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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赤水起于西南荒东隅,终于西荒南海,短短几百公里唯经九嶷一处地界。相传上古时人族最后一位人皇舜帝南巡狩崩于九嶷,其二妃娥皇女英千里迢迢前来寻觅,泣涕涟涟间潇水溯源而上汇成了一条深河将九嶷一分为二,又因此河雨涨时流卷泥沙,水色浑赤,得名为赤水。

      当然赤水最为特殊之处在于其乃四海八荒中人族与妖界的分界之所,赤水之东为人族载国,赤水之西则为妖界少室山。谢昭此番前往之处便在那赤水之东,人族于四海八荒之内仅存的一地之栖,载国。然而虽然从东都城到载国的行程不远,可路却十分不好走,究其原因还是出在魔界现任魔尊不周身上。想当年他从不周山内横空出世,此后数百年间居山为王分毫不让,哪怕上重天神派兵下界打了好几个回合,可他就是我自不动岿如山。这般拉扯的时间久了,各种野径便也顺势活络了起来,有道算是因不周山居西北主杀生,适宜其修炼增进修为。也有人传山内设有可直上三十六重天的阵法,不周占山此举乃是为谋逆天而为的阴谋论。当然四海八荒中大多数人还是如乔觉这般酷爱八卦野史风花雪月之事的。

      “月下和我断言说,他定是在不周山中有过一段怅然若失的前尘往事。”

      乔觉提到的月下乃是四御之一,南极长生大帝府上的仙官。因南极长生大帝是上界出了名的谁也不得罪的中间派,油光水滑的老狐狸,所以其底下做事的仙官们也个个上梁不正下梁歪,整日不是游山玩水嗑瓜子,就是八卦看戏满六界找牌搭子,此等散漫在整个以中天为首勤勤勉勉克己奉公的天庭画风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许是以己度人,觉得谢昭与乔觉在和同中天齐名的东华帝君手下干活竟能一样疏懒,实属是臭味相投的同辈中人,亦或是双方牌都打得旗鼓相当的烂。总之他们和南极长生大帝府上的关系不错,其中月下和乔觉的关系更是因都喜欢算人姻缘而尤为密切,唯一不同的是月下是天帝亲命专司异性姻缘的女仙,而乔觉则是自封只管同性之恋的男鬼。

      归根结蒂,言而总之,要想去载国,必经不周山,而不周山外重重魔障,依他如今身上的道行路过就是去送死。好在离和乔觉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少够他事先打点攒些保障,寻了个东都郊外的栈店连夜奋笔疾书,不过几日谢昭便在栈店外的茶水摊边操起了话本戏文的旧日行当。

      “奇了怪了,明明平日也没见你这摊上的生意有多火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本子就少了这么多?书生,你这买卖到底是怎么做的?”

      “运气而已。”掩手接过文鸟叼来的修为,谢昭一面同茶摊老板打着哈哈,一面将桌下早已备好装有话本的空空袋递了出去,鸟衔袋走引来对面人的一阵惊叹。

      细说来这老板也是个热心人。前几日谢昭刚在他这摆摊卖书时,因担忧谢昭的话本生意,他连着好几日给茶摊上歇脚喝茶的客人卖力推销。只可惜这栈店附近停留处多是忙着赶路押宝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镖师,别说花钱买书就是白送也是不要嫌压行李的。

      一时之间,茶摊老板火上心头急出了嘴边疖。还是后来谢昭设法让其看到每日背来装书的箱柜都没了底,他才放下心来专心营生自己的小本生意,偶尔得空时便如现在这般寻谢昭闲聊几句斗斗嘴。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正午,天炎正地热,有八/九茶客于树下摊上散座乘凉,几个人撂碗一坐开口就是本海北天南的活聊斋。正经点的客人抱怨钟吾国内丧乱经商买卖需得避道多费银钱,不正经点就往那神佛鬼怪上扯,一个浑身肉膘的胖矮镖师说钟吾国国君是因为先头娶了个妖怪做宫妃所以才遭了天道报应,不仅王宫被劈塌个半连带着自己也命丧东都。他旁边那位瘦抽了条的马夫则反驳道说那宫妃不是妖怪而是前来报恩的仙女,钟吾国君上也没有死只是历劫成仙后随那仙女宫妃去天上享福了。两人争地面红耳赤,其他客人嘴也不闲,从东海连人带货接连淹了不少商船到过几日那些原以为必死无疑的海员竟突然于一日之内都各自好端端地回了家又再度一同失踪,真真假假的传闻里只剩了东都城内满城的梧桐花还开地浓烈。

