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且南非南

1、终点

　　盛夏的日光是热烈的，一如少年的意气风发。
　　李涅端着酒杯站在窗边，正逢夕阳西下，阳光穿过窗户直晒得他睁不开眼。眯着眼看向窗外四处飞散的鸟，李涅想着，再过不久他就能去往远方追逐他的未来。彼时，远离了这处充满回忆的地方，有些烦恼就能抛下了吧。思及此，他脸上不□□露出释然的神情。
　　“李涅……李涅，快过来。”不远处正在与宾客敬酒的女人是李涅的母亲李芷珊。她旁边站着的男人是李涅的继父季世阳。
　　李涅闻声走去，却见李芷珊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小孩子家家的，少喝点酒。”
　　“诶呀，孩子都十八岁了，过一阵就要去上大学了，喝点酒没啥的。”一旁的季世阳和声道，“再说了，大学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半个社会了，有些东西也该让孩子学学了。”
　　“这孩子啊，有出息！考了个那么好的大学，不像我们家那个……不提那混小子……”说着，季世阳从李芷珊手中接过酒杯，递给李涅，“来，叔叔敬你一杯，祝你前程似锦啊！”
　　推杯换盏间，李涅心道，“敬你照顾我妈这么多年，谢谢！”
　　之后，季世阳带着李涅把席上的人大大小小都敬了个遍，人们都称赞着李涅气度不凡，以后大有作为。此番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亲生的父子。但李涅明白，他这个继子再怎样也只是一个继子，和亲生的不一样。
　　“老季！”不远处穿着一身橙色球服的男孩笑着朝李涅走去，“妈！”
　　这就是季世阳的儿子季衢，与李涅相差两岁。
　　待走至李涅身旁，他轻声道，“哥，祝贺你啊……”
　　“你这臭小子，又去打球了？”一旁的季世阳出声打断，“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就知道到处疯玩……”
　　“没有！”季衢反驳道，“本来是要去打球的，可是听说哥的事，就马上过来了……”
　　“哎呀，老季……”李芷珊看着父子俩争吵，忙出声制止，“小衢还是个孩子，贪玩也是正常的，又没做什么，你不要一见面就骂他……”
　　李涅静静看着争辩的三人，不一会儿便转身离去，走到窗前，看着树上飞来飞去的鸟儿发呆。

