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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忌酒祭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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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陈益迁拖去急诊,丢光了高星烛的脸。她眼角、唇边都是淤青和血污,再拖着个吐了血的,一看就是“肇事者”,再对上护士小姐姐那怀疑的扫视,高星烛老脸一红,只好望天,这医院的灯质量真好,你看它……会亮!
接诊医生调出病历一看,上一次就诊时间还没过去24小时。
“外力撕裂,血都是新鲜的。测一下血压,要还算稳定的话,就叫消化下来个人处理了。”医生看了一眼随口吩咐护士。
不多时消化内科下来个小年轻,皮的不行,“热情地”招呼陈益迁:“呦,又来了?”
高星烛这才看见陈益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
随后帘子一拉什么也看不见了。就听到里面年轻的男声碎碎念。
“不是和你说了,你有事就直接上楼,别搅扰人家急诊姜主任,最后还不是得麻烦我下来一趟。”
“血糖怎么也低啊,怎么,昨天打完葡萄糖你是连口水都没喝吗?这别人来咱们医院,那都是看病的,你是来蹭葡萄糖干饭的?”
“看不清,我下冰盐水了哈,疼你就忍忍,忍不了疼,你至少可以忍着别骂我。”
“胆子可真大啊,昨天才叫你注意,今天就又和人动手。”
“怎么样?打赢了没?”
“话说我们主任叫你去看心理咨询,你去了没啊?你这样没用的,我们院医术再好,也帮不了你这种寻死的。”
“来,我再给您添点佐料,去甲肾上腺素走一走。”
“我给你下内镜,简直和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了。你要是还有哪儿不舒服就和护士说。注意事项还是那些,反正你也不会遵守的,没准我们还能明天见。”
“我先上去了。”年轻医生手脚倒是利索,速战速决,临走还用文件夹拍了一下陈益迁的手臂,“手别压哈。”
年轻医生一出来,就对上了高星烛略带敌意的眼神,就没见过嘴这么碎的医生。
这被打成猪头的路人甲不去治疗在这怒视我做甚?年轻医生回瞪一眼,扬长而去。他到最后也没觉得陈益迁这种人会有人陪同。
走近几步,就看到陈益迁拧着的眉松了下来。显然,连那样的痛都能忍的人也忍不了这份聒噪了。脸色依旧泛白,唇色倒是稍恢复了些,额上、鬓边,颈部的冷汗还在往下流,呼吸也乱着,人却能那样安静坐着,只是用没吊针的那只手攥着前襟。
“这医生可真吵。”高星烛说。
“他想分散我注意力,没话找话。”嗓子哑了。
高星烛挑了挑眉,竟然还是好意。
“真是吵。”陈益迁补了一句。
高星烛忍不住好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得再一次欣赏起医院的灯来,你看它这灯管……比拳馆的长。
“谢谢你送我过来。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吧。明天一早,我批你的辞职。”
“啊…行。”高星烛原本没有把人丢下的意思,毕竟伤在她手底下。可陈益迁两句话就把人打发了的功底,不比她缠人的功夫差。女人啊,总是有情的时候招之则来,不招硬上,无情的时候挥之即去,你不去她就掏出颗原子弹来送送你。
出了医院大门,也没见下雨,却觉得温热的水滴落了下来。
高星烛流泪了。
曾几何时,也总是陪她来急诊打解痉打止痛,那家伙可是半点痛都不肯忍,哭闹着,逼得人手忙脚乱。耐心、温柔都给了她,可留下的为什么只有心痛?
掏出烟来,边走边抽,医院离家还挺远的,榕城的路也没有很熟,高星烛却没有半点打车的意思,漫无目的走,沿途还逛了个公园,里面也没特别的,地标似的两颗百年巨榕缠抱在一处,融为了一体,树尚且如此……
天彻底黑下来了,霓虹替代了日光续写着人间风流,街角也渐渐显露出它的人气。
巧了不是,朗晟,城南那个酒吧。
“泪滴春衫酒易醒”,那一定是因为喝的不够多。
现在这张脸总不好回纹样糟蹋小姑娘,能一醉方休也还不错。
说走就走。
朗晟是有几分热烈与喧哗的。DJ,舞池,大白腿。灯光,烈酒,狗男女。
可不知怎的,高星烛的目光没由来的落到了吧台最角落的位置。孤影一枚,左手撑着脸颊,右手拇指与食指捏出一个U型,倒扣着向右一滑,酒保心领神会码上六个酒杯,杯杯续满。
“妈的。”忍不住咒骂一声。高星烛拨开人群往那角落去。
陈益迁喝酒一向快,一杯已经下肚,第二杯刚刚抬起就被一只手按住杯口压了下去,还碰翻了第三杯。抬眼一看,也有些惊讶,“这次可不是我主动寻你的晦气。”
“看出来了。”单看和酒保的默契程度,就知道你是这儿的常客了。“吊针打完了吗?”