      想了想临走前给王大留的一坛黄金和在他身上设的保命符,在旁听了几个来回的谢昭心里倒是很安稳。

      众人谈的正起兴呢。忽地,几丈远外,一个身披藏红外裳的稚气少年快步往茶摊方向上赶。看着其背后两把比他自己都高出了快三个头的带鞘长刀,自觉危险的茶客接连起身让出了一圈空座,偏偏这少年也是心大,只见他把腿一横在那长凳上便开始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大声吵道:“这能怪小爷吗?!他裴宴就是个怂货,一听小爷来了连屁股都赶不上,连哭带嚎着就往上界跑了……”

      乍听到中天的名字,谢昭忍不住抬头深深望了一眼这红衣少年。许是在忘川待地久了,他一眼便瞧出此少年身上直上云霄,比平常恶鬼凶上千倍百倍的煞气。按理说此等程度的凶煞远非寻常恶鬼能承受,可偏偏这少年举手投足间总有几缕精纯异常的仙气调以中和,令这少年整个人的气场显得异常稳定。

      “看什么看!”

      察觉出谢昭的注视,少年不耐烦地调高了一双眼,他刚想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刀给这不长眼的书生一个教训,却又在突然间止了动作。

      “算你走运。”不情不愿地转身回头,如来时般地倏忽,带着突如其来的狂风,那少年消失在了谢昭的视线尽头。

      “又是三角恋,无趣。”将手边的书用力向上一扔,某日的西斜残阳下,半搭桌子高的大耳男人一脸的百无聊赖。

      此三寸丁乃是章莪山毕方元君府上万年柳木化成的柜子精,因其做了毕方元君私房中三万年的装书柜,对毕方元君的看书喜恶了如指掌,故特被毕方元君封为她们山头的买书使。要说这毕方元君也是顶顶有趣的妙人,她们府上所在的章莪山寸草不生,只产碧瑶女婴。又因前些年起毕方元君迷上谢昭写的话本,连带着其底下的那些女仙们也个个对谢昭的话本皆爱不释手。对于此等老主顾大客户钱生钱的金饽饽派来的买办人,谢昭一向很多耐心。拾起被扔上案头的话本,他尽力弯低了腰,挑着软话规劝柜子精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别看这简介写的粗糙了些,可您老翻过皮来细瞧瞧就知道此书的奥妙了。”

      正说着,一根似曾相识的惊艳指骨径直伏到了案上翻开了谢昭手中摊开的书的内页悠悠念道:“只见顾匀一个反手便剑指瑶姬逼问终国君上要其在他与这女人之间做个抉择,在得知自己被抛弃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剑捅穿了瑶姬的胸口,在看到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为他最爱的女人痛哭流涕时,顾匀的心里顿时起了无边荒凉,明明这天地之大,可为什么就不能容下他这小小的禁忌之爱……”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听完顾钧不带一丝情感起伏如死水般平静的棒读,那三寸柜子精竟红了眼眶,不断点头称赞道:“忘川君果然是见多识广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没想到就连此等三角恋的烂俗桥段都能写地如此与众不同别出心裁引人入胜,尤其是书中顾匀这一角色,充分把他那种不为世俗所接纳,不被爱人所反馈的幽怨自怜愤世嫉俗面目可憎给展现得淋漓尽致,好书,真是好书!!!”

      “哈哈,您老多谬赞多谬赞了……”尴尬地与柜子精做完交易,谢昭此时只恨不得原地升空跳出个十万八千里来离这远远的,可偏偏顾钧还没打算放过他。

      “忘川君现在有空吗?”

