌门怎么了……少掌门快醒醒啊……”
　　喊声来自练武场外，正在逐渐变大、变杂、变得疯狂，但全是男人的声音，里面一个女人都没有。
　　其实是有一个女人的，封萝就躺在那群人的中央，俨然成了一具尸体。心口处一支飞镖深深没入，血正缓缓向外益着，照理在这炎炎夏日，血腥气会散发得分外迅速、浓烈，可她的周围良久也不曾光顾一只蝇虫，准确说是它们不敢光顾才对。
　　做为生父，邱氏无法抑制住悲恸，当有男徒反应过来，号召众人冲进练武场时，他已泣不成声，双腿失了站立能力。
　　飘渺大陆的男子没有“天生灵元”，亦没有几人能在后天修出灵元，故若出身不够显赫，则鲜少有凭本事叫人重视的。封媚此番肯用他们来对付轩辕梦，于他们而言乃是绝好的表现机会，更是莫大的殊荣。尤其在看到轩辕梦只身入场后，掌门将场中女徒尽数遣了出来，却是去加强门派防卫的，非是为替换他们，便愈发得激动，个个打起了十二倍的精神。
　　因恐气息被轩辕梦察觉，他们虽已退至足够远，依旧把呼吸压得极轻极缓，气氛凝如紧弦。弓徐徐拉满，只待羽箭飞离的一刻，岂料最终等到的不是掌门的信号，竟是封萝毫无征兆地从树上栽下来。
　　邱氏纳闷，其他人亦纳闷，明明只瞧见一道寒光——是封萝射出的镖，缘何死的会是她？且是被当胸毙命！由此反推飞镖飞来的位置……寒意猛地席卷心头，他们拿出比奔向封萝尸体时还要快的速度奔向练武场，而云会台上的情景注定了他们必须出洋相，哪个跑得越快哪个出的洋相越大。
　　封萝躲上树后，没有立刻调整成攻击姿势，而是戒备地等了一会。在确定轩辕梦只顾听母亲说话，全不察觉后方有异样，她曾给众人打了个“顺利”的手势。他们清楚，那时台上尚未交锋。
　　假设她们之后立地动了手，至今也不过半盏茶功夫，半盏茶制服他们的掌门，估计那位排名第一的高手都做不到。可眼前的女子做到了，不仅做得漂亮，似乎还做得挺轻松。
　　如此倒也罢了，更骇人的是这女子身上除了刚来时的孤傲与冷冽，现下又添了一股叫人透不过气的威压，正默默宣示着她的愤怒和危险。
　　他们从没遇到过此等局面，下意识就要收速，无奈想法和动作不够默契，一个个遂开始上演木偶剧。有的晃着晃着找着了平衡，方狼狈地稳住身形，有几个比较差的，便只好跟青石地面脸贴脸。
　　不清楚石头可有恼他们的骚扰，左右封媚是被这二十三个小丑惹恼了。太过丢人，她特别想痛痛快快地骂上一顿，但她做不到。甭说骂了，刚刚得知爱女出事，她一度要释放胸中悲愤，不虞呼吸才稍显急促，一种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窒息感即将她“教育”了一番。
　　封媚死死盯住轩辕梦，吐不出的情感最终全数窜到眼睛上，化作恶毒的诅咒荡漾在幽深的瞳孔中，活脱脱一副戾气缠身的魔鬼模样。面前的轩辕梦是静立着的，可她怎么看对方都是在动的，在反复重复着同一套动作，一套无比邪恶的动作——杀人。
　　身为江湖上的老牌演员，封媚对迷惑别人的信心，是随着年龄增长的。纵使轩辕梦未曾碰着过特别考验其城府之事，使得她所估受限，无法拟出胸有成竹的对策，然想想多年来积攒的应变经验，拿捏住一个后辈的底气她还是很足的，而当了然对方的境界不及自己时，她便更觉胜券在握。
　　因此趁机屏退了女门人，名义上是追求公平，实则一是让轩辕梦更容易放松戒备，二是顾忌对方一会会说出什么，有损自己的形象，亦顾忌动起手来或会自损形象，毕竟对方修的是双元，必要时难免得破破门规、上点阴招。
　　世间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元，一般情况下，人只择一元修炼。修炼双元者须择性质相克的两种灵元方有一点功成的可能，而功成之人为将双元之力发挥至极致，所配招式均比较奇诡，是以她认为对付这样的人，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乱其心，心乱则破绽现。
　　封麟一向谨慎，以她当年的所作所为，麟若非没有她作恶的铁证，若非请不动更厉害的高手，若非生命将要或已经到了尽头，断不会找个存有失败风险的人来给自己报仇。
