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别恋》苏词里

4、四颗糖

　　004.

　　今天来林县实地考察的一群人里唯有姜成渝与裴延风关系亲近，两人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直到大学才分开。

　　姜成渝可以说是最了解裴延风的，也是最不怕死的那一个。

　　无视了裴延风不太友善的表情，他忍着笑问：“苏默学长不准备发表一下感想吗？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跟我讲讲当初你俩为什么没在一起吗？”

　　高中的时候还未改名的裴延风是整个青城一中最受欢迎的男生，喜欢他的女孩子可以绕跑道好几圈。但凡裴延风有点谈恋爱的心思，高中都能传出好几段佳话。奈何裴延风对女朋友这种生物敬谢不敏，不止是女朋友，连带着女生也是。

　　告白被他惹哭的女生也不在少数，毕竟裴延风在拒绝女孩子方面有些过于冷硬。

　　作为裴延风的好友，姜成渝看过无数个脸颊带羞捧着情书而来，却含泪委屈离开的追求者，几乎每个都千篇一律，唯独林兮兮有点特别。她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追求于裴延风而言跟旁人无异，她也知道她送情书裴延风不会要。

　　所以她只偶尔趁着裴延风不在班级的时候，悄悄将牛奶、水果、糖放到他的课桌上，然后嚣张地留下一张纸条：浪费食物不好，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可以给你朋友吃。

　　之后一段时间，林兮兮送的东西全部进了姜成渝的肚子。

　　直到某一天。

　　姜成渝震惊地发现他喝到的酸奶好像变了个口味，不过他也没在意，只在某天吃饭的时候和裴延风开玩笑地说了句 ：“林妹妹送的酸奶怎么换种类了？现在的这个不好喝，你要不让她继续送以前那个？”

　　那时候裴延风看他的眼神像极了看傻子。

　　很久以后他才意外得知，压根不是林兮兮送酸奶换了个口味，而是这家伙把林兮兮送来的东西都扣下了，又以防他发现，将别的女生塞进他课桌找不到对象归还的酸奶给了他。

　　当时的姜成渝觉得新鲜极了，他和裴延风认识这么多年，知道这个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收过女生的礼物，可却在林兮兮这边破了原则。他以为他要见证裴延风谈恋爱了，结果对方给他来了一句：“就算谈，也得等她高考毕业之后。”

　　姜成渝心想裴延风还挺当人。

　　后面他们班毕业聚会那天，他似乎看到了林兮兮出现在KTV，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林兮兮估计又是奔着裴延风来的。但等到裴延风回到包间，他随口一问林兮兮，得到的却是裴延风的一张黑脸。

　　自此之后，林兮兮三个字好像成了裴延风的禁忌，谁提都不会给好脸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延风被林兮兮给渣了呢。

　　姜成渝当时就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两年后，他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京大新闻专业的校花林兮兮正在追求裴延风。

　　讲真的，姜成渝已经看不懂的这个情况了。

　　可每次问裴延风，这男人都是冷着一张脸当没听见。哪怕姜成渝心里跟被虫子爬了似的痒得要命，他也得不到答案。不过看今天林兮兮在人前否认裴延风……或许裴延风这个人已经可以消失在她的世界了。

　　问的问题没能得到回答，姜成渝也不介意。男人单手撑着下巴，换了其他的话题：“那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干嘛要在林县弄度假村，我记得当时裴氏的选择里有更好的地方。”

　　裴氏一共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青城林县。
　　一个是宁市的云县。

　　在姜成渝的想法中，显然是云县更适合被发展。云县风景优美，交通相比林县更为便利，而且本身名声也不小。

　　可偏偏裴延风却选择了这里。

　　“而且裴氏事儿那么多，你还有风琼要处理，却不管不顾跑到这里来盯一个度假村的项目？”姜成渝哼笑一声，“裴延风，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之前他可能不清楚理由，只觉得饶是裴延风这样自小出色到大的男人也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刻。现在却什么都明白了，他哪里是脑子不清醒，他就是太清醒了，清醒地知道这里有个林兮兮。

　　“你是挺傻的。”裴延风推来椅子，包裹在西装裤下的长腿往外一迈，轻嗤一声，转身走了。

　　男人离开有些吵闹的院子，饶过路去了后面的小空地，相比院子这里显得格外寂静，他偏头看向某一处，长指漫不经心地掐了根烟。烟雾缓缓浮起模糊了裴延风的大半张脸，隔绝了他深邃的视线和狭长的眼眸。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女生的声音响起：“苏学长。”

　　于婉的父母和白羊农家乐的老板相熟，别人都好奇她这个在吃穿上向来精细的人怎么选择了这么个小破农家乐时，她有自己的考量。早在一周前她就从父母的口中听到了裴氏要来林县的消息。