      “没……但可以有些。”同手同脚地随顾钧落座隔壁茶摊,借着老板端来的凉茶,谢昭顺坡下驴地端起碗来给顾钧赔礼谢罪道:“这书是小仙我消遣玩乐时胡乱写的废笔,还请尊上不要生气。”

      “好,我不生你气。”

      “那尊上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尊上今日的性子与之前相比似乎变了不少……”带着斟酌,谢昭再次艰难地开口起了个话题。

      “对,想明白了些事。”

      两两相望,三问三答,实在想不出其他由头的谢昭只好同对面的顾钧一般沉默无言。

      直到碗里的茶浅到都冒出头了些渣叶,他才如释重负般起身告辞道:

      “不打扰尊上雅兴,小仙私事在身,先行一步。”

      “行,你先忙。”又是似曾相识的痛快点头。

      半刻钟后,熟悉的玄色衣衫,熟悉的剑眸冷脸,熟悉的相望无言。谢昭叹了口气,只当天命如此,随缘就好。

      托顾钧的福,去往载国的一路十分顺畅,可尽管如此谢昭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直到临出不周地界他才仿若死里逃生般寻了个万全之地决定休息片刻。

      不远处,顾钧合眼半靠在一颗树下,有叶落在他脸上洒了半明的天光,莫名地映得他整个人就疲惫了些。

      细算下来,他们二人同行也有三个日夜了,可自从在茶摊谈完话后,二人之间就再没有过言语,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摆摆手,然后沉默地赶着路。

      沉思了片刻,自觉白嫖了人做免费劳力,良心有些过不去的谢昭主动向前靠近想慰问顾钧一番。可关怀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忽地一下睁开了眼。天旋地转的几圈没反应过来的虚影后,他被对方牢牢地给锁在了怀里。

      “还好?”耳旁是顾钧久违开口有些沙哑的嗓音。

      “嗯。”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的靠近,接着谢礼的动作谢昭不动声色地挣脱到一旁的树干上。

      看着谢昭明显冷下来的神色,顾钧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跌至了冰点。

      直到不远处的几声嘶吼才打破这出僵局,

      “那是何物?”指着树下几具似人非人散发着刺鼻腥味的腐尸,谢昭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顾钧罕见地没有回应谢昭,只见他双眉紧锁,两眼死盯着树下,直到其中一具稍高的腐尸径直抡起一旁屹立的石壁朝一具较矮的腐尸手臂处挂着的麻袋砸去,他才忽地抬起了手。可也只一会,抬起的手就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护着谢昭的腰间。

      沉闷的石咚声如闷雷压顶般随着麻袋中的殷红血液落在了地上凝成了痕。不知为何,自刚才顾钧抬臂后,谢昭的心头就紧得厉害,仿若巨石之下捻地是他的心器般郁郁纠结,恨不得此时此刻立马下去探个究竟。

      “我来吧。”透凉的手挡下蠢蠢欲动的身体,带着似有若无的安抚,顾钧跳下了树。

      几个银光闪烁的晃眼后,

      “下来看看?”

      “我……”

      “看看。”带着不容拒绝的生硬,顾钧执意要谢昭亲手打开袋子。

      于是在晨曦的光亮里,谢昭亲眼目睹了一具白骨外露粘连着血肉毛皮,被捻磨至死的妖兽尸身。

      “多谢尊上……小仙已经看过了。”忍着心头翻涌的莫名酸楚,谢昭强撑着姿态和顾钧尽了礼数。

      直至一阵清风拂过,那血污之下的兽身竟隐隐有了呼吸的起伏。

      “此兽名为腓腓,”看着谢昭又惊又喜的表情,顾钧嘴角亦带了几分笑意,“白尾有鬣,性状如狸,蒙口鼻以石器锻其前额数千下方能至死。”

      许是怕谢昭再担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挂怀,虽然眼下它伤情看起来是重了些,可腓腓一兽天生薪尽不然,斫刺不入,且只要其张口向风,须臾间便可病痛消散……”

      “哎呦,腓腓好疼!”还未等顾钧话音落地,麻袋里的小兽便像故意打脸他般地喊起痛来,带着满身黏住双瞳的血污,它探头出袋后开口便往向谢昭所在的方向问道:“小四呢,小四去哪了?”

