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当耽美同人文女配》偷果子的阿狸

43、荒谬

　　“世人皆传，慕容公子乃殿下的入幕之宾，今日一见，我倒是疑惑了。”唐菲故意问，“难道传言有误？”

　　令狐姹罗不屑一笑，冷冷道：“慕容雪鸿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的名字放在一起？彼此利用罢了，他看不上我，难道我就看得上他吗？别给自己贴金了。”

　　“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和血脉凌驾于世人之上，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么？”她道，“若我令狐氏仍是昔年强盛之时，如今谁巴结谁还不一定呢！”

　　唐菲淡淡道：“看来这位慕容公子并非殿下的心上人，反而是仇敌了？”

　　车中空间宽敞得很，令狐姹罗以手支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意味深长地答道：“要说对他完全没那方面的意思，那倒也不是，毕竟皮囊确实生得挺好，给本宫当个面首还是够格……”

　　唐菲移开视线，大致明白了此二人的关系。

　　有基于外表和荷尔蒙之间的吸引，但没有真心。

　　甚至都在敷衍对方，俯视中透露着明晃晃的轻视，基于客观事实承认对方的皮囊生得好看，但对彼此的内在没有丝毫兴趣。

　　谁都没把谁放在眼里。

　　车驾行至长公主宅，唐菲被引进门，入了一方台榭，四周丛植着高大的紫白丁香树，间或有一两朵绿枝伸进槛窗，极富春日意趣。

　　公主宅中早就吩咐了下人要设宴款待贵客，因此两人一落座，便有络绎不绝的菜品和酒水呈了上来。

　　令狐姹罗背倚春光，一张芙蓉面却好似比这春光更为雍容，她又开始感慨了：“如今王朝衰微，皇权旁落，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那日派人行刺本宫，后来又派出杀手欲取阁下性命的贼子，只可惜……”

　　她叹了一声，接着便是叹惋自己修为低微，手下亦无人可用，否则便可诛灭奸王，为苍生尽一份心力了。

　　唐菲听得想笑，你们天龙人彼此之间争权夺位，干苍生什么事？

　　难道翼王死了，掌权的人换了一位，底下老百姓的日子就会有什么改变吗？

　　既是为了争权，就不要套个什么为了天下苍生的壳子了。

　　口号喊得很响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意思。

　　不如直接承认自己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她还能敬这些人一句坦荡，现在这算什么？

　　唐菲便道：“如今社稷倾覆，苍生倒悬，的确该有人出来以身作则，一肩担起这万钧之重的责任，故而我当日出手相救，实在也是赞同殿下的这一理念。”

　　“殿下有命，我自当效死。”她略抬眼，试探性地问，“不知殿下可有何诛灭奸王的计划么？”

　　令狐姹罗眼神一瞥，慢条斯理道：”你可知，那老匹夫有在宗室中择一亲王，废帝而另立新君的打算么？”

　　他还有这胆子呢？那可真是太意外了。

　　是嫌这姐弟俩太闹腾了，不够听话吗？

　　“本宫绝不会让那老贼奸计得逞！”令狐姹罗道，“但他手底下爪牙遍地，自身亦是不可小觑的武学宗师，想杀他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唐菲轻描淡写道：“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是人，就总会有弱点。”

　　“不错。”令狐姹罗目露赞赏，“此人老奸巨猾，唯有一点，他好美色！”

　　“不瞒阁下，我手底下虽无高手可用，却也豢养了一批妙龄少女，只为在最关键的时刻行刺老贼。”她笑道，“这些人为蛊虫所制，必不会背叛我。”

　　听了这话，唐菲心内先是冷笑，说好的为了天下苍生呢？怎么你用蛊虫控制的这批少女不在苍生之列吗？

　　随后却是一惊，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心脏狂跳。

　　令狐姹罗似乎没察觉她的异常，仍然在说：“若阁下能混入其中，以你的容貌、身手，成功的机会必然大大增加，事成之后，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本宫都能答应。”

　　唐菲压下心中的汹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说道：“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令狐姹罗挑眉微笑，一副胸有成足的自信，道：“当然。”

　　唐菲这时垂下眼睫，状似不经意地问：“殿下知道去年的虞山傅氏被灭门一案么？听说闹得沸沸扬扬，也算是个新鲜事了。”

　　听闻此言，令狐姹罗的眉眼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她眯起凤眸，一双狭长的眼睛若有似无地周旋在面前这人身侧，陡然警惕起来。

　　当初，她是无意中得知了慕容雪鸿与傅家之间的往事，基于搞不死他就先搞死他女人的想法，便把傅家拥有半部琅嬛元典的消息掐头去尾地透露给了天照阁，这才有了后来的惨剧发生。

　　念及此处，令狐姹罗眼中划过一丝快意，我若是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嘴上却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太清楚，傅家怎么了？被灭门了？”随后叹息一声，道了句“真是遗憾”，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唐菲信不信另说，令狐姹罗嘴角含着一抹笑意，那神情假得不能再假了。

