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郢中鹿

6、第 6 章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后来的史书上说他名玄之，字若云，生于建元元年，出身名门，有才学，为人侠肝义胆，直到现在还被为士人所称赞。
　　在短短三十一年的生命里他做过镇北军的幕僚、尚书郎、太学学士，每一个职位他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还知道他性格温和，举止儒雅，喜欢读经，哪怕是被我欺辱时都任人摆弄。
　　但他也不是没有脾气，激动或身体不舒服时他的眼尾会变红，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讥讽我父亲他也会严辞反驳。但要我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大概就像他的表字一样，若云，若云，远看有色，近看无形。
　　那年的正月十四晚上，我和若云喝了点酒，吃了一顿不错的饭。最后一次，我把他压在□□。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尽量在满足我的情况下一声不吭。只是这次晕过去的不是他，而是我——待这些结束时我便沉沉睡了过去。
　　我睡得很沉，但并不舒服。一会梦见若云病死了，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里，骨瘦如柴，令人心酸。我给他送葬，车子摇摇晃晃的；一会梦见那年的镇北峡，父亲拔剑护住若云，但他还是中了箭，鲜血从他嘴角流出；一会又梦见柳国舅，他要将若云一并拖下水……
　　我彻底清醒时已经是二月二日，丁叔——把我养到12岁的那个父亲的亲兵守在我旁边。这里是篱水。但我为什么会在篱水？
　　老丁告诉我是那个叫梁全的医生送我来的。我没有得病，但是他为了把我安全送过来一路灌药扎针确保我是不省人事的。那么现在京城中怎么样了呢？我的云，我那朵最漂亮的云他还在京城吗？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躲进若云怀里逃避现实时，他收到了学生的消息——他也涉嫌和反贼勾结了。这就是我在他病中私自盖章的结果。
　　其实假的就是假的，若云未必没有辩驳的可能。但那时他心生一计：既然徐家的马场曾由他代管过，那么把马提供给柳家搞政变的人，也可以是他。
　　据梁全说，我和若云最后一次之后，若云找到他，问他柳存付败露了，他打算怎么办。梁全一惊，便和盘托出了。原来他竟是柳存付派来的，柳存付为了让这位名医替他做事，便把梁家一家老小都压在了篱水。年关时若云的病其实是他有意为之——显然若云的名声是可以为他所用的。
　　若云和梁全做了个交易——梁全把我送回篱水，保证我在二月前都没有行动能力，徐家的家丁会保证他能和被柳家看守的亲人平安团聚。
　　至于为什么是二月，后来我才知道，我醒来的那天正是若云喝毒酒的那天。
　　我想给他收尸，但狱卒说他的遗体被从前交好的高僧带走火化了，骨灰撒在走石矶江中。遗言，却没有说什么，只说他走之前给父母和将军磕了头。问遗书，一封是写给他族弟的，让他守好陶家，一封写给器重的学生，鼓励他好好治学，一封写给高僧，让他火化遗体。至于我，梁全说他只怕我再作大死，让他转告我务必远离京城和官员。徐家的财产足够我一生衣食无忧，惟愿我能爱护身体，守好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