      乍闻此言,谢昭心头一惊,

      “尊上,这是怎么回事?”

      “唔……”丝毫不知自己被人当成了转移话题的顾钧沉思片刻道:许是被打傻了?”

      “你才傻!”不知是不是之前与顾钧有过前嫌,腓腓伸爪便要去挠他:“坏人!害了小四的大坏人!腓腓要打你!腓腓要咬死你!坏人!大坏人!!!”

      “哎,先别乱动……”

      怀中的小兽翻来覆去不停折腾着,谢昭抱着颇有些费劲。手忙脚乱下,他只好一边柔声安抚着怀中闹兽,一边用胳膊肘顶顶旁边那位被控诉后反而越发气定神闲的大坏人想让他来帮帮忙。可直到腓腓伤口处隐隐又有了挣开的痕迹,大坏人依旧安稳地不动如山。两厢对比下,谢昭不免编排顾钧这人两句小心眼,可还没等他编排的话在心尖上饶完半个来回,一对玉指便从天而降直直地衔住腓腓的后颈处将它提溜上前。两方对峙,兽不敌人,输方被施以禁言术扔回谢昭怀里的下场处置,手里的毛炸了又顺,顺了又炸,明明是十足十的委屈却惹得谢昭被逗得笑眯了眼。抬头望,天上的月光轻轻柔柔地撒在顾钧的脸上给他镀了一层温存。看着那副分外出尘的面容,失忆以来第一次,谢昭对一个什么人来了兴致,纵然这人对他别有用心且带着蛛丝尘网般的秘密。

      这天夜里,谢昭果不其然地又做了槐安梦。接着上场的梦境,他依旧是个幼童的模样,只是这回他像是在等什么人般站在了数千阶的红梯之上,随着雾气中的人影浮现于长阶尽头,一股猛烈的欢喜之情亦随之席上谢昭的心间,他从未有过如此汹涌强烈的情感,初次在这个小童身上体验略有些新奇,故此不免对那个来自云雾深处朦朦胧胧的人影好奇起来。

      “大师兄!”不等来人站定,小四的身影已经如弦上箭一般眨眼间就挂到了那人的胸前,周围弥漫着似曾相识的冷香,一抬眼,和顾钧七分像的脸已然给出了谢昭答案。

      “师兄!”未经变声的稚嫩嗓音听起来格外依赖,小四手脚并济地缠在男人身上。阔别数日,他分外想念大师兄,如往常的每次相逢一样,他径直把头埋进了男人的胸口处不住亲昵研磨,直到一声吃痛似的兽叫声响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看着胸前一童一兽互相呆呆对眼无言时的滑稽场景,自上下观了许久的盘古不禁露出了笑颜,

      “此兽名为腓腓,据言养之可以已忧。”带着未消的笑意,他一边轻拍安抚着怀中因初见生人而明显惊慌的腓腓,一边将其递到了小四手中。

      “体型越是娇小的腓腓心智越是纯净,这只是师兄我从霍山万千榖丛中挑到的最小的一只。愿吾弟有此兽相伴,不识愁苦,百岁无忧。”

      “谢谢大师兄!”小心接过腓腓,小四刚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就被腓腓一个主动探头先给蹭了遍。

      看着二人一兽嬉戏打闹略有些似曾相识的温馨场景,谢昭只觉遍体生寒。一种前世今生的宿命感油然在他心头升起,比之更盛的是一种名为顾钧的危险信号,细想来他的这两次槐安梦似乎都是碰见了顾钧后才做的。

      “大师兄,老祖又罚我了!”

