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方半夏

3、第 3 章

　　细长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二班宁静的气氛，某个男生迷迷糊糊地睁开，额前的碎发被压得朝一边斜过去，他揉了揉鸡窝头，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有什么话要说。

　　“刚才谁他妈喊了一嗓子，咋了，尿裤子了还是着急傻了?”

　　周然扶了扶搬砖一样厚的镜框，看着肝火旺盛的男同学说道：“班长说屿哥来学校了。

　　没等对方开口，他又补充道：“和白藏一起来的。”

　　要是说许屿来学校了，多多少少会有人不太相信，并且还有理有据指证说对方是在放屁，毕竟当事人一周都没来学校，而且也没有返校的消息传来。

　　可听到周然的后话，教室里的学生对自己的想法平添了几分质疑。

　　白藏和许屿作为楼上，楼下的关系，两人一起来学校的概率接近99.9%，学生开始七嘴八舌讨论着。

　　刚被打扰醒来的男生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捋着头发，也似信非信问道：“真的？”

　　十七八岁的学生平时受困扰的事无非就那么几件，在这平淡的岁月里，即使半点风吹草动，也能引起许久的骚动。

　　班里不少人听见有关许屿的消息也自觉停了笔，伸长脖子，竖着耳朵似乎想听更加确切的一些消息。

　　可半天也没听到什么靠谱的消息，有人起了头。

　　“许屿来学校了？”
　　“不会是来休学的吧?”
　　“消息可靠吗？”
　　“应该吧，我听说直接废了，估计以后——”

　　“废你妈。”鸡窝头拍着桌子，站起身，看着刚才瞎飙的一众人吼道，不知道是谁造他屿哥的谣。
　　简直欠揍。

　　鸡窝头这会儿彻底清醒了，盯着周然再次问道：“消息可靠吗？”

　　“班长亲眼看到的，不能有假吧?”

　　“我的屿哥，终于回来了，哈哈哈，”男生就像是被皇帝突然翻到牌子的妃子，欣喜激动，激动问道，“屿哥人呢？”

　　周然解释道：“应该快上来了，班长说刚才在走廊看见他们推着自行车进来了，应该是去停车了。”

　　学校不算是全封闭的，一部分学生自愿住在学校，差不多六点半都能到教室，一部分愿意是为了学习，最主要的原因是六点半宿舍会锁门，还有一部分校外走读的最迟七点到。

　　有时总有人那这个说事，说学校偏心校内的学生，每天早上要求早到，晚上也要比走读生迟那么多半个小时，虽然大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住在学校，谁会闲着没事干找罪受。

　　许屿回来的消息像一颗鱼雷，刚开始炸起了一片水会，等那劲儿过了，湖面又恢复了原样。

　　少年的我们总是对什么事儿都好奇，像不甘于人后，又像求知欲强。可惜这个劲头从来都没用对地方。
　　教室依旧喧闹，交头借作业，聊八卦的，躲在角落玩手机的，早读永远堪比喧嚣的菜市。

　　可能是穿着运动鞋的缘故，走路没有声响，等陈霞站在教室后门半晌，将众人的动作皆收入眼底，也没有学生察觉到异常。

　　她轻咳了一声，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一刻大家都不敢回头，他们深切的体会到你再没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再凝视你。

　　老陈年纪不太大，看着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至于学生为什么会把二十出头的老师，热情地称呼为老陈，是有重要原因的。

　　她就像是个老干部似的，整天休闲风穿搭，不知道还以为是教体育的，最为重要的是除了上课比较严肃，平时她和学生也容易打成一片。

　　比如被级主任训话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老陈总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以至于如今级主任看见老陈之后脸色多少也有点不太好。

　　慢慢学生也感觉这老师挺好的，后来就开口闭嘴，“老陈”“老陈”就上瘾了。

　　陈霞从后门进去，还没等她开口，教室里的学生像是被解了穴，仓皇逃到自己的座位，该拿课本拿课本，该收试卷收试卷。

　　这是她入职以后正式的第一次带班，每个月评优秀除了成绩他们班总是垫底，经过她深刻的反思，觉得自己平时对这帮小兔崽子太仁慈了。

　　班里同学乖巧的回自己的位置后，慢悠悠的翻开书装模作样的开始背诵。

　　陈霞对于这种阳奉阴违的做法治疗方案及多，随便扫了一眼就瞥见某学生表面在被英语，其实连书都是反的。

　　“宋子帆。”

　　被点到的男生正是之前的鸡窝头，他挺了挺身板，大声回答:“到。”

　　“你在干嘛？”陈霞站在他的书桌旁问道。

　　“背书。”男生底气十足，毫不畏惧。

　　“那你本事可真大，倒着也能还清书里的单词啊?”