　　傅沉鱼？蠢货一个！

　　我若是她，才不痴等七年呢，真那么喜欢，直接下药废了双腿，慕容雪鸿成了瘸子，看还怎么跑！

　　握杯的动作骤然一顿，唐菲不动声色地想，难道此事真的与这位长公主有关系？

　　她忽然福至心灵，想通了很多东西。

　　按照原著的设定，即便慕容雪鸿不爱傅沉鱼了，将她忘之脑后了，这场因为半部琅嬛元典引起的灭门屠杀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慕容雪鸿没有主动下手的理由。

　　而天照阁之人哪怕有这个想法，傅家人也可以在他们动手时直接说出真相，指明典籍就是慕容雪鸿自己送给他们的事实。

　　一旦他们挑明了这层关系，天照阁之人不可能不心生忌惮！

　　可为什么这场荒诞的灭门惨案仍旧发生了呢？

　　因为她穿的不是原著，而是扭曲过原著剧情的同人。

　　这篇同人文的所有剧情都建立在开头傅沉鱼被灭门的基础上，所以在唐菲刚穿过来，还无能为力干涉任何故事走向时，这场灭门就一定会发生。

　　同人与原著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原著需要顾及大局走向，推进剧情时必须要显得合理，至少看上去要合理。

　　但原著衍生的同人，尤其是只为两个男人的“绝美爱情”而生的同人，是不需要逻辑的。

　　一切剧情都是为了CP线服务，除非唐菲那时候就拥有以一人之力翻覆局势的能力，否则傅家这场灭门之祸是避免不了，注定要发生的。

　　在这个世界里，傅家人即便告诉天照阁真相，也可能会被对方以“做都做了，不如斩尽杀绝，免得在公子面前留下后患”这等不知所谓的理由而杀之。

　　在灭门这个环节，唐菲是被动承受的，但过了灭门这段剧情，来到了“傅沉鱼”因为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只能被迫投奔未婚夫这里，唐菲的个人意志就能产生作用了。

　　她再如何没用，起码可以回避这个选项。

　　于是整个同人世界的剧情从这个节点开始，驶入了另一个方向。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不论剧情如何硬凹，总得有个导致傅家灭门惨案发生的罪魁祸首存在吧。

　　即便多方原因诱导了这个结果，那么最开始的契机是什么呢？

　　唐菲不太确定，如果这件事真的与令狐姹罗有关，那么是这个同人世界预先就设定了她来当这个刽子手吗？

　　还是说，那本同人在设立傅家被灭门这个剧情时，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只是安排了傅沉鱼遭遇了这个剧情，然后推动故事走向？

　　如果是后者，那么现在这个既不是原著，又不是完全按照那本耽美同人剧情来的世界，是自行按照原著的人设把相关剧情补上了吗？

　　“怎么了？”令狐姹罗见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起呆来，有些不快。

　　唐菲缓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

　　她实在不能算很聪明，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情绪化，心思都写在脸上，并不像是能跟令狐瞻斗这么多年，还能跟慕容雪鸿彼此利用的模样。

　　可如果是前者，令狐姹罗就是被这个世界设定好了的罪魁祸首，那么眼前的她，是真实的她吗？

　　她在原著里也是这个形象？这个剧情吗？

　　她是不是跟傅沉鱼一样，被扭曲过人设？

　　唐菲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了。

　　她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看书为什么不看全？为什么不先去看原著，导致现在只能拿着二创的耽美同人对照着这些角色抓瞎？

　　唐菲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该将一切归罪于谁。

　　看起来，令狐姹罗的确是参与了傅家的这场灭门惨案，甚至她很可能就是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可如果做下这一切罪恶的这个形象都是假的呢？都是被人硬凹出来的呢？

　　她很难相信面前这个人能仅凭着一个空中楼阁般的公主身份，就跟令狐瞻和慕容雪鸿这两个占据了巨大优势的男人周旋偌久。

　　令狐姹罗这个人充斥着巨大的矛盾性，就像唐菲此时回过头来去看傅家的灭门惨案一样。

　　太荒谬了。

　　弹幕此时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其实，直播间刚恢复，我看到公主出场的时候就想说了，这根本就不是她……”

　　“唉，亏我还期待了好久的强强对决，智商砍掉就算了，看样子武力值也砍掉了。”

　　“这个令狐姹罗跟原著那个形象压根就没啥关系……”

　　“说得好像这里面的傅沉鱼就很符合原著剧情一样，都OOC了。”

　　“小鱼儿被灭门，姹罗被削得只剩下一个名字，这操蛋的世界，我真服了！”

　　“你就庆幸吧，至少公主不是为了争夺男人的爱成了反派，要是这种，我特么能气吐血！”

　　弹幕开始赛博嚎丧：

　　“我的公主啊，我那早逝的亡妻啊，你怎么就走了？”

　　“命途多舛，被改得面目全非，这也太惨了，掬一把辛酸泪。”

　　另一些人看不下去，开始破坏气氛了。

　　“行了，你们知道真实的姹罗公主不是这样的，不就行了？实在受不了，自己补原著去吧。”