“两个小时,我都能打两遍了。”
“刚刚出了血,还敢喝,你是真的不怕死,”果然,再好的医术也救不了寻死的。
“喝了好睡,每天如此。”陈益迁不以为意。
酒保在一旁附和:“每天。”
“看来我今天没答应你是对的,就你这不知自爱的模样,哪里是能成事的样子。”高星烛冷哼一声。
陈益迁拨开高星烛压住杯口的手,又饮一杯,冷笑着捉住高星烛的衣领,将人牵引到自己面前,转手从高星烛上衣口袋中摸出一袋药粉。“你每天少喝了?怎么作死不是作呀,半斤八两的,至少我没去糟蹋别人姑娘。”
药粉被随手丢在吧台上,细长泛白的指又捻住一杯酒。
高星烛拿起那袋药粉用力一撵,纸袋碎裂,药粉落了一地。手指扣在陈益迁腕骨上,巧力一推,连骨头带麻筋都是一阵刺痛,逼着她松了酒杯。将人拖出酒吧,往街角一甩。
“还来?”陈益迁稳住步伐,已经开始四下张望,有没有什么铁棍酒瓶之类的了。
“走!送你回家。”
“这不是引狼入室么?”陈益迁笑了,“高小姐在纹样的风流名声,啧啧啧。”
“行。”高星烛也不和她废话,缓缓走近,抬手一个擒拿又把人扣住了。
陈益迁不是没防备,是实在没力气了,即使她优先拿住了高星烛关节处,还是被反制住。
酒吧总要酒店配,朗晟楼上就是酒店。
店员听到高星烛要个标间的时候,都觉得新鲜了。什么男男,女女,保守的,刺激的他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在酒吧楼上要标间的,装什么正人君子。
高星烛还真没想对陈益迁做什么。病人就该多休息,尤其是身体和脑子都有病的,更该老老实实的在11点前滚上床去。
电卡都没插,就把人往床上一丢,高星烛自己躺了另一张床。
难得陈益迁也没反抗,太疼了,还疲惫,要不是因为懒,她把身体揉碎都不过分。
各自辗转,无人入眠。
高星烛太久没有这样睡觉了,不是有酒,就是有女人,最不济还有安眠药,她甚至忘记人原本该如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陈益迁那里没了动静。
高星烛放缓了动作起身,想去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得以安睡。
陈益迁一手搭在额上,半遮了眼睛,光线太暗瞧不出具体。高星烛缓缓把手伸进被子,覆上她左腹,里面又冷又硬,薄衫水打湿过一般。这哪里是能睡着的样子,分明是刚刚熬过了一阵痉挛,疲惫的动弹不得了。
“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陈益迁突然开了口,声音虚软,气力散尽。
高星烛沉默良久,说,“走吧,下楼喝一杯。”
酒保见二人去而复返,重新给陈益迁备上四杯酒,每天六杯,不会增减。
高星烛也要了这么一组。
“去的有点久啊,我还担心我会赌输。”酒保说。
“赌了什么?”陈益迁淡淡问。
“赌你和这位女士谁会赢。”
“我们都输了,你赢了,又赚多一份酒钱。”
接连四杯,很快下肚,陈益迁站起来想走。
高星烛那里才喝了两杯,酒劲儿太冲,一口下去,火辣辣的从嗓子眼灼进胃里,再反向头冲,一股浊气顶在鼻梁处上不去下不来,刺激的人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溢。更凄惨的是,还在此时瞧见陈益迁和酒保两个人都齐齐向自己行注目礼,饶有兴致的欣赏这副丑态。
“慢慢来,除了她,没有人这么喝酒,都糟蹋了。”酒保还是安慰了高星烛一句。
陈益迁微微弯了弯腰,又反射性的站直。酒力强劲,她本该喝完就走,等着看高星烛笑话,反倒是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高星烛瞥见了,皱了皱眉,也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连喝三杯,最后一杯倒进嘴里含着。手扶上了陈益迁的腰,没半点下流意味,纯粹是借力给她撑住身子。腹肋处的病痛,不论是外伤还是神经炎,都让人很难做出弯腰动作来,一倾剧痛。而胃常常让人直不起腰来。两相作用最是矛盾难熬,这人若还有半点人的鲜活气,早该痛到崩溃,只有死人与恶鬼永坠寒渊不畏疼痛。
如果有什么是这世间能够让人鬼同乐的,自然是酒。祭台贡品,一碗一碟,最终还是生人来享,只有酒才是双方的。
两个人喝完都愉快起来。
谁说饮酒生暴力,最和谐便是饮酒,都说人鬼殊途,可谁喝完不是愉悦大于嗔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忌酒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