　　“哥！”季衢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旁。
　　李涅回头，只见季世阳带着李芷珊正与别人聊得开心。
　　“哥，你怎么不理我？”季衢侧身朝李涅靠近。
　　李涅眉头微蹙，向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不乐意叫我……其实我们也没那么熟，你没必要这样的。”
　　季衢听到这话，脸上再没了之前的喜色。
　　“季衢，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李涅看着窗外继续说着，“我只是季家的继子，我也从未想过要与你争什么，所以你没必要委屈自己装出一副和我关系很好的样子。”
　　“不是的……”季衢着急的解释。
　　“我们从前就没什么交集，今后更不会。今晚季叔叔对我确实有些关照过头了，抢走了属于你的风头，我向你道歉。”
　　“我没有……”
　　季衢正欲解释，可李涅却转身走开了。看着远去的背影，季衢满脸惆怅。
　　＊
　　李涅独自一人走到一个角落坐下，看着远处正在敬酒的季世阳、李芷珊二人，看着全场没一个他认识的亲友，看着偌大的不属于他的宴会，内心百感交集。
　　“嗡……嗡……”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纷飞的思绪，拿出电话一看，是外婆。
　　“外婆……”
　　“涅涅呀！外婆知道你考上了重点大学，哎呀，咱涅涅呀，就是厉害！”带着自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当初外婆就说你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这也算是给咱老李家争了一口气啊！只是可惜了，外婆老了，不能过去看你啊……”
　　“没事的，外婆，过一阵我就去找你，在那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你。”
　　“嗯，好！好！”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真好啊！你……你季叔叔对你好吗？”
　　“嗯，挺好的。”
　　“真是可怜了我的孙儿了啊，要是受委屈了就告诉外婆，那儿要是不想住了，你就过来，外婆也是有积蓄的，养得起你啊……”
　　“外婆，我现在都成年了，谁还能欺负得了我。”李涅浅笑道，“再说了，你孙子我已经有能力挣钱了，就算过去，那也得是我养着你啊……”
　　……
　　与外婆聊了一会儿后，李涅感觉心情没那么糟了，只是刚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些头疼。看着还在喝酒聊天的人们，李涅知道这酒席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往后一倒，靠着沙发便睡着了。
　　＊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李涅感觉有人将他扶起来，因着困意，李涅便由着这人将他扶着。随即，便察觉到这人将他背在了背上。李涅想着自己已经醒了，还让人背着，挺不好意思的，就算困，克服克服也能到家。正欲开口，却听见身下的人说道，
　　“妈，你不用担心，哥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将他安全带到家！”
　　李涅心头一震，这不是季衢吗？想着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这会儿醒来肯定很尴尬。可是，刚刚才说下不会再有交集那样的话，这会儿又让人把“喝醉的”自己背回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正想着怎样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就听到李芷珊说，“小衢呀，小涅这孩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有时候难免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这里走不开，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哥他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就放心吧！那我就先带哥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来！”
　　听到这些话，李涅知道，继续装睡或许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于是便由着季衢将他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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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李涅走出酒店，看着酒店门口停着的出租车，季衢犹豫了一下，但是想着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与背上的人如此亲密的接触，便毅然地迈着步伐走了出去。
　　从酒店到家步行需要半个多小时，季衢心道，“就当是我犯病了吧，或许你这一生能属于我的，就只有这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了……”
　　许是怕背上的人受到颠簸，又许是想和背上的人多待一会儿，季衢走得极慢。
　　而背上的李涅心里倒是犯起了嘀咕，“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酒店门口那么多车，非得走路。合着是我不配花他的钱坐车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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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季衢才走到家。钥匙插锁的声音吵醒了背上的李涅。
　　李涅羞恼着自己怎么在他背上睡着了呢？！真是不应该。
　　正想着，季衢已然将他背入屋中。
　　进屋后，季衢轻轻的将李涅放到床上，帮他脱下鞋和外套，盖上被子。
　　李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么尴尬的一天，他想着，这一刻的自己大概是瘫痪了。正想动一动，却猛然发现季衢仍在屋中，顿时浑身僵了僵。
　　季衢打开灯，侧身坐在李涅身旁，默了半晌，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李涅的脸，“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了，好舍不得你啊……”说着吸了吸鼻子，“一想到以后你会结婚、生子，我就觉得好难过……可是，我不能为了自己困住你……”
　　“哥，其实你说对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做我哥……”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季衢哽咽着，“我想正大光明地叫出你的名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的……”
　　季衢就这样坐着，静静的看着李涅，轻轻的用手指划过他的五官，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里。不一会儿，季衢低下头在李涅的额头落下一吻，温声道，“纵使做不了你的新郎，能做伴郎也足够了……李涅……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怔怔的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许久，季衢想着应该给他喂一些水的，于是便起身朝厨房走去。末了，还不忘把房门给带上。
　　而此时的李涅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反复在脑海里确认自己从未做过让季衢误会的事。因着刚才的事心底烦躁，加之今晚喝了不少酒，李涅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具干尸一般躺在床上。
　　一阵簌簌的声响，季衢端着一杯水推开房门。走至李涅身旁坐下后，便喂了一勺水给他。
　　温热的水慢慢浸入喉咙，李涅顿觉心底的烦躁少了三分。几勺水入喉，李涅冷静了下来，暗自思量着今日种种。
　　此时，喂完水的季衢将杯勺轻放在一旁，站起身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接着又走到门边将李涅的拖鞋拿起放至床边。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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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关门声，李涅从床上坐起，大口呼吸着，似是想借此平复心中的不安。
　　正思忖着，突然响起的手机吓他一跳。
　　拿过手机，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