　　陈霞刚说完，宋子帆赶紧瞅了眼自己的书，急急忙忙把书转了过来，嘴里还不忘解释说：“这是我研究到新型背书技巧，正着拿老是克制不住自己，一忘就翻开书来开，结果什么也记不住啊，倒着拿容易背诵。”

　　“挺好的。”陈霞似笑非笑看了男生一眼。班里的学生忍不住低声暗骂，这鬼扯的理由老陈居然也信。

　　宋子帆得意的大声读了两个单词，像一张开屏的孔雀彰显着自己。

　　谁料老孔雀还没开完屏，老陈就从中给他“咔嚓”掰断。

　　陈霞敲了敲宋子帆的课桌，满脸的慈祥,宋子帆敢以他为人十六年的感觉打赌，准没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耳边响起了陈霞的声音：“刚才宋子帆同学单词读的很好，声音洪亮发音标准，倒是提醒我英语单词好久没有给你们抽背了吧？”

　　什么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就是。

　　“待会就抽背一下，宋子帆同学就做你们的表率了，第一个背吧！”

　　老陈作为是生物老师，没有太多需要背诵的知识点，就要求学生早到的时候被英语。没事儿就搞个抽查，看看他们有没有真的在背，还是在浑水摸鱼。

　　听到“抽背”这两个字眼，原本低着头的某些鸵鸟慢慢把脸从书后面探了出来，他们在考究这话的真实有多高。

　　班长看了大家，抬眼看着老陈怂怂的问了一句：“真的吗？”

　　“你觉得呢？”
　　“我不太想觉得。”班长像泄气的气球，弱弱说道。

　　陈霞半弯着胳膊，看了眼手腕银白色的手表，温和说道：“十分钟后抽背。”

　　实验中学要求学生七点到教室上早读，事实是六点四十左右值班老师和级主任就开始巡班查人。

　　姗姗来迟的同学睡眼惺忪，前脚刚踏进教室，察觉到教室气氛不太对劲，打眼一看环手抱胸站在讲台上，门口的学生举步为难，回头看了看身后还有几个学生，定了定神，挺着身子，气定神闲打着报告。

　　班主任虚虚眯着眼，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盯了良久才发话说：“下次来早点，回座位抓紧背书去。”

　　门口的一众人似没尾巴的小松鼠似的，排成一列一溜烟回到自己的位子。

　　老陈转了一圈之后，从前门出去。

　　零星的传出几句试探的声音，确认老陈真的走了之后班里突然炸开了锅。

　　“我草，老陈今天是抽哪门子的风了？”
　　“英语卷子也别忘了补，老师上课检查。没做的，处以死刑。”
　　“天啊，怎么还有英语卷子，我昨天压根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抽背，不如直接给我一刀吧！”
　　“现在跳楼来得及吗？不要让我背单词啊……”
　　“来不来得及我不知道，反正你现在要不再背几个，待会老陈估计会请你去办公室喝一会茶了。”

　　“我想掐死宋二狗。”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嘴。

　　众人同时回头幽怨的小眼神看向宋子帆，一一开口说：“臣附议。”

　　“……”

　　“我也想掐死我自己。”要他背单词还不如要他的命，150分的题他能考50分都差不多是奇迹再现了，都这种情况还要抽背单词？

　　班级里传出一片哗然，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宁静，就像是煮沸的开水洒到干涸的沙漠，毫无踪迹。

　　等白藏扶着许屿走到门口的时候，教室后面差不多已经站了一排人。

　　看着安静的班级，许屿有点懵，还以为自己走错教室了，他退了一步，瞥了眼班级牌。
　　明晃晃的高二(2)班，没错呀！

　　老陈在后排的角落提问，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四处晃悠的学生，许屿嘚瑟的走了进去，“兄弟们，我回来了！”

　　还在座位上的学生抬起头瞥了一眼仿佛跟看智障似的，随后又低着头开始背书。

　　许屿一眼瞅见站在后面的宋子帆，扬了下脑袋打着招呼：“宋二狗，屁股长痔疮了，今天怎么这么乖，还站在后面背书。”

　　二班明文规定，上课或者自习谁要是瞌睡就自动站到教室后面清醒清醒，许屿没看见陈霞，还以为这一帮在后排清醒呢。

　　陈霞放下书，几个站着的高个子男生斜开了些，她看着许屿，缓慢说道：“他长没长痔疮我不知道，我看你挺想来后面陪他。”

　　许屿：“……”
　　抱歉，他并不是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