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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云会 ...

  •   “飘渺九百二十七年,五月初十之申时,欲与封掌门会于五云派云会台,你我二人以武为赌、以命做筹,了却一桩多年恩怨。望足下莫失玉麟之姿,更惜侠者之名,万勿推辞,生死场司命拜上。”
      昨日午时,这封信被一根线带着,嗖的一下飞过六人把守的大门,直插在门内十步处的一棵大柳树上。
      由于始终未瞧见半个人影,寻山之人亦未发出警告,六人登时紧张起来,立刻摇铃通知门人加强戒备。
      戒备片刻,没发现任何新的异样,大家这才稍稍松一口气,随之把焦点聚向了那封信,而守门的六人,焦点依旧放在四周的风吹草动上。
      射进来的是一条线不假,不过是一黑一白两条线系成的。长线两端皆没入树干,衔接处则编成了花的模样,略泛黄的信封正被那朵花架着随风轻轻颤动,宛若魂魄将要离开阳间之际的反抗一般,诡异得叫人心颤身寒。
      信封是普通的信封,线同样是普通的线,只不过略粗了一点,她们看得出来,而取下时动作仍是十分谨慎,那架势好像它们身上随时会长出吃人的鬼。
      待真的平安取下后,众人心底的膈应感不减反增,于是不再多想,忙把这晦气东西送到了掌门封媚手里。
      许是那黑线与白线的颜色太正,又许是那朵花着实编的丑陋,竟令正道第六高手在接过它的一刻,慈和的面容泛起一瞬的阴暗。当阅了内容,她的脸便彻底沉了。
      “最晚今夜子时,我要知道这个司命的来历!”
      她难得辞气严肃,门徒们不敢怠慢,立马下山奔往各方打听。等到了时辰,又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前来复命。
      生死场之所在之前被称为“不出镇”,原是个极美丽祥和的地方,“不出”二字即是“不想出”之意。不料数年前生了变故,导致里面想出的人也不能出了。
      据说一旦出镇,最多一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更蹊跷的是仵作用尽办法都查不出死因,后来又有路过者说亲眼看见里面的人在彼此撕打甚至虐杀,不出镇故成了人人远之的死地,除了一些走投无路之人,还会抱着侥幸进去苟且偷生一阵。
      相传是“古域”域主途经那里救了她们,使她们能够挣脱其间桎梏再赏红尘,然美中不足,她们身上因此生出丑恶的纹痕,无法去掉,世人甚厌之,不仅称她们为妖,且每每见了均是喊打喊杀的。
      她们无法享有正常人的生活,为了生存于是当起杀手来,将不出镇改做“生死场”,首领被奉为“司命”。
      生死场之名虽起的大气,名气却不怎么响亮,自出道至今只接过三个委托,杀的最厉害的一个人也不是正邪两道的顶尖高手,执行任务又多以群殴方式。是以鲜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而那些肯放他们在眼里的,全是出于对那位司命的好奇罢了。
      她二十岁左右,本非身有丑纹之人,亦非走投无路之辈,然似乎很喜欢与妖为伍。世人都道她是主动找上门的,把众妖给打服了便自封为司命。想想也是奇怪,所有去寻晦气的人,除她之外竟无一得偿所愿的,可见生死场仍属险地,其人的本事则颇值得思量。
      只是她年纪尚轻,一有本事难免倨傲,江湖路能有多宽、能走多长,已成了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闻她说“金帛够,命可售,保或索,凭君口”,觉其唯利是图定难长久立足。有人闻她说“行杀前一日必告知被杀者,倘因此四十九日内未能得手,生死场承担一切失约后果”,讽刺其过狂的同时亦怀有些许肯定。
      这些都是江湖尽知的,至于她来自哪里、姓甚名谁、模样如何、师承何人、因何加入生死场等等,便是大道、小道都打听不到的了。
      “有待日后补充?!”封媚咀嚼着这个答复,隐隐有发火的冲动。
      想她一个排得上号的高手,被个无名小辈威胁,却还查不出对方底细,饶是自诩见惯风浪的她,刻下也不免觉得烦躁,好在多年养成的稳重仪态未使那份烦躁流于表面。
      仔细思忖一番,她断定门派内部尚无问题,遂开始为明日的比武做详细部署,谨防生死场用出什么下作手段。
      她眼中的镇定与从容,无疑是门徒们最好的定心丸,她们领了吩咐退出议事堂时,已然忘了她不久前曾有过异样。
      今夜封媚没叫小夫来陪,而是对着个牌位坐了半宿。她眼神如刀,死死剜着牌位上的“封麟”二字,原本光彩慈和的脸上,如今只有阴狠和恶毒。
      直至天空传来炸响,她方恢复往常神色,款款起身,随之将那封信点燃,不屑地丢进一个空酒碗里。
