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爱上了小玉》又岸

5、试药

　　他没有再见到过那个女人，继他再次被关进来之后。
　　她的师哥倒好像来过几回，在他的右手痊愈之后，每次来就只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他，有时候他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到来和离开，有时候会忽然惊醒，在那样的目光里颤栗。
　　他想，那个粉色长发的女人，是这个地狱里唯一想救他出去的人，也是这个地狱里，唯一干净的人，那天，他还天真地邀请她一起离开，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她的那个师哥的掌控之中，她前脚刚离开，后脚他就被那群她口中的“她的人”捉了起来。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有一双那样的眼睛，想必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吧，有他，她大概是无恙的，也好，不至于被他连累。
　　白炽灯明晃晃的在上方亮着，他的四肢被铐在了这个铁床上动弹不得，他已经分不清时间的流逝了，只有昏睡和醒来，被那群人摆弄，被喂下药品，被注射针剂，被灌入流食，他反抗着，却好像身体已不再是自己的。
　　很多次，看着身上流淌出来的血液，那种鲜红的刺目的，他才感觉他是存在着的，他不顾一切的弄伤自己，只为证明这种存在。他会发疯发狂，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使出所有的力气去弄出动静，因为这里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声音，没有风声，没有雨声，没有鸟的鸣叫声，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像鬼魂一样，就像幽灵一样，唯有自己的呼吸声，带来恐惧的呼吸声。他大吼大叫，制造着声音，他怒吼着，敲击着，但是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只有血液汩汩地流淌过皮肤，滴落在地上嗒嗒地响的时候，在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里，才会有人进来，来给他包扎伤口，来制止他，然后，给他注射针剂，强行迫使他失去意识。
　　所以他被限制在了床上，那些发狂的举动不再被允许，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有那种强烈地，需要凌虐□□以获得解脱的感觉，失去这一项乐趣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空虚感，他变得安安静静的，总是怔怔地看着某一处，然后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那种没由来的悲伤情绪几乎要淹没他，让他无法决定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日子，对过往的记忆开始模糊，他只记得，他想要出去，想要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一片寂静里，他听得到自己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那种不屈和反抗，却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他看不见明天，自己随时会被杀死，他逃不出去，与其被这样慢慢折磨致死，不如一刀给他个痛快，可是那群人，那条毒蛇，就是那样，没有任何感情的注视着他，看着他痛苦，看着他绝望，看着他挣扎，然后，进一步坠入深渊……
　　门被打开，几组重叠的脚步声，有人解开他的手脚铐，有人从他的脸上擦去什么，有人抓着他的胳膊扎入针管，他木然着，恍惚中想，如果，如果自己不曾活着，多好。头脑渐渐昏沉，思绪远飘，渐渐失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安静的实验室里，那个黑色头发白色口罩一身西装的男人正盯着一只小白鼠，他坐在一张深蓝色绒布的转椅上，前面是宽大的哑白色实验台，上面摆满了一些实验药剂和仪器，面前最近的是一个十英寸的乳白色半透明的塑料箱子，里面有一些木屑一些排泄物和一只活着的通体雪白圆滚滚的小鼠。
　　在他身后，立着一个穿白色长褂，戴着黑框眼镜，四方脸的研究员，那个研究员手上拿着好几叠文件，他刚刚进来，拿着研究员们交上来的例行报告：「关于观察实验对象的第x周研究报告」，预备交予整个实验室的第一负责人过目。
　　男人一面盯着小白鼠，一面伸手接过了一份文件，那只小鼠正在箱子里窜来窜去寻找出口，男人拨开衣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才将目光移到文件上。
　　“人还是那样吗？”他翻看着手上的这份分析报告，报告的扉页，观察对象那一栏是‘陈玉林’三个规整的字。
　　“回莫总，该试验者在第一阶段频繁出现的自残、吼叫、捶打等行为，近一周已经逐渐减少，继更改药物及剂量之后，试验者如期进入第二阶段，逐渐出现流泪、沉默、拒食等正常现象。”那名研究员一板一眼地回答。
　　“嗯。”他淡淡应一声，低头翻看着文件。
　　研究员立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目光落在文件上，许是等得无聊，目光回落到水平线上，视线范围内恰巧有那个箱子，里面有活物在窸窸窣窣，他被分去视线，看清是一只小白鼠正攀着箱壁刨动，盯了一会，百无聊赖地欲待挪开目光，却见那只鼠忽然仰倒在地四肢抽搐而亡，年轻人一怔，低声提醒：“莫总，那只实验白鼠出现了一点状况。”
　　男人闻声抬头，瞄到那只鼠，抬手扫了一眼时间，将手上一份还剩几页纸没看完的报告递给研究员拿着。随后打开箱盖，戴上一双橡胶手套，拿起一只镊子和一把小型手术刀，一番操弄之后，男人放下手上的工具，丢弃手套，合上盖子，一边走到洗手池净手，一边冷静又淡漠的吩咐：“稍后拿下去处理掉。”
　　“是。”研究员恭敬地回道，目光规规矩矩的落在地面。

　　他已经醒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动了动四肢，没有被铐住，于是他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刚刚，半梦半醒之际，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没有办法判断是陌生还是熟悉的声音，分明是很普通的声音，普通的好听，也不会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却一下子穿过那堆嘈杂落入他的耳朵里，礼貌沉静带一点儿包容和安抚。他皱着眉头，将头更低地埋到手臂里。他记得清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传来，说了两个字，「没事」。
　　他能够确定现在去追那个声音一定追不到，可他也能够确定一切就那么真实地发生在刚刚。他睁开眼睛，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这种记忆错乱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宛如失忆的感觉，太陌生太奇怪了，他坐起来，目光环视着死寂一样的四周，黑漆漆的瞳孔里是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