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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瞧见没,这就是殿下的女人 ...


  •   撂完话,舒绵拉上香雪,扭头就走。

      文嬷嬷呜呜喘气,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目眦欲裂,怎么都想不通,南宫婉竟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转头看见左右吓得瘫软的侍婢,她糟心不已,暗里直骂废物。

      “怕什么?”

      颤抖的声音全靠怒气支撑,侍婢们再次吃惊受怕,更加丧魂落魄,动弹不得。文嬷嬷下半身不堪用了,抡起袖子,“啪”,给了近旁的侍婢一巴掌。

      “呜~”

      这一哭,像是惊恐找到了出口,连带着没挨打的侍婢也开始啜泣。

      “呜呜呜。”寝殿里哭成一片。

      “嚎什么丧?”文嬷嬷反手又甩出几巴掌,“还能嚎死她不成?瞧见没,这就是殿下的女人,半死不活都能蹦跶,你们还不依计行事,赖在这里等死吗?”

      姜还是老的辣。火辣辣的巴掌将人打蒙打醒,三言两语,既有利诱,也是威逼,文嬷嬷仿如定海神针,立刻控制住局面,明晃晃地告诉众人——

      事已至此,进,即为人上人。

      退,死无葬身之地。

      回头路,断断没有。

      侍婢们被架在火上炙烤,痛极了才想到还有对付南宫婉的后手,涣散失神的眼睛,重新燃起火苗。文嬷嬷无法再随侍入宫,她们七手八脚扶起她,安顿好,整理容妆,追了出去。

      舒绵和香雪对仙居殿都不熟,七拐八绕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她回看了一眼匾额,万分希望今日就能拿到墨麟竭。

      坏人太多,她再也不想住这里了。

      昨夜听宸王说要面圣她就打算好了,既然墨麟竭是君武皇帝赏的,她“身为王妃”,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跟皇帝抱怨,探听虚实。

      如果真赏给宸王了,哪怕拿刀架他脖子也要掏出来,倘若还在皇宫,养养伤,闯个宫门,也算不得难事。

      仙居殿和万壑松风之间,是三山流水的花苑,时辰尚早,对面没有掌灯,舒绵的视线穿过水面薄雾,只看到一片阴影。

      她想起宸王对墨麟竭的态度,怒不可遏,又讳莫如深,还说什么入宫要谨言慎行。舒绵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会妨碍自己,她自认是个周全小绵儿,有风险要早早翦除,遂向侍卫打探宸王的动向,“殿下呢?”

      侍卫立刻回报:“禀娘娘,殿下奉朝请,早已入宫待漏,此时当与南班众在宣政殿面圣。”

      奉朝请,就是早朝吧,那岂不是正在宫里头?舒绵登时头大,又问:“退朝后,殿下一般做什么?”

      “殿下会去万寿宫修行。”侍卫始终躬身回话,“从前殿下多宿在万寿宫,极少回府。”

      果真是干一行爱一行,舒绵连连点头,他说自己是道士,看来不假,既然沉迷修道,应该没时间阻挠她吧,毕竟朝见礼是王妃一人之礼。

      悬着的心放下大半,舒绵神清气爽,当即吩咐入宫。

      几个侍婢执灯引路,舒绵脚步轻快,虽未催促,侍婢们都懂事地加快速度,转眼就到了府门外。

      出行的卤簿早已备妥,王府前庭灯火通明,立着看不清头尾的仪仗,执使卫尉不下二百人,舒绵一露面,请安跪迎的声音就裹着晨雾来袭。

      灯笼摇摇,寒露沉沉,她心无旁骛,踏上青漆梯就往厌翟车爬,恰在这会儿,寝殿内的九名女使赶到,还十分恭敬地上前搀扶。

      舒绵没心思搭理她们,匆匆坐下就催促启程。

      晨曦铺地,厌翟车轻摇,二百人的仪仗挪行如龟,舒绵着急却不焦躁,慢慢回忆文嬷嬷的话——

      亲王纳妃的朝见礼原本是拜见天子和皇后,可惜皇后娘娘早逝,陛下忧伤过度,遣散了后宫,而她这个宸王妃就只能去朝见宫里唯一的女主——太后娘娘。

      也不知道南宫婉和太后熟不熟。舒绵闭目,细细回想南宫婉逃婚那一幕,模仿她的姿态神情。

      一面之缘,她又始终哭哭啼啼,正常状态全凭想象,舒绵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深知决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拿不到墨麟竭不说,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脱身都难。

      由是,练习伴随着仪仗前行,当厌翟车穿过宫门,自光范门过命妇院,直到光顺门停车的时候,舒绵眼角眉梢的弧度,戚戚下垂,哀愁从眼尾流淌,滴落下去,压得臂膀都无力抬起。

      车帘揭开,王妃已是弱不禁风,需要左右侍婢搀扶,才缓缓走下青漆梯。

      内宫的宦官前来引路,且告知仅可有一名侍婢陪同,舒绵原想要宸王府那个性子沉稳的,但香雪莫名其妙被推出来,她无心计较,点头默许。

      皇宫大内,自是宸王府不能比的,庭巷之间,宽旷开阔,冷风穿堂,呼呼咆哮。舒绵穿行其间,透支伤病的身体被一点点打回原形,繁重的衣饰极其累赘,寒气入体,透心彻骨,手臂胸口的伤痛,格外清晰。

      她越走越难熬,但是望着重重宫阙,知道每一步都在接近墨麟竭,都是救师父的路,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在她身后的香雪,看到王妃步履蹒跚,悄悄掏出一只布包,塞到了舒绵手中。