      在旁的小四絮絮叨叨地和盘古说起自己的近况,偶尔到起兴处还会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怀里的腓腓被他这冗长乏味的内容给惹得打起了鼾,可盘古却听得很认真。他耐心地垂头听着小四近期的所见所闻,到其不解之处还会不厌其烦地为其引导解答。

      总而言之,应该是个好人。旁观许久的谢昭忍不住在心底给盘古打了个很高的评价。其实也无需多在意谢昭的评价,毕竟后世各界编撰的史书上都不约而同地给了这位圣人以极高的赞誉。神仙二界称其为三教一体,天地合德之万古圣人。人界尊其为开天辟地,造化万物的元始天尊。妖界书盘古氏,有开天辟地创世之功德。就连一向逆众生而为的魔界都为其留下了只言片语的记录。毕竟漫长的岁月中唯有盘古一人终结了混沌,开创了千古洪荒,让此后住世生灵者无人不立足于其丰功伟绩之上。

      “大师兄,”正高谈阔论的小四突然低了语气学着往日老祖的模样故作深沉道:“二师姐和三师兄都有自己的道,所以小四也要去寻自己的道了。”

      “是嘛,我们小四可真厉害。”

      “嘿嘿,其实也没有什么……”被自己大师兄向来正大光明的偏爱给夸地不好意思了起来,小四红着半张脸仰头问盘古道:“所以大师兄你的道是什么呀?”

      “唔……师兄还需要再一想。”将一头白发散至脑后,盘古有意逗弄小四。

      “可是老祖二师姐三师兄他们都有道啊,怎么大师兄的道就还需要再想一想呢?”

      “有道又如何?无道又如何?”看着因为自己反问而陷入困惑的小四,盘古叹了口气后望着远处山下的混沌世界接着道:“小四,师兄生于不周,长于邃古,沐阳之教化,仰阴之仁德,睹浮屠混沌,如是已十万八千岁。天道也好,地道也罢,对师兄而言,此生所求不在乎与大道同存并肩齐行于万物之上,而在于那股对命运的愤怒与斗争要万古流芳。更何况,”转回头来,他摸了摸小四的头轻笑了一声:“终有一日你会离开这紫霄宫,去往山下的世界。师兄希望那时小四眼中的天要更高更远,地要更厚更重,太阳要炽热,月亮要清冷,要有山岳江河,水土泉源,每次不周风吹过的时候都是雨泽湿润的味道。小四,这是师兄的私心,亦可算是师兄的道……”

      “阿昭,阿昭,醒一醒……”

      被顾钧叫醒时,谢昭是有些尴尬的。许是梦里盘古平和温暖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一觉醒来,看着顾钧这张冷峻的脸,他总是忍不住想笑。可偏偏此时此刻顾钧的脸色实在差到了但凡人长只眼睛就能瞧出来的地步。

      “小仙再去看看腓腓。”觉得气氛越发凝重的谢昭机智地选择了赶紧跑路。

      腓腓比先前重伤时的状态好了很多,身上的伤也愈合了大半,除了前额那处被重捶过多次的伤口还隐隐约约能看到有白骨外露的痕迹。

      “你到底又是经历了什么才长成这么大的呢?”

      联想到盘古曾说过关于腓腓体型越小越是无忧的习性,看着眼前比梦中大了三倍有余,已经长到自己半臂长的小兽,谢昭有些心疼地轻抚过它的额间,未曾想睡梦中的腓腓亦迷迷糊糊地探着头想要去蹭他的掌心。

      温情脉脉中,一片阴影恰不逢时地出现在了谢昭手掌的上方,隔着些微若有似无的咫尺之间,源源不断的热流瞬间将谢昭有些冷意的手暖和了起来,比之更甚地是下方腓腓前额受伤处立竿见影的白骨生肉。

      “启程吧。”停顿片刻后,顾钧转身离去。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谢昭沉默地停留在了原地,眼下腓腓全身的伤痛已经完全愈和,只剩下额间靠近头顶处缺了一簇毛发显得有些滑稽,看着那块不毛之地,谢昭突然就笑了起来。

      “尊上,等等小仙啊!”没等顾钧回头,他就快跑两步凑上前与其并肩而行,随着天上飘落的蒙蒙细雨,二人一行间共同踏上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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