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溃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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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旧林就没再说话了。他想把车窗打开，然后发现车窗是锁的，然后窗户自己打开了，是明淮按了总控制键打开的。
他看着降下去的车窗，心里没来由的憋闷，眼神也投到窗外，漫无目的地盯着高速两边飞速掠过的路灯。
他感动吗？感动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憋闷和无力。当听完明淮的话后，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张开最后却又合上，用沉默来应对让他不知所措的感情。
不过好在，看起来，明淮也不怎么需要自己的答复了。
对方几乎是把自己的心理剖白展示出来，等着自己给他作出判决。
可祝旧林注定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还有未来。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下了高速，在一个红路灯的空隙里，祝旧林的嗓音响起：“抱歉。”
这是他最终的答复了。
有光照在明淮和祝旧林的脸上，但随着转弯，光影偏移，明淮隐没在黑暗里，祝旧林自己却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祝旧林近乎逃避地下意识想要躲开这种光，可他扭了扭身子仍然无济于事。他放弃了，松力了，放任自己暴露在灯光下，像是整个人都袒露在明淮面前。
“没关系，我可以等。”
祝旧林听了，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悲凉，又讽刺的笑。
这句话他再熟悉不过，三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所谓的爱慕者对他说过这句话。最后这些人的结局也都惊人般的相似——淹没在时间里，最后连名字也未曾留在祝旧林的心里。
你说可以等是吧。
好，我也可以等。
等到你彻底等不下去，等到你自己放弃，就像祝旧林自己放弃掉无谓的感情那样。
一直到浅水湾，到祝旧林的楼下，他们再也没说过话。
祝旧林上楼之后，把帆布包丢在一边，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花发呆。上午被明淮递给祝旧林的花躺在茶几上，已经显示出要枯萎的迹象。
花被一只手拿起来，插进花瓶。
房子里被搞的很明亮很干净，但祝旧林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这里太陌生，不是他的家。
*
第二天早上，祝旧林还是被明淮送到实验室的。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
对方可能是觉得已经挑破了，也不再找什么借口，每天雷打不动接送祝旧林上班下班。祝旧林已经打定主意要对方自己放弃，也就没空搭理他，直接把他当成一个免费司机，偶尔还会聊聊天的那种。
明淮看起来不像是受过打击的样子，完全是越挫越勇，毫不隐藏自己的意图。
但是江烩真的是有苦难言啊。
自从老板那天晚上回来，就变得不对劲，整个人没有一点好脸色，看谁都像是不顺眼，好几个同事跟他打听明总这几天怎么了，但江烩也不知道，就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啧啧啧，看这个架势，怕不是爱情之路经历坎坷了。
江烩感觉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又怕猜错，就旁敲侧击了一下。明淮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搞的江烩脊背发凉，最后终于确定了老板不高兴的原因。
江烩苦口婆心：“老板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夫人他拒绝你是因为他觉得和你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啊当然您认识夫人很长时间了，不过您表白的时机不对。”
明淮没说话。
“我认为，您要先跟夫人培养感情，让他感受到您的心意，然后......”
于是在明淮接送祝旧林的第11天时，明淮突然不再接送祝旧林了。
祝旧林没有在楼下看到明淮的车，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表，然后等了一会儿。五分钟后他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明淮这个免费司机的存在，不禁有点僵硬，最后随便找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城南。
晚上明淮也没有出现在实验室外面。
放弃了吗。祝旧林想。
祝旧林在路边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嗤笑一声，走到公路旁。
没有出租车来。
现在其实也不晚，晚上七点半。他每次离开得比别的人晚一个小时，其他人早就走了，他们都知道明淮会来接祝教授。
可是明淮没有来。
祝旧林又等了半小时，可根本没有出租车经过，他在网上查了一下公交车站的地点，好不容易走到了车站，然后才注意到站牌上写着最后一班车是下午六点半经过，然后就只剩下午夜班了，要十一点半才来。