      好暖,好柔软。舒绵嗅到淡淡的胡椒味,知道这是一种民间常见的取暖之法。

      把炒热的胡椒包起来,束在肚脐,是为雪夜不冷法。她没想到香雪如此体贴,心中一动,决定为她谋一条出路。

      但这是后事,墨麟竭才是眼下最关键的,舒绵未作任何表示,跟紧宦官,穿过重重宫门,绕过白波粼粼的宓雪湖,望见仁寿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仁寿殿外,横列七只鼎盛千秋大香炉,东西两侧各有汉白玉高台,分置日晷月晷。

      两列侍卫夹道,坚甲利刃,甚是威武。侍卫之后,红衣乐伎依次排开,钟鼓磬铎鞀,五音俱备。

      身穿绿色官服的低品宫官呈八字排开,外围是数不清的宫娥,殿门口,六尚着绯色官服侍立,个个神色恭敬而又不失庄严,两侧又有宫娥戍尉,列队成行。

      这样多人,庄重整饬,备乐而不奏乐,现场除了寒风和黄旗竟悄悄然无一丝声响。

      不愧是皇帝生母,刚至宫门还未见本尊,已是天家气派,森严可畏。舒绵淡然站立,暗想若非身负绝学又有遍历四国的眼界,她哪有胆子装王妃,怕是早就股下生风,落荒而逃了吧。

      打眼一扫,舒绵看清楚,殿前站着一百六十人,从脚下到殿门,有花斑石九十九块,走过去,需要六十二步。

      只需要六十二步,就能同太后娘娘套近乎,然后打听墨麟竭的消息了,舒绵心潮澎湃,恨不能撒腿跑过去。

      “仁寿宫已到,王妃娘娘可随尚仪入宫见礼,奴婢告退了。”

      “有劳。”

      宦官退得极快,脚步凌乱全不似方才引路时的稳重,舒绵不禁心生疑窦,总觉得疏忽了什么要紧事,又全无头绪。

      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南宫婉是个病秧子,不好走太快,但她毕竟是王妃,该有的气度不能少。舒绵耐着性子,平衡王妃的柔弱与高贵,莲步轻移,几步下来感觉已经掌握了精髓,周遭的变化却始料未及。

      通过侍卫夹道的时候,还很正常,可前方一名乐伎竟然失手掉了鼓槌,“通”的一声闷响,鼓面震颤。

      寒风适时停驻,鼓声就在前庭震出涟漪,久久不散。可怪的是,众人不去瞧乐伎,竟都盯着舒绵,还个个鼻翼翕动,张口提眉,脑袋不自觉后仰。

      像是受了惊吓。

      怕什么,你们不归我管。舒绵全不在意,继续前行,却发现左右宫官频频蹙眉,眼睛里闪烁的疑惑震惊,毋庸置疑,皆是冲她而去。

      该不会,被看穿了?念头甫一出来就被按了下去,师父的易容术断没有被看破的道理,舒绵昂着小脑袋,骄傲地想:“就是说破了天去,我也是南宫婉。”

      正事要紧,她目不斜视,暗搓搓加快速度,与此同时,殿门口,一位身着五品绯色官服的女官,缓步朝她走来。

      “拜见宸王妃,”女官挡在舒绵前方三步远的距离,恭敬施了一礼,复言:“臣斗胆进言,娘娘现在不宜入殿觐见。”

      “不宜觐见?”

      什么叫不宜觐见?我辛辛苦苦地来,你们声势浩荡地等,不就是为了朝见礼吗?舒绵满腹狐疑,“为何不宜?”

      “确实不宜。”女官低头,坚持不做解释。

      舒绵见状,话不多说,绕过她就往里走,甚至毫不掩饰地大步前行。她心里清楚,女官绝不会无故阻拦,她身上必定出了无法挽回的岔子,而眼下最正确的选择不是纠缠,而是尽快入殿。

      “娘娘恕罪,”女官赶忙追上去,再次挡在舒绵前面,躬身执礼,言辞恳切:“臣并非有意阻拦,只是个中缘由,臣不敢言。”

      话说到这个地步,言外之意几乎就是哀求了。舒绵不是无心之人,闯宫是多严重的罪她心中有数,自己是“王妃”,胡作非为尚有余地,但这些宫官受到牵连,或许连命都会丢掉。

      环顾一周,女官戍尉、宫娥乐伎,面上尽力克制,却无一不是战战兢兢,面露惧色。

      罢了,罢了,罢了,不进去还不行吗?

      舒绵转而想到君武帝,又激起一丝希望,“那我能去面见陛下吗?”

      然而女官把头埋得更低,声音轻细仿若蚊蝇:“娘娘的吉服污了,今日本不应进宫。”

      吉服污了?

      舒绵恍然大悟。

      南宫家的毒妇!

      我刚才怎么没撕了她们!

      舒绵胸中郁结,一口气提不上来,“咳咳咳”,咳得浑身颤抖,女官犹犹豫豫,不敢近身伸手去扶,抬头又迎上一簇冷漠目光,慌忙后退行礼。

      “拜见乐安县主。”

      “拜见乐安县主。”

      所有人都恭肃请安。

      舒绵耳朵听到众人山呼,心里其实什么都没听见,转身迈步,只想回王府掐死那群毒妇。

      “宸王妃。”乐安县主看她气急败坏,眼神空洞,先是抬手免了众人的礼,随后淡然一笑,“还想进去的话,就跟我来。”

      “什么?”

      “跟我来。”

      说完,乐安县主先抬脚走了。

      舒绵则由香雪扶着,一路无话,几个人行至仁寿宫旁的朱镜轩。

      “来人,”乐安县主坐定了,第一句话便是——

      “把这个丫头拖下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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