　　“看来她们并不亲密，我只要不急不躁，取此人性命不成问题。司命一死，生死场亦跟着锐气大减，她一个靠武力上位的，能有几个妖真心待她？届时与新司命好生交涉，五云派自可去了后续的麻烦，说不定还能收获到封麟……”
　　封媚如是盘算着，事情也在按预设发展着，一切顺利得合理且自然，她甚是满意，已懒得再要那群男人的配合，看见机会来了便立马朝轩辕梦的咽喉发难。封萝更是没让她失望，旋即往轩辕梦心口补了一镖。
　　两支飞镖皆涂有麻药，她笃信局势瞬间可定，遂防备略有松懈，结果幸运也松开了她。
　　她以为不会有人狂到敢在比自己境界高的人面前，故意装作不知身后藏有危险；她以为一个人在得知自己两大要害处于危险，最先反应定是竭尽全力避开，况这个人还正单枪匹马站在别人地盘的时候。
　　然而，那些不过是她以为罢了。
　　当封媚的镖刚一脱手，尚不及掀起风声，轩辕梦就往右小挪一步，接着身子轻轻一歪，直接将其躲过，脖子皮都没破丝毫。且她躲避为虚摆正出招角度为实，故未完全避离背后那镖的攻击范围，而是顺势取下左腕上的紫链。之后，她右臂向左前方刺出，左臂向右后方背去，身子即又是一偏，封萝的飞镖便仅仅擦破她肩头的一层皮，离心脏可远的紧。
　　封氏母女的进攻皆未命中，她的反击却无一落空。
　　紫链本属软兵器，脱离她手腕的一瞬就被元力冲得笔直，好似一杆小枪，不偏不倚扎进封媚的膻中穴。链子上已然注满元力，这一击之下登时把封媚的力道、真气和呼吸打乱，后者如果想还手，也只有一直“想”的份。
　　此时轩辕梦亦有一想法——还镖。于是一制住封媚，她片刻不等，左臂倏地前伸，在它插进封媚肩膀前捏住了镖柄，随之反手奉还给了封萝。
　　不过封萝这一镖是送给她心脏的，她要还也合该还给萝的心脏。封媚想要阻止女儿的悲剧，依旧只有“想”的份。
　　事到如今封媚方才明白，除了对手的灵元境界，她竟再无一样是看对、猜对的，可对手似乎掌握了她的所有想法。
　　“不，是我始终在被她牵着走！”封媚自问哪怕是日夜待在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亦未必做得出这番算计，她……为什么可以？
　　每一次喘息膻中都会传来剧痛，一次又一次的教育令封媚眸中的怨毒如天上的太阳一般，正渐渐地沉落，被制服时的惊愕、慌乱、恐惧和不可置信又重新涌了回来。
　　台下众人则更加不知所措。人家都把掌门攥住了，自己这帮没有灵元的前去救人委实太过自不量力，欲跑去搬救兵，又恐白衣女子因此大开杀戒，遂只得一点一点往出口那蹭。蹭一小步忙回头瞅瞅，见她仍盯着封媚，好像没有追究的意思，便再蹭一小步……
　　行速在致敬蜗牛，神色比惊弓之鸟还不如，封媚瞥着男徒们不顶事的样子，气得眼冒金星、脸色发青，很快瘫坐到了地上。
　　她伸手去摸怀中的信号，但还不及碰着衣襟，一道不算强劲却足够她难受好一阵的元力，已顺着链尖流入胸膛，生生打断了她的动作。
　　“留下几名女徒好了，男的终究是胆怯，遇见狠角色连信号都记不得发。”封媚暗暗后悔：“不知外面怎么样了？依托地势那些妖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可为何至今无人来回报情况？也没见有人发求救响箭，总不至于一下子就全军覆没吧……不会的，封麟无论如何都不会不顾忌师门死活的……”
　　“吱——”场外，一个刺耳的声音猛地冲天而起，响彻半个五云山。紧跟着四方相继传来同样的响声，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邱郎……”封媚瞬间想到同样失去爱女的小夫，想到他的各种好，想到他逐渐变弱的哭声，心下越发不是滋味。
　　信号已出，等下能否扭转局面她属实没有把握，但只要一息尚存，就还有机会。是以她赶忙摒弃杂念，开始新的筹谋。
　　响箭声于她是转机，于众男徒亦然。
　　趁轩辕梦注意力偏移，他们立马纵身奔向出口，在即将抵达时却又接连停住，姿势同样是狼狈不堪。而不同的，这次他们是被人以元力封住了穴道，害不害怕都惟有停。
　　至于那出手之人，竟是名声音略显稚嫩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