　　消息是白羊农家乐的老板告诉于家父母的，说是裴氏那儿的人早早定了他们农家乐的包间。当时老板还反复多问了几句，就是觉得这种好事未免太不可思议。他虽然住在小县城，可裴氏的大名全国人民都知道，那么厉害的裴氏，随随便便一个项目就上亿的裴氏，跑来他们农家乐订场子？

　　还不如说是骗子更有可信度呢。

　　可后面裴氏负责人所付的费用打消了他的疑虑。

　　于婉曾听人说过苏默现在正在裴氏工作，想到这里是青城，是苏默的老家，说不定苏默会随着裴氏的负责人前来，索性便央求班长将同学聚会的地点定在这里，碰碰运气。

　　能碰到苏默最好，碰不到也算了，反正她本来就是冲着林兮兮去的。

　　这些年林兮兮在颜值、成绩上疯狂碾压她，她在意什么，林兮兮就夺走什么。现在林兮兮一个京大新闻专业的学生跑来一个小县城当实习生，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嘲讽她的机会。

　　结果让她格外满意。

　　于婉收回思绪，目光直勾勾落在面前身高腿长的男人身上。

　　这是于婉时隔五年再一次见苏默，和印象中那个冷淡清隽的少年学长不同，此时的苏默早已踏入社会，他的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眼眸深邃了许多，相比那张令人惊艳的脸，更容易惹人注意的其实是他身上的气势。

　　冷淡中夹杂着沉稳，莫名勾人。

　　于婉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忙调整脸上的表情，露出最温柔漂亮的笑容：“苏学长，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裴延风随手掐灭了手中的烟，侧过脸看向兀自的女生，眉心微微一蹙：“你谁？”

　　于婉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其实有想过苏默或许会对自己没什么好态度，毕竟从高中开始这位学长的冷淡就是出了名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苏默会那么直接的问她是谁。于婉有那么一刻忽然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虽然在青城一中一直都是林兮兮比她强上一点，可她长得也不差，追求者只多不少，成绩也常年保持在年级前五十。

　　于婉咬了咬嘴唇，努力缓和着情绪：“学长已经不记得我了吗？不过也是，都五年了。我和林兮兮一个班的。林兮兮你还记得吗？当初她追你追到全校皆知，还被找了家长呢。”

　　于婉刻意提起林兮兮，嘴上说得漫不经心，那双眼却死死粘在裴延风的脸上。她迫切地想看到男人露出与先前无异的冷淡和疑惑，因为这样就代表不止是她，连拥有那场惊天动地追求的林兮兮最终也只成了对方生命里无足轻重的过客。

　　可裴延风没能让于婉满意。

　　男人半垂着头敛着眸，后颈半露棘突，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精巧昂贵的打火机，被衬衫袖口遮挡的红绳一闪而过。他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院子木柱上，偏头看向于婉，扯了扯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天正好是我们班同学聚会的日子，苏学长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一起去喝一杯？兮兮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兮兮看到他会开心？
　　那倒是不见得。
　　毕竟谁愿意看见几百斤的大胖子。

　　裴延风在心底嗤笑一声。

　　懒得理会套近乎的于婉，裴延风扔下一句“没兴趣”便从她身边迈步而过。男人身上冷淡的气息在这炎炎夏日也令于婉感到几分凉意。于婉看着男人修长矜贵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内，一时有些恍然。

　　高中的女孩子很爱做梦，她的梦就是成为苏默的女朋友。她想看到那些羡慕的目光，也想看到林兮兮如丧家犬的可怜模样。然而可惜的是，她梦里的男主角却并不配合，苏默无视她所有的示好，在五年之后更是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但于婉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很差。

　　她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在苏默的世界里默默无闻似乎比惹人嫌好上太多，‘林兮兮’三个字落入苏默的耳中引起的冷嘲让于婉感到不可思议。随后又觉得也正常，被一个女生死缠烂打整整两年时间，拒绝了无数次还是不听劝，估计苏默的耐心早已对林兮兮告罄，只是迫于无奈，无法将自己的不爽和不屑发泄出来而已。

　　林兮兮啊林兮兮，还不是在苏默那儿一败涂地？

　　于婉按住嘴角情不自禁蔓延起的笑，抬步往包间走。然而路过裴延风原先所站之地，眸光不经意一瞥，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凝滞。

　　直线方向，一扇半敞开的窗户，林兮兮捧着娇俏的脸蛋笑得眉眼弯弯，日光落在她脸上，将她的肌肤照得莹白如玉，睫毛更是像落了星光一样，微微一颤就撞进了人心底。

　　所以——
　　苏默一个人站在这里，偷看林兮兮？

　　裴总：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