      “知我看重名声就拿名声来要挟我,姐姐何时也学会耍心思了?姐姐还告诉过她什么?我很阴毒吗?哈哈哈——棣棠花!玉麟之姿!哈哈哈——”
      她一面笑一面摇头,笑声和着雷声阴恻恻地回荡在这间小暗阁内。待信笺化作灰烬,她的笑亦跟着收敛,伸手抓起酒壶便往碗里添酒。
      “不管她还知道什么,不管姐姐现在是死是活,亦不管姐姐是只能选择她或是特意选择她来复仇,都不重要。姐姐只消记得,妹妹是最关心姐姐的,很快就会给姐姐送去一份丰厚的陪葬品。”
      暗阁恢复安静时,香烛已灭人已走,独留那碗浑浊的酒在一片黑暗中,清浊渐渐分明。
      云会台白石为质,十丈见方,位于练武场中央,不用时与地同高,有用时扭动机关,可高升出五尺,乃五云派重要之地,门人凡有比试皆来此。
      申时,轩辕梦和封媚都已站上石台。前者白衣如云,出尘而森冷;后者红杉胜霞,庄严又妖异。她们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比阳光更晃眼。
      刻下练武场格外的静,除将要动手的二人外,台下仅有一名少女观战,即是封媚的独女封萝。可惜这只是表面,实际就……
      “前辈请。”随着一缕傲然的声音,轩辕梦身形笔直,冲对方简单地拱了拱手。
      封媚骋目再次看了眼入口方向,继而问道:“司命只身赴约,连个观战的都没带,当真不怕本派以多欺少?要知道万一我镇不住她们,司命——可是会没命的。”
      轩辕梦辞色更傲一分:“随便。”
      “什么叫随便?”封萝怒道:“你是觉得我等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你……”
      “住口!”封媚有点后悔选她来助阵,登时冷了脸:“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还不与我退下。”
      封萝察觉自己有失,忙离开了练武场,却在转过甬道后,又迅速用轻功折回,躲在场外的大树上偷窥。
      封媚也冲她拱起手,接着更是微微欠了身,歉然道:“小女尚未及笄,言语无状请勿见怪。不想司命年纪轻轻居然有此等胆量,我十分欣赏。司命既信我的为人,我亦信司命的品格,无人观战让你我专心比武方是最公平的。只不过……”
      轻风撩动二人衣摆,掀起一阵静默。
      封媚见对方未接话茬,而是有动手之意,遂讪笑道:“听闻生死场中、人,每游历红尘均以面具遮面,司命今日缘何戴的帷帽?我没别的意思,司命合该了然我五云派擅使暗器,帽纱易断不易护,倘若司命因此分了心岂非不妙。本派亦有面具,司命可愿一用?”
      “不——用。”
      “哦?”封媚不禁蹙眉,一瞬便舒展开:“是我多事,生死场的面具戴否象征着胜败,要是不慎被打掉就算输了,哪里还能继续泰然自若的对招,自是不能戴的,我一时疏忽,恕罪恕罪!”
      轩辕梦握紧那只藏在袖中的手,深深吐纳一次方维持住镇定:“说够没?”
      她调整的很隐蔽,无奈封媚还是察觉到她刹那的不自然,故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没说够,更不想说够。一旦我的话说够了,你我就要以命相博,届时必须有一人死在这儿方可了结。我还不想死,也还不想让你死。”
      轩辕梦不愿再听她废话,已摆出进攻的架势,却良久没有发动。因为她仍在说着,而她的声音、她的话仿佛充满魔力,使其无法聚力。
      “孩子,你别不信我。观你做司命后定的规矩,可见你是个有魄力、有情义、有勇有谋的人。江湖上似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我真不忍今日再少一个。况你修的又是‘双元’,世人皆道‘双元难修,一时不慎便会送了性命,非万不得已无人肯触之’,你的故事一定很凄美,我的判断不会出错,可惜你是不会给我验证它的机会的,但你真的希望自己的故事就结束于此地吗?”
      封媚一点点一点点、轻不可查地向前移动,语声愈发温柔:“蒙众人抬举,正邪两道都有人喊我‘仁侠’,我自知不配。人生在世难免有做不周到之时,让人人觉得自己‘仁’委实痴人说梦。不过你我并不相识,何苦搅和进一段与己无关的前尘往事来?我能探出你的境界——聪境三阶,这足以说明我的修为在你之上。你大概不会考虑,但我依旧要说,回去吧孩子,你我就当从未见过,好吗?”
      话音落,轩辕梦十指止不住地轻颤,双手在胸前挣扎着,似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恰在此刻,忽地生出一声风吟,再看半空中,已然多了两道寒光,行速极快,下一瞬即可刺在她心脏和咽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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