　　“话说原著最近的连载章节里有提到小鱼儿的名字欸，美滋滋……”

　　“啊这，原著居然还没有完结的吗？”

　　“前面的，你居然不知道？原著是个万年巨坑，我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完结章哦。”

　　说起原著，弹幕里很多人思维发散，指出了一些问题。

　　“虽然原著主线散乱，甚至有时候多线并行，但再怎么说还是有主线的吧，这戏里的剧情怎么感觉连主线都没有的啊？”

　　“有啊，怎么没主线？菲菲一路修炼的过程，还有她寻找傅容的过程，不就是故事的主线吗？”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原著里发生的那些重要事件，怎么这里几乎都没怎么提呢？”

　　“你多看几篇同人就知道了，CP文其实本质上就是二人转，一切都是为了谈恋爱，剧情什么的都是为了开车服务的，只不过这里不可能开车罢了。”

　　还有一些人在感慨：

　　“说实话，看到现在，我对鸿儿的观感都开始复杂起来了。”

　　“谁懂啊，我以前还是他单推人来着。”

　　“闭关的时候没有提前约束好疯狗，他自己还忒无辜忒无奈的样子，我当时看到真的……拳头都硬了！”

　　“各位，我不是反对你们粉男角，但在这之前，还是先看看女角们受过的苦吧。”

　　“部分腐解和梦女张口闭口就是女角废物，只知道吸血男角，根本察觉不到男角才是趴在女角身上吸血的那个！”

　　“唉，你倡导得再好有什么用呢？该怜惜女角的自会怜惜女角，该厌女的还会继续厌女，没用的……”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爱丁堡，我已经看透了，累了，毁灭吧！”

　　直播间里的气氛一时低迷。

　　唐菲陷入五里雾中，也觉得心累，忽然就没了跟令狐姹罗周旋的心思，直接道：“我可以帮殿下刺杀翼王，但有个条件。”

　　令狐姹罗压住喜色，问：“什么条件？”

　　“当初傅家的灭门惨案发生之时，曾有一名婢女被天照阁之人带回。”她的目光凉得不带丝毫情绪，“不论是死是活，我要她的消息。”

　　令狐姹罗嘴唇微张，一双美目瞪着她，道：“你……你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就要否认此事与自己有关，唐菲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说……”她寒声开口，“我要一个叫作傅容的婢女的下落。”

　　唐菲收敛了神情，仿佛转瞬间就换了个人，掷地有声：“你只要答应我这个条件，令狐瞻的项上人头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你未免……”令狐姹罗看着她，眼中的惊讶渐化冷冽，结成了寒霜，“太托大了吧。”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唐菲面色不动，于平静中与她目光对峙。

　　“好，这可是你说的。”令狐姹罗轻蔑一笑，态度中的挑衅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唐菲撑桌起身，视线十足压迫，她道：“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殿下可不能食言啊，否则……”

　　兔毫盏被重重搁在石桌上，以那一处受力点为圆心，四周登时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痕。

　　“这就是你的下场。”

　　她迎着令狐姹罗的目光绝然转身，裙裾拂过庭下的青草，径自而去。

　　轰地一声，整张石桌四分五裂，只留下了一地支离破碎！

　　令狐姹罗僵立在原地，脖子好像石化了一样，气得发抖，却始终没有转脸望过一眼。

　　好……

　　很好……

　　又一个踩着她的脸面威胁她，不把她当一回事的！

　　傅容是吗？

　　区区一个婢女，竟然比她这个长公主还矜贵？

　　令狐姹罗恨得咬牙，一拂袖，眼神瞬间厉如寒冰。

　　直播间里这时疯狂哀嚎——

　　“我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原著里的公主对上菲菲，这里该多炸裂，多好看啊！”

　　“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我公主改成这样？无能狂怒看起来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唐菲出了公主府，一直跟只鹌鹑似的闷着不吭声的花琊终于开腔了。

　　“这公主得气死了，你不怕她背地里给你使绊子啊？”

　　“怕？”唐菲嗤笑，“怕，事情就不会来了么？”

　　除了这一位，这玉京城里她要防备的人还少么？

　　“只要你不出幺蛾子，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平静的话语背后暗藏的涌动，花琊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立马滑跪，日常向自家主人表忠心：“我对天发誓，绝对绝对安分守己，不给主人添一点儿麻烦，你相信我！”

　　“知道就好……”唐菲轻笑一声，“走吧。”

　　“去哪儿啊？”花琊忙不迭应声。

　　“翼王府。”

　　不是要杀人吗？行动之前总得先踩点，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吧。

　　花琊苦着脸道：“现在就去吗？”

　　唐菲：“不然？”

　　花琊咕哝着跟在她身后，作为一名重度拖延症患者，她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这么高效。

　　完全可以回去睡一觉，第二天起来规划规划，然后再开始嘛。

　　要知道，杀人人杀，早点去，很有可能会早点被杀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也被鸟吃啊！

　　救命，她走到哪里去了，等等我啊——