现在是秋天，天黑得早，八点天就黑透了。但一直没有出租车来，他回不了浅水湾。
怎么办？
他不知道。
在南安他没有认识的人，只有一个跟他告白过的明淮。他却迟迟没有拿出手机拨通那个号码，他只是站着，站在原地，等待着可以带他回家的出租车。
在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秋夜，像风吹过的落叶那样，他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气温下降了，还刮起了风，他没有穿厚外套，只有一件单衣。手机电量耗尽关机了，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回过身，照着原路返回。他走回实验室，打开灯，拿起未做完的数据和报告，埋头进去。
再抬起头来，祝旧林揉着酸痛的腰，看了眼表。十一点五十分了，就连午夜班的公交车都没有了。
空气有点憋闷，祝旧林就出去透透风。
他好像还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期盼，仿佛一出门就能看到男人向他走来，接过自己的东西，为他打开车门。
然而外面什么也没有。
他嘲笑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把目光挪到另一边。
然后他的眼睫颤抖起来。
一辆最熟悉不过的劳斯莱斯，开着车灯，从远处驶来。
不知道是不是车灯太刺眼了，祝旧林感觉自己有几颗泪在眼里打转。
车停下，明淮几乎是跑着出来，车门都没关，一下子把祝旧林抱住:“为什么不回家！”
祝旧林闷闷的：“没等到车。”
也没等到你的车。
“手机也关机了，给你打不通，以为你是忘记充电，结果打电话问物业，他们说没见到你回去。我还以为出事了......冷不冷？”
明淮把外套脱下来要给祝旧林披上，祝旧林挣扎了两下，明淮却不容拒绝地用外套把祝旧林包裹起来。明淮又牵起他冰冷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祝旧林。祝旧林也没躲，由着对方动作。
到了车上，明淮把保温杯拧开递到祝旧林嘴边，祝旧林低下头喝了一口，是热的，热茶顺着食管流下，甚至烫到了他的心。
那一瞬间，祝旧林知到，他心里的某一道墙，尽数溃败。
明淮下车去把实验室的灯关掉，锁上门，又马上回到车上。祝旧林仍然在低着头喝茶，双手捧着杯子，刘海垂下来遮住表情。
明淮一直没有发动车，祝旧林就抬起头来看着明淮。明淮把杯子拿过来拧上盖子，然后给祝旧林系上安全带，这才启动了车子。
“没吃饭吧？”
“嗯。”
“去我家吧，我给你做饭。”
祝旧林抬头。
明淮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餐厅都关门了，大排档什么的也不健康，我家还有点菜，你......要不，”他顿了一下，“......算了。”
“——行。”祝旧林说，“去你家。我家没有东西了。”
明淮好像很不可置信一样，一瞬间甚至没注意到红灯，没停车直接过去了。但他显然无暇顾及这些，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喜悦，不确定地说：“真的？去我家？”
没人回答他。
但他真的很高兴，车速一下子提高，用马上就要超速的速度开车，恨不得马上飞到自己家里。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祝旧林的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一点点弧度，以及某种下定决心的释然。
车子走了很久，祝旧林一直闭眼假寐，但迟迟未到。他睁开眼看了下手表，十二点半了。
浅水湾到实验室要开车二十分钟。也就是说，从明淮家到城南实验室，要比浅水湾到实验室，远很多很多。
然而明淮每天都会来接送祝旧林。
十二点四十多，明淮停下了车。祝旧林不知道这是那里，他打量了一下黑暗中的二层小洋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拉开车门，明淮拿上帆布包和保温杯，锁上车。
进去后明淮打开灯，然后祝旧林属实惊了一下。
别墅里的装修，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客厅里是吊着玻璃坠子的欧式复古大灯，这么繁复的灯他只在电视里某国总统的家里见过。地砖是乳白色的，上面还有不明显的烫金纹路。还有一个金色的柜子，里面摆着各种闪闪发光的藏品，不知道是宝石，还是有色金属。
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的家。
只是祝旧林也不好表现出来什么，他在心里庆幸明淮没有把浅水湾的房子也搞成这样。
明淮拿了一双新的拖鞋给祝旧林，祝旧林穿上之后，向对方道谢。
“随便坐，”明淮说，“你想吃点什么吗？”
祝旧林摇摇头:“你看着随便做点吧。”
“那吃面？”
祝旧林点点头。“行，麻烦了。”
祝旧林坐在很大很豪华的沙发上，从这里能看到厨房。锅里烧水的声音咕噜噜响着，明淮不知道在切什么菜，两种声音混在一起，不吵，但无端让人产生一种心安情绪。
他低着头，注视自己修长白净的手。
这双手曾经拿过剑，扛过枪，沾满泥土，染上鲜血；这双手曾被整个砍掉，伤痕累累，但最后都恢复如初；这双手拒绝过上百个对他示爱的人，推开过无数个真诚的感情。
而如今，他想，不如就任性一次吧。
来鼓起勇气，去握住那个人，向自